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前方何路不知归处1

痛！痛！痛！痛彻心扉！
  王初暖捂住胸口，那里被一只手狠狠捏住，她想把那只手扯开。
  可是，她摸不到，她不知道如何把它拿开，如何拯救自己。
  屋中的两人被门口的动静惊醒。
  准确来说，只有一人被惊醒，另外一人一直清醒着。
  男生把脸从怀中女生的肩上抬起来，王初暖看着他眼神从迷蒙，到清明，到震惊，再到不敢相信。
  他僵硬的回头，这才看清眼前人并非心中人。他猛地将眼前肩带滑落、酥胸半露的人推开。
  女生重重跌落在地，就算是铺了地毯，也能听到手肘和屁股着地的撞击声。
  女生的手肘瞬间红成一片，听着那落地的声音，应当是伤到了骨头。
  她右手扶着左臂，艰难的坐起，整理好衣服，怯怯地喊了声，“江林，你弄疼我了。”
  “林熙！怎么是你？！”江林隐忍着体内汹涌而出的热意，怒吼道：“你怎么在这！”
  “江林......”林熙伸出手想要江林把她扶起来。
  可是在接触他指尖的瞬间，被猛地甩开。
  “滚开！”
  江林此刻浑身充满了暴戾，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的往外冒，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双腿发软，仿佛下一刻就能跌倒在地。
  他的思绪也混乱不堪，他记得王初暖出去后没多久就回来了，当时他浑身燥热难耐，便不受控地抱了上去。
  为什么他怀里的人会变成林熙。
  他又让他的暖暖看到了不堪的一面，她是不是又不要他了。
  江林看着门口面色苍白，颤抖不已的女孩儿，一步一步艰难的朝门边走去。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去触碰，又害怕将眼前悲痛欲绝的人碰碎。
  “暖暖...，不是你看到那样的......”
  王初暖站立不动，不是她不想动，是她动不了，双腿仿佛被灌了铅。
  她脸色煞白，涂了口红的嘴唇也白了几分。
  这次，她没有流泪，她只觉得眼睛干涩，刺痛，很疼。
  江林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重，
  他艰难开口道：“暖暖，我...我没有吻她......”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眼泪滑落在掌心，“我......对不起，对不起......”
  他往前一步，双手扣住王初暖的肩，焦急道：“你相信我，我没吻她，真的没有,相信我好不好...”
  王初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肩上的那双手好烫，烫的她整个上半身裸露出来的肌肤都红了起来。
  汗毛倒立，呼吸困难，王初暖猛地推开面前的人，后退一步，眼泪也因此滑落眼眶，她的心愈发的痛了。
  “别碰我......”
  她忍着恸哭，声音飘忽轻缓，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王初暖终于把视线从江林身上移开，她不知要看向何处，不知该看向何处！
  “暖暖，我真的没有.....”
  江林上前一步，还想再做解释，若是不解释清楚，他真的会失去她。
  王初暖骤然后退，恐惧江林的靠近，后背重重贴到墙上，背上凸起的蝴蝶骨被磕的生疼。
  她痛苦呻吟，手伸到后面摸着那处，身子顺着墙壁滑落，跪坐匍匐在地，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落在地上，消失在地毯里。
  “别碰我，我不知道......不要...”从喃喃自语到发了疯似的大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不要......”
  走廊那边的王初阳发现这边的动静，他抢上来，将跪趴在地，头埋进手弯里的人抱起来，轻声问道：“暖暖，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王初暖已经看不起眼前是何人，她想逃离这里，这里好吵，吵得她心好痛。
  她尖叫吼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她挣扎推开王初阳，艰难站起身，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朝酒店外跑去。
  王初阳转身看到扶着门框勉强站立的江林，和屋里跌坐在地，衣衫凌乱的林熙。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江林，“你...你干了什么？”
  说完这句，他已无心去管其他，朝着王初暖逃跑的方向追去。
  同样想追上去的江林，刚跑出两步便跌倒在地，艰难的爬起，又跌倒。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宴会厅，找到江森，
  “哥，送我去......医院。”交代完这句，人便晕了过去。
  江森接住晕倒的弟弟，大声喊来江妈妈，江家几人把江林送去医院。
  王初阳追着王初暖出去，本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再加上昏迷的江林被江家人焦急带走。
  宴会上的人不知发生何事，开始众说纷纭，议论纷纷起来。
  王初夏看着门口鱼贯而出几人，一脸淡漠。
  “没事，没事。”王爸在大厅稳住局势，示意王妈去看看什么情况。
  江林在他们的宴会上晕倒，不管怎样他们都要给个交代。
  “妈...”王初夏拦住要去休息间的王妈，“你在这里安抚其他客人，我去后面。”

  王初夏来到休息间，看着里面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人，“林熙，你还是没能得到江林，我说过，你办不到的。不过......”
  林熙喃喃道：“为什么，他都把我认出王初暖了，还是不愿意碰我。”
  “你的目的也算是已经达到了，不是吗。”王初夏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熙。
  林熙抬起头来看向王初夏，眼泪已经晕花了她的妆容，此刻显得狼狈不堪。
  她擦掉眼泪，“是啊，目的达到了，他们这次彻底不可能了。”
  ......
  静谧的街道，昏黄的灯光，一位身穿酒红色公主裙的女孩儿，手提着繁复的裙摆，漫无目地地在无人街道奔跑，时隐时现的脚后跟，也沾染上了裙摆的红色。
  细细的鞋跟与地面碰撞间，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女孩儿的泪水已在脸上留下一条长痕，眼里布满血丝，眼眶红肿。
  在一处地砖的缝隙里，细细的鞋跟陷了进去，人也跟着跌了下去。
  撑地的双掌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红痕，慢慢的，血从缝隙中渗出。
  女孩儿顾不得痛，手脚并用地爬起，只有跑起来，跑起来才能离开。
  她想离开，离开......
  她不知道要离开什么，离开哪里，又要去往哪里。
  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王初暖拼命挣扎，大声求饶道：“不要，求求你放开我，放开我......”
  王初阳将人抱的更紧，“是我，暖暖，是我......”
  他把王初暖转过身去，让她看着自己，温声细语道：“我是哥哥，你看清楚，是哥哥......”
  王初暖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已经流干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流倾泻而下。
  她双手抓紧王初阳胸前的衣服，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嚎道：“哥哥，哥哥......”
  王初阳看着哭嚎不止的小人儿，替她擦掉流不停的眼泪，安抚道：“不怕，不怕，跟哥哥回家，哥哥带你回家。”
  “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王初暖摇着头推开王初阳，转身往不知道哪个方向走着，口中喃喃道：“不会有家了，不会再有家了，不会有了......”
  “暖暖...”王初阳拉着王初暖，轻声道：“你要去哪儿，跟哥哥回去，只要有哥哥在，没人能欺负你。”
  “我要去哪里，我......”王初暖左右看看，满眼迷茫。
  她看向王初阳，喃喃道：“我去找江林，对，去找江林，江林......”
  说着，她又转身要走。
  一辆车子急速而过，吹乱乌黑发丝，吹扬红色裙摆，寒风凛冽，露着肩臂的王初暖却没感到一丝寒冷。
  “暖暖，别去找他了。”
  王初阳扣住她的双肩，心疼不已，
  “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把你交给他，是哥哥识人不清，是哥哥对不起你，跟哥哥回去好不好？”
  王初暖甩开肩膀上的双手，慢慢后退，自嘲道：“回哪去？我能回哪去？我已经没有家了，哥哥。那不是我的家，不再是我的家了......”
  林熙出现在宴会，出现在休息间，她自己办不到的。
  “暖暖...”
  这时，李黎黎三人带着外套追上来，涂茜带着衣服把王初暖一起抱入怀里，唐青也在一侧安抚着。
  李黎黎把王初阳拉到一边，问发生何事。
  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李黎黎道：“暖暖哥哥，你先回去吧，我们带暖暖回学校。”
  王初阳看向平静下来的王初暖，她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学校了。
  “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我们打车回去。你离开后，江林晕倒了，场面很混乱，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吧。”
  王初阳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李黎黎摇头道：“不知道，我们看到暖暖和你离开后，去拿了衣服，正准备走的时候，听到江林的哥哥在喊，我们赶着来追你们，就没多管。”
  想到刚才江林的脸色，王初阳也反应过来，其中还有隐情。
  沉吟片刻，王初阳道：“那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下暖暖。”
  王初阳深深看了一眼王初暖，转身回了酒店。
  直至回到宿舍，王初暖还是一语不发。
  她看着前方，眼中没了焦距，不管三人跟她说什么，对她做什么，她都任由摆布，没有一点自我意识。
  三人帮她换好衣服，卸了妆发，处理好手上的伤口，送到床上，她还是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天花板。
  看着王初暖仿佛没了灵魂的模样，唐青忍不住泪湿了眼眶，哽咽道：“暖暖，你别这样......”
  “别哭了，她要是看到你哭，又哭起来怎么办。”
  涂茜安抚道：“快收拾睡觉吧，让她自己一个人想想，这种事，只有她自己想通。”
  李黎黎躺在王初暖身边，抱着她，轻声哄道：“暖暖，闭上眼睛睡觉，睡一觉起来，明天都会好的，我们都陪着你，你还有我们......”

  王初暖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右手紧紧握着左手的戒指......
  缺了一半的向日葵，还能回到阳光的怀里吗？
  ......
  许是昨晚吹了太久凉风，一室人在王初暖的咳嗽声中醒来。
  李黎黎爬到她的床上，轻拍她绯红的脸颊，轻声唤道：“暖暖，起来喝口水，我们去校医室看看。”
  王初暖睁开干涩酸痛的眼睛，缓慢的坐起身，接过李黎黎送来的水杯，将杯中温水喝下。
  听话的起床洗漱，换衣，跟着三人到校医医务室看病，拿药，吃药。
  跟着三人去上课，不发出一丝声音，就算嗓子发痒，她也紧紧捂住嘴，趴到桌下咳嗽，然后猛灌自己水，才把不适感压下去。
  跟着她们去食堂吃午饭，打饭阿姨问她吃什么，她一脸迷茫的看着阿姨，仿佛阿姨讲的是她听不懂的外语。身后的涂茜指了几道她平时爱吃的菜。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她跟着涂茜到篮球社，开始没什么事的社团工作。
  这一天，王初暖都很乖，乖到没有任何存在感！
  王初暖坐在篮球馆的长椅上，盯着前方，眼中还是没有焦距。
  程浩到她旁边坐下，看着她看的方向，问道：“今天怎么没见到江林？”
  听到这个名字，一天没变的平淡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
  王初暖嘴巴微微张开又闭上，微微歪头，视线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又恢复平淡无波，不哭不笑不嗔不怒，无欲无求的模样。
  程浩看她一眼，问道：“你们......吵架了？”
  王初暖没有回应。
  涂茜过来把程浩拉走，“昨晚发生了一些事，你暂时不要和她提江林。”
  “他们真的吵架了？”
  涂茜看了眼王初暖，叹了口气，“你先别管，反正不要和她提江林就是了。”
  程浩又回到王初暖身边，递给她一瓶水，“暖暖，喝点儿水吧。”
  王初暖呆愣不语。
  程浩将瓶盖拧上重新放回箱子里，“我陪你出去走走。”
  王初暖还是盯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脱离这个世界。
  程浩没了办法，只能在她旁边陪着她。
  社团活动进行到一半，王初暖说去上个厕所，却一直没再回去。
  不知道怎得，她离开学校，到了校南门，穿过枯黄柳树群，来到江边。
  立冬过后，气温骤降，天气寒凉。
  此时，天色已暗，路灯被点亮，微风拂起，柳枝随风而动。
  下午六点多的江边已经没几人闲逛，王初暖独自一人坐在石阶上。
  看远处水波粼粼，上游的枯叶残枝随波逐流，漂浮而下。
  不用考虑方向，不用在乎前方是激流还是坦荡，只需跟着水流走，它会带它去到合适的地方。
  王初暖站起身，向台阶下走去，那里有一根断枝被江边水草拦住了去路。
  她在草丛里捡起树枝，伸到水中把它推开，让它能自由前行。
  当断枝的一角依依不舍地离开水草时，王初暖不禁在想，是水草阻了它的路，还是它想留在此处，她给它的那个助力，是它想要的吗？
  想着想着，一时竟蹲坐在水边，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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