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咸鱼躺平第二十天
雷鸣般的鼓声在最急促激昂处骤然停止。棚屋中静了两秒，然后竖琴声缓缓响起。
莺莺坐在竖琴边，轻轻地拨响琴弦。竖琴声音不高，却清润悦耳，一声一声地，一点一点地，平复着刚刚随着鼓声逐渐激烈的心跳。
长笛声适时插入，由低而高，自清润透明，渐至明丽高昂。竖琴声也急促起来，二者互相应和穿插，音调越来越高。
然后号角声骤然响起！冲锋的信号一般，鼓声随着这声音重新奏响，而且一插入就占据了绝对的主导。长笛和竖琴的声音一时间都被其压倒，声音飘摇。
然而古琴声就在这时突然插入进来。人类最早的乐器之一，即使在这个时代，也有着独具特色的声音。铮铮琴音慷慨肃穆，带着绝对的冷静和决然进入场中。
长笛和竖琴于是又找到了主心骨，恢复了坚定沉着。五种乐器齐奏一会儿，其间鼓声和小号声减弱，笛声则愈发悠扬婉转，竖琴声则华美优雅。
乐声舒缓，渐渐染上了欢欣愉悦的情绪。而后几个少年一次停下了演奏。在一段古琴独奏后，整支曲子迎来尾声。
陆渊的神情在曲子演奏的过程中逐渐变得平和。到曲声停歇时，他的神色间甚至带上了些笑意。似有怀念。
棚中静默半晌，陆渊才睁开眼。见几个孩子都是期待地看着他。
即使只过了几分钟、即使已经是深秋天气，但全情投入的演奏还是让他们都汗流浃背。鼓手二丫作为女孩子，体力本就不够强，加上打鼓实在辛苦，陆渊能看得到有汗水从她两鬓滑落。
就像刚打过一仗一样。
或许也真的打过了一仗。
虽然选择的乐器并不完全合适，加上他们演奏的水平并不高超，曲子的很多地方也过于简单粗糙。
但陆渊听这首曲子的时候，还是仿佛看见了一场战役在自己面前上演。
而所有的缺陷，其实也都不是这群孩子的问题。
乐器都是上次的垃圾舰带来的，大多破破烂烂，很多都有损坏，能找出这么五件完好的已经很难，能设计出一支能大致贴合这物件乐器音色的曲子则更不容易。
而他们从拿到乐器到作曲到练习，也不过一个多月。能学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
陆渊是听说过别人学习乐器的情况的。很多孩子断断续续地学琴，可能学很长时间才能完成一支复杂的曲子。而作曲的门槛还要更高些。
但这几个孩子，甚至没有老师教导，完全是凭借自己摸索。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已经足以令陆渊惊讶了。
不过，他们可能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老师。
陆渊想了想，问道：“整支曲子都是你们自己做的？”
几个少年对视了一眼。
陆渊已经心里有数。
二丫抿了抿唇，开口：“前面打鼓那段不是。是司命叔叔教的。”
“但是后面都是我们自己做的！真的！”铁锤强调。
“嗯。”陆渊点了点头。
怪不得。原来这里面还有司命的手笔。
“我们原本也设计了一段鼓点。”二丫解释，“但之前司命叔叔听过之后说，他有一段更合适的，可以教给我们。就是这一段了。
“这段鼓确实很好。可能……我们后面的曲子，有点配不上它……”
“没有。”陆渊打断她，“你们自己做的曲子也很好。我很满意。其他的这些乐器……”
他环顾四周，视线从一件件乐器上滑过，最后停在一架缺了根弦的小提琴上。
然后他笑了一下，低声道，“我会帮你们修一修。”
垃圾舰的控制室中，随着陆渊露出笑容，司命和狗蛋猛地往后靠了靠。
他们面前的画面中，陆渊刚刚完全是在特意扭头看过来。
他眯起眼睛，深灰色的眼睛好像能透过镜头看到他们一样，目光直直地落在司命脸上。
然后他就突然笑了。
司命和狗蛋大惊！
沉默一瞬，狗蛋咧咧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在偷偷看他？”
司命反问：“你说呢？”
“……”
舰长：“嘿嘿。”
两个人突然找到了罪魁祸首，同时扭头过来，怒目而视。
“你们怎么会觉得他不知道？”舰长眨眨眼，问道，“那可是陆渊。”
“……”
沉默。
好半天，狗蛋突然一把薅住舰长的领子，拼命摇晃：“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们啊啊啊啊啊啊！”
舰长表情很安详，甚至有点想笑。
狗蛋：“……喂，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们了？”
“反应过来了。”舰长对这个问题倒是回答得老实，“陆渊要是想杀我，我早就死了。你们想杀我，我也早死了。就算我靠你们不知道的消息买了命……”
他看了看旁边的四个手下，“他们也早死了。”
“我们活到现在，就说明你们不想杀我们。更何况陆渊可是帝国的战神，一直在保护我们！他怎么会杀我们呢？在陆渊身边，我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倒是反应挺快。”狗蛋悻悻然。
司命在一边，却有些异常的沉默。
陆渊正透过镜头，用口型跟他说话，“这段鼓声，我曾经听过。”
在他来荒星的路上。
-
陆渊不是以正常的方式来到荒星的。
星舰在宇宙中失控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让一个漂流在宇宙中的、完全失去能源的星舰，恰好飘到一颗星星附近、被那颗星星捕获、而那又恰好是一颗宜居星，就像是要让人闭上眼睛，随意地在一张巨大的纸上画一条线，它恰好能经过确定的某一个点。
即使是在普通的白纸上，后者这样的事情也已经很难发生。更何况宇宙是那样大的一张“纸”。
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失控星舰，都只能永远孤独地漂泊在宇宙中，无凭无依。
但陆渊，偏偏在指挥舰完全失控、无人及时救援的情况下，在短短几天里，跨过了小半个银河系、几万光年，掉到了这颗荒星上。
这是几乎不可思议的事。
即使是光，从战场那边来到荒星，也要花几万年的时间。无人控制、无法跃迁的情况下，他怎么做到精准地来到这里？
更离谱的是，类似的事件，甚至还发生过不止一次——
祝绒的母亲，也是从某个对虫族作战的战场上，掉到荒星的。
陆渊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也无从探究。
指挥舰失控后不久，氧气制造系统也随之失控。缺氧环境下，他也失去了意识，直到来到荒星后，才重新醒来。
他唯一知道的是——
在昏迷中，他曾听到一阵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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