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养玫瑰第12天
五月末的霖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天空是澄净的蓝色,上面漂浮着软绵绵的云朵。薄如蝉翼的阳光给油绿的树叶镶上一层金边,在绿荫间洒下一地晃动的碎金。
天气不会太热,穿一件薄薄的连衣裙刚好。
沈明礼挑的约会地点在市中心的私人美术馆,那里正在举办吴泰然先生的个人作品展。
姜窈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挑这样个地方约会,但为了表达自己对国画展的足够诚意,她没有穿往日那些颜色亮眼又暴露的穿着,而是挑了件宜家宜室的素色长裙。
她出门时,沈明礼已在停车场等她。
他对面还站着个女人。
姜窈扒拉了下墨镜,看清姜云诗那半张脸后,她眨眨眼睛。
“沈先生,昨天对不起,是我喝醉了说话没过脑子,请你不要往心里去。”姜云诗拉着行李箱,仰头看向沈明礼。见他一脸冷漠的神色,姜云诗小心翼翼地改称呼,“姐、姐夫。”
沈明礼半靠在车门边,他垂眸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没有理会。
看到姜窈过来,他抬手示意,直接无视掉面前的姜云诗。
姜云诗尴尬地立在原地,她搭在行李箱上的双手轻轻捏紧,看着沈明礼主动帮姜窈打开副驾的车门,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哟,看来你们聊得不错呀。”姜窈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姜云诗抿了下唇。她转身面对姜窈,表面挂上甜美的笑:“窈姐,我刚回来,正好看到姐夫就聊了两句。”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介意吧?”
姜云诗的语气和“姐夫”的称呼让姜窈莫名觉得膈应,她学着姜云诗散发着茶香的语气道:“我未婚夫和我妹妹说话,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姜云诗也不恼,弯起眼睛:“窈姐说的是呀。”
姜窈懒得和她打太极,走到沈明礼旁边。
沈明礼抬手挡在门框边,示意她上车。
姜窈朝姜云诗摆摆手:“我们先走啦,妹妹。”
姜云诗依旧那副乖巧甜美的笑:“拜拜,姐夫有时间常来家里玩呀。”
坐上车,姜窈收起那副假笑,翻了个白眼。
她扒拉了一下墨镜,双手环胸不开心地靠到椅背上,一早上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你怎么又开这辆车?黑乎乎的看着心情就不好。”
姜窈心情不好就爱故意挑刺,她知道沈明礼没有惯着她的理由,能和她吵一架最好,俩人都解气还能以性格不合为由赶快退婚。
但他这种闷葫芦性格显然不会跟她发生正面冲突。
沈明礼压根没有理会她毫无缘由的耍脾气。
姜窈继续逼逼赖赖:“上次你不是答应开一辆镶满粉钻的车来接我?那样才拉风,你这辆车真是丑死了。要是没有的话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
沈明礼淡声道:“我以为你说的是醉话。”
“我没喝醉。”姜窈理直气壮,“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姐在圈子里可是有名的千杯不醉。”
沈明礼轻轻笑了一声。
姜窈被他的嘲笑碍到眼,不满地哼了声,气乎乎地将墨镜扒拉上去,眼不见为净。
沈明礼握着方向盘,目光垂下,瞟了眼正对着副驾的手套箱:“箱子。”
“什么箱子?”
姜窈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面前的手套箱,她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丝绒礼盒。
她把盒子拿出来,示意给沈明礼:“这个?”
“嗯。”
姜窈拆开礼盒,发现里面是条做工精致的粉钻手链。
中间的粉钻用玫瑰金在四周装饰,做成玫瑰的形状,链条则是由小克拉粉钻组成。
精致漂亮,带着一丝仙气。
姜窈小心翼翼将手链从盒子里拿出来,捧在手上把玩着。
之前不少追求者送过她珠宝,大多追求珠宝的贵重价格,从没在设计上下过心思。
这条手链一看就是定制款,不论是做工还是设计上都花了不少心思。
没想到直男的审美还挺在线。
姜窈暴躁的心情被抚平了不少,面上却是一副斤斤计较的表情:“说好的镶钻跑车呢?拿条手链就想打发我呀?”
沈明礼漫不经心地睨她一眼:“有姜小姐在车上,还不够赏心悦目么。”
这种话被沈明礼面无表情地说出来,更像是一种嘲讽。
姜窈没太在意他是真心恭维,还是故意奚落,笑眯眯道:“沈先生说的确实有理。可我看不到自己,看你又没那么赏心悦目。我还是喜欢那种满车镶了钻blingbling的感觉。”
“婚后送你一辆作为新婚礼。”
“听上去还蛮诱人的嘛。”姜窈笑了下,没再难为他。她把玩着手链,问:“你和姜云诗认识?”
“姜云诗是谁。”
姜窈嗤了声:“装傻?刚不还跟人家聊得挺开心。”
“表妹?”
“嗯。”
“不是叫姜窕么。”沈明礼漫不经心地问。
姜窈低头摆弄着手链的卡扣调整长度,满不在乎地嘟囔道:“姜窕是她给自己起的艺名。本名姜云诗。”
“怪不得。”
他这句回复没头没脑,姜窈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问他:“什么怪不得?”
沈明礼淡声道:“那个名字不适合她。”
这句话莫名取悦了姜窈。姜窈弯起眸,红唇轻翘:“沈先生可以呀,有眼光。”
她抬起胳膊给他看戴好的手链,“好看么?”
沈明礼在开车,只轻轻瞟了一眼,估计连手链在哪都没看清。
“好看。”他道。
姜窈还沉浸在他那句“那个名字不适合她”带来的莫名愉悦感中,勉为其难原谅了他的敷衍。
-
画展在市中心的私人美术馆举办,是国画泰斗吴泰然先生的个人画展,只能用邀请函进入。
来看国画展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鲜少有像两人这么年轻的。但莫名的,姜窈觉得沈明礼和那群中年人站一起气场还挺合适,一点也不违和。
进到展厅,姜窈顺手从签到台拿了一本介绍册,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
“没想到沈先生还有这么高雅的爱好。”姜窈跟在沈明礼身边,慢悠悠地翻着介绍册。
沈明礼道:“家母最近比较喜欢。”
“这样。那我帮你挑两张带回去送给静姨,怎么样?”
这次的画展具有一定商业性质,展出的画作明码标价可以购买。
沈明礼垂下眼帘,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
注意到他略带质询的目光,姜窈扬起下巴,不满道:“怎么?信不过你的未婚妻呀?”
“不会,姜小姐随意。”
虽是这样说,沈明礼却不抱希望姜窈会认真挑画。
多半是像上次那样随意选张画损他。
沈明礼沉默地跟在姜窈身后,姜窈细细观摩着每幅作品,倒是没想那么多。
沈明礼送她的那条手链她还蛮喜欢的,更何况这次是给叶静柔挑礼物,她自然不会搞什么幺蛾子。
吴泰然擅长画山水,水墨渲淡,笔势雄厚。
她在一幅《江行麓山图》前驻足良久,仔细研究着每一处落笔,每一处留白,一时间入了画。
姜窈搭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随着水墨画中山川起伏,描摹着山脉的走势。
“喜欢这幅?”
身后响起的沉沉男声将她拽回现实世界。
姜窈扯回思绪,这才想起来答应沈明礼替他给叶静柔挑选礼物。
姜窈点点头,对他道:“吴先生擅长泼墨山水,这幅画虽然尺寸不大,但极有他的个人风格。静姨如果喜欢吴先生的风格,你买这幅回去绝对不会出错。”
沈明礼本以为姜窈会使坏胡乱选一副,最多也是挑幅尺寸最大价格最贵的糊弄他,没想到她会认真挑选。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虽对国画不甚了解,却有一定艺术修养,能看出姜窈选的这幅画属于精品。
见他沉默,姜窈扬了扬眉:“怎么?沈先生是觉得我看不懂这些阳春白雪的东西,随意糊弄你呢?”
“没有。”沈明礼敛起神色,淡声道。
姜窈哼了一声,懒得理他,专心看展。
她又帮沈明礼选了两幅适合送给长辈的水墨画,有幅画家鲜少尝试的花鸟她也很喜欢,画面灵动有趣,可惜画的是寒鸦,不适合送给长辈,她便没推荐给沈明礼。
没想到沈明礼最终将那幅画也一并买了下来。
姜窈看着画上乌黑一团的寒鸦,虽然张着嘴巴的表情灵动可爱,却着实不适合送给长辈。
她不解:“沈先生喜欢这幅?送给静姨当礼物不合适吧?”
沈明礼道:“送给姜小姐的谢礼。”
姜窈微怔,愣了片刻,她笑眯眯道:“谢谢沈先生好意,我可不要。我不喜欢这些,再说了,你送我这么黑乎乎一团的画是什么意思呀?送东西能不能有点诚意。”
沈明礼垂眸,淡淡打量着她。
姜窈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笑意,并不介意他审视的目光。
刚刚姜窈偷瞄这幅画不下三次,沈明礼能看出她的喜欢。
但她既然这样说,他便未再深究,漫不经心道:“既然姜小姐不喜欢就算了。”
-
两人一起吃完晚饭,沈明礼送姜窈回家。
他把姜窈送到家门口,姜窈笑眯眯与沈明礼道别:“谢谢沈先生,今天的约会我很开心。”
沈明礼含颌,对她道:“谢谢姜小姐替家母选的画。”
“哎呀,”姜窈摆摆手,笑意更甚,“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这么客气做什么嘛。”
沈明礼对她略带调戏的语气并未在意,淡声道:“结婚的事还请姜小姐认真考虑。”
“沈先生这么着急结婚呀。”
“家母比较着急。”
姜窈撇了下唇,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好吧,我好好考虑下哦。”
姜窈和他摆了摆手,转身回家。
没想到刚推开门,她便看到站在玄关的姜云诗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窈姐,我听到门口声响,一猜就是你回来啦。”
姜窈一见到姜云诗,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她瞟了眼姜云诗精致的妆容以及特地新换的一件低领小白裙,不由蹙了下眉:“你要出去?”
“没有呀,怎么这么问?”姜云诗不解地眨眨眼,歪头看了眼门外的沈明礼,“咦?不让姐夫进来坐坐么?”
她双眸一弯,笑起来乖巧又明媚,“姐夫,我爸今天新买了上好的茶饼,要不要进来尝尝?我给你们沏茶,你和窈姐再多聊会儿嘛。”
呵呵。
姜窈后知后觉明白了姜云诗这身不是为了出门换的。
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门口就站着个上好的绿茶,还需要进去尝?
姜窈懒得理她,见沈明礼还站在门口没走,她没好气道:“还站在这儿干什么?不是着急回去么?”
沈明礼顿了顿,沉声叫住她:“姜窈,过来。”
又发什么神经。
姜窈撇了下嘴,她懒得看姜云诗表演,只想让沈明礼赶快离开。
她快步走到沈明礼身边,不耐烦道:“干嘛?你赶快——”
话音还未落下,沈明礼突然把她抱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把姜窈吓了一跳,她踉跄地跌进他坚实的怀抱中,大脑顷刻间变得空白。
周围是那抹熟悉的雪松木的冷香,温暖而清澈。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
他说:“晚安。”
四周一下子归落于安静。
姜窈趴在他的怀里,一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虽说这几天算作“交往”,但他们从没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
他对她礼貌自持,刻意保持着距离。
会突然抱住她,只因姜云诗在对面看着。
他知道姜窈和她关系不好,也清楚姜云诗那点小伎俩。他会这样做,是在主动给姜窈她想要的面子,也是在无声地告诉她,自己不会招惹其他女人。
其实以两人目前的关系,他大可不用为她做这些。
但他却这样做了。
姜窈拽着他的衣角,鼻尖莫名有点酸。
她轻声说了句“晚安”,沈明礼便没再纠缠,主动放开了她。
姜云诗死死盯着两人。
她一直以为,沈明礼会选择和姜窈联姻,无非是看中了姜家的背景。只要让他看到姜窈的娇纵跋扈和自己的乖巧懂事,他迟早会意识到自己选错了人。
但她明显从沈明礼的眼中看出了对姜窈的宠爱。她不明白姜窈到底好在哪里,让他愿意为她付出自己从未给予过其他人的温柔和耐心。
姜云诗眼底猩红,狠狠攥紧拳头。
姜窈把沈明礼送走,阖上门后,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立在原地的姜云诗。
“有意思么,姜云诗?”她冰冷冷地问。
姜云诗回过神,早已没了方才乖巧温柔的模样,她满脸不屑地嗤了一声:“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姜窈走上前,扯了扯她的连衣裙裙摆,又伸手蹭了下她脸上厚厚的粉底。
“姜窈!你干什么——!”姜云诗还以为她要对自己做什么,惊叫一声向后躲开。
姜窈却不紧不慢地蹭掉手上的粉底,冷笑道:“我什么也不干。倒是你,在家穿一条并不舒服的裙子,还化妆,你想干什么?”
姜云诗懒得和她装了,伸手蹭了蹭方才姜窈摸过的地方,没好气道:“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反正你又不想联姻,把他让给我呗。”
这话姜窈莫名听着不舒服,她微微蹙了下眉:“真不好意思,我们两人关系好得很。倒是你,从小到大什么都要跟我抢,现在连男人都要抢了么?”
“我抢你什么了?”姜云诗生气地瞪起眼,“从小到大最好的都是你的,你凭什么呀姜窈?”
“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最好的’。”姜窈也生气了,“你会这样认为只因为你一直在盯着别人,从来不在乎自己拥有的。姜云诗,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什么不懂得好好珍惜自己拥有的,总是去盯着别人?”
“姜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姜云诗控制不住情绪,朝姜窈吼道,“从小到大好东西都是你的,谁都向着你,我爸爸向着你,老师向着你,认识的那些人向着你,现在沈明礼也向着你。我拥有什么?我什么也没有!明明是你无家可归我们好心收留你,你才应该是一无所有的那个!”
“姜云诗!”姜窈冷声呵住她,她眼底泛上淡淡的血丝,“能不能好好看看自己拥有的,不要总盯着别人?你比这世界上99的人都要幸福,还有什么不够满足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你?!”
姜窈不愿再与姜云诗进行无意义的争吵,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回到屋中,姜窈顾不得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疲惫地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很快,雪白的被子洇湿一片,隐隐约约能听到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姜窈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从化妆桌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合照。
她重新回到床上,缩成一团。
是她和父母的合影。
照片上,三人笑意晏晏,画面十分温馨美好。
姜窈从小过得非常幸福。
她的父亲姜启珵虽然工作忙碌,但为人和善又顾家,常抽空回家陪伴妻女。母亲柳熙温柔又优雅,教会她为人处世的道理,教会她如何欣赏艺术。姜窈在两人的宠爱与呵护中长大,虽然她偶尔娇纵任性,却十分感恩父母给予的幸福与陪伴。
直到她十六岁那年,姜启珵和柳熙遭遇意外事故去世,她生活的童话世界彻底破碎。
她从温室里一株悉心培育的玫瑰一下子变成了河里漂浮不定的浮萍,她找不到自己的根,找不到方向,只能随波飘荡。
她努力装坚强,装乐观,外人眼里她光鲜亮丽,众人艳羡,可实际上,只有她清楚,自己已经孑然一人,无依无靠。
她不属于哪里,哪里也不属于她。
最爱她、在乎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的二叔姜启琰把她接回家后,对她颇为照顾,但姜窈心里明白,自己终究是个外人。
高考那年,姜窈和姜云诗大吵一架。具体是因为什么姜窈甚至都记不清了,就是些女生间的小事。
那时她年纪小不懂事,性子又直,以为吵完就过去了,更何况自己占理,是姜云诗乱发脾气,别人都会向着她。
可那次姜云诗哭得死去活来,就连一开始替姜窈说话的姜启琰也渐渐向着无理取闹的姜云诗,答应她把姜窈送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去。
那天晚上,姜启琰把姜窈叫到书房,语重心长地告诉她等高中毕业,会把她送到国外读书。
她想学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他愿意出她全部费用,只要不回国,不让姜云诗看到她。
姜窈不想出国,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在霖城美院学国画,她模考的成绩一直很好,就差最后一哆嗦就能去梦想中的院校学习了。
再说了,老祖宗的东西,哪有去国外学的道理。
那是她第一次学会下跪,她跪在地上求姜启琰不要把她送出国,她可以跟姜云诗道歉,哄她开心,也可以去外地的美院学国画,不让姜云诗看到她。只要不把她送出国,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但姜云诗哪肯放过她,她清楚姜窈心心念念想去霖美学国画,她就是要让她去不成。
不仅如此,她还要去学她想学的专业,膈应她。
姜云诗哭哭啼啼闹了好几天,姜启琰怕自家闺女情绪不稳定容易生病,不管当时姜窈怎么跪在地上求他,他都狠下心不退让分毫,说什么也要把她送到国外去。
就是那个时候,姜窈心灰意冷,懂得了什么叫亲疏远近。
她不怪姜启琰,说到底,姜云诗才是他真正的家人,是他最想保护的人。真正关心自、向着自己的人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她没有为所欲为的资格,她只能看别人脸色生活。
自那以后,姜窈学会了避免与姜云诗冲突。
她妥协了,去国外学习油画。最想学的国画变成了她心尖刺,她闭口不提,彻底放下了执念与梦想。
她就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恣意放纵,一事无成。姜启琰大概自觉有愧,默许了她一切肆意的行为。
可笑的是,姜云诗也没考上霖美的国画系。
她想把姜窈彻底踩在脚下的希望落空,但这并不妨碍她嘲笑浑噩度日的姜窈。
明明拥有了一切的那个人是姜云诗。
只要她认真看看自己拥有的,就知道自己有多幸福。
姜窈泪眼模糊,伸手小心翼翼拂去合影上的水痕。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去把她爱的,也爱她的人换回来。
-
姜窈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阳光投过百叶窗的罅隙在鱼骨木地板上印下浅浅痕迹。
姜窈把手机摁灭,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她挣扎地坐起身,揉揉眼睛,眼睛肿得厉害,一碰就疼。
“唔。”她低声嘤咛了一下,小心翼翼摸了摸肿得厉害的眼睑。
估计现在的自己脸上顶俩桃。
姜窈接通电话,沈明妤火急火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你怎么才接电话?!”
“刚醒……”
“姑奶奶,你不会还没看我发你的微信吧?”
“没有。”姜窈嗫嚅了声,“你发什么了?”
她打开免提,勉强找到沈明妤的微信。视线有点模糊,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并不清楚。
她点开沈明妤最上方发来的照片,放大。
与此同时,沈明妤的声音从听筒中流了出来:“照片都上热搜了!本来我还以为能吃到姜云诗的瓜,没想到吃到自己头上来了!网上都炸锅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睡觉?头顶绿不绿?我已经拜托公司那边帮忙压热度了,你看看这事怎么解决吧。”
姜窈终于辨清照片内容,酒店大堂背景,休息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生面前放着行李箱,身子微微倾向男人,两人都在笑,似乎是聊到什么有趣的话题,看上去亲昵熟络。
两人都没打码,女生是姜云诗,而她旁边那个男人正是自己的亲亲未婚夫。
昨天她和姜云诗说什么来着?
说她和沈明礼关系可好了。
好到她甚至都没有像这样轻松愉快地和他聊过天。
姜窈看着那张照片,只觉得脸被打得好疼。
真他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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