第十六章 全员失踪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的值班休息室。送我过来的是夜间巡逻的保安，据他所述我是躺在三楼到四楼的楼梯间。

　　身边坐着的是值班护士林玥，她告诉我，现在是早上九点半，我已经昏迷了四五个小时，可能是因为劳累过度，不过也不能排除低血糖。因此她递给我一袋医用葡萄糖水嘱咐我及时服用便准备离开。

　　我拦住了她，之前发生的诡异事件像一只骷髅的手骨抓挠着跳动的心脏，我急切地问道：“医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玥脸上露出疲态，她昨晚估计也是没怎么休息，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种无力感：“你是怎么知道的？哦，你应该刚刚听见了我和小丽的对话吧。对，你没猜错，医院出了大事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意识去扶门框，看起来随时会晕过去。我连忙让出一块位置让她坐下。林玥笑了笑，却没有照做，她继续说道：“我简单和你说几句，等下医院还有一个紧急会议。事情是这样的，在今天早上五点左右，巡逻保安听到楼下有一声闷响，下楼查看时发现有人跳楼后就报了警。刚刚警方已经封锁现场，初步判断是自行跳楼，不排除失足落下的可能。”

　　“死者身份已经核实了吗？”我问道。

　　林玥摇摇头：“目前没有消息传出，据保安私底下说的，那人是头部着地，整个脑袋摔得粉碎，红白浆液流了满地。死者身体也没有携带相关证明，只能等法医解剖结果。”

　　我没多想，一句话脱口而出：“死者没有戴着红头巾吗？”

　　林玥“咦”了一声，表情随之一变，有些磕磕绊绊地问道：“什么红头巾？你在说什么？”

　　我见她神色慌张，知道她肯定误解我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可没杀人，我是看到了案发现场。昨晚我昏迷前确实看到有人跳楼。”

　　林玥立即问道：“是谁？”

　　我答道：“神经外科的护士方红。”

　　林玥脸上紧张严肃的神情在听到我说出的那个名字后立刻松弛下来。她悠悠叹出一口气：“大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和这件事有关。”

　　她见我表情古怪，无奈说道：“怎么可能是方红嘛，我今早换班还遇到她了。你肯定是眼花，不对，你是饿迷糊产生幻觉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在意林玥接下去说的，整个人就好像掉入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之中，昨晚的记忆不受克制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放。

　　后来法医的验尸报告也验证了林玥的说法，死者是一名护工，平日里就一直住在医院中，那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去了天台。由于当晚监控设备失灵，录像从11点开始画面就扭曲变形，一直到凌晨三点才恢复，因此此事也就变成了一桩悬案。

　　之后警方还为此事传我录了一份口供，我自然不会说出那些超出科学范畴的怪事，只得勉强撒了个谎。警察在送我回去的路上随口说了几个疑点：

　　1.监控显示护工最后一次露面是在三楼，时间为10：57，而五十七分之后他就在录像中消失了。

　　2.死者死亡时间推测是零点到一点，但监控录像里一点到三点之间一直传出过某人声音，他们最初怀疑是我，但我的声音与还原后的音频对比并不吻合。

　　3.三点以后的录像显示进入和离开楼层的只有我和保安两人。

　　4.他们并没有告诉我还原后的音频内容，不过按他们的描述，这段音频十分古怪，并不是正常的句式。

　　我原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几天，怪事都消失了。期盼已久的平静生活似乎已经到来。

　　然而一切终究只是妄想，随着人们把注意力从跳楼案转移开后，陆续发生了两起失踪案。

　　第一起就是院方请来的“大师”离奇失踪，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跳楼案的前一天中午，据目击者陈述，大师去食堂要了一只活公鸡后又回到楼上去了。由于此人身份特殊，医院并没有太过声张，故而此事也没有见报。

　　第二起失踪案则令我毛骨悚然，方红在案发后失踪了。林玥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事后我问过她，据她回忆当时方红并没有戴头巾。

　　随着时间推移，记忆中那个健硕倒立的人影也渐渐模糊，我已无法确信之前的判断，但方红的失踪依然给医务人员带来不小的恐慌。大家议论纷纷，不少人传言方红是被医院的冤魂索命了。

　　方红的失踪只是开始，短短的三个星期，已经连续有四名护士和两名医生失踪，年龄均在20-35岁之间。和方红失踪案一样，这些人都在值完夜班后消失不见。

　　医院已经无法正常运作，大批医生护士离职。有人说，白大褂是医生的法器，可以避免邪祟近身，可我们再也无法直面身上这件白衣法器，它在某些人的眼中已经变成恐惧的代言词。

　　院长在内科大楼十楼的礼堂举行了最后一次员工大会，投票决定搬离原址。风信子15号的几栋大楼成了新的市中心医院，而人民东路23号则变成一片废墟，荒弃至今。

　　我看着方红的画像，心中感慨万千，埋藏在心底的愧疚感又一次涌现出来。自己终究还是当了逃兵，逃避可耻，但无路可走之时也只能回头。

　　猴子见我半天不动，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摇摇头表示没事，无意中却扫见一个奇怪的地方。我弯下腰紧紧盯着海报好几秒后，一种难以言说的惊惧从尾骨直线划过全身。

　　只见海报上居右的男子眼神冷峻，消瘦的脸庞加上标志性的高颧骨令我一下子就认出他来。这是我们科室的主治，那天晚上和我一起值班的钟医生，同时，他也是之后失踪的几个人之一。

　　我重新查看海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一下沉到了谷底。猴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见我表情慌张，便又去拿手里的手电乱晃。我回过神来，指着海报上的几个人，颤抖地说道：“你大概不知道，这张海报上的所有人，都已经失踪。”

　　我一口气没缓过来，又被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呛了一下，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擤了擤鼻涕后，我才把憋在嘴里的那句话吐出来：“而且，这海报的日期是去年的七月十五，这里早就废置不用了，又是谁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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