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沈嘉禾的演技本来就精湛，他又夹带个人的情感进去，真假难辨，情绪更加浓烈，纪柠的情绪也一下子被调动起来。

        她怔愣在原地，似乎在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真，还是她病情恶化产生的幻觉，最后，她还是一步步走向了他。

        试镜室内很安静，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两人的表演。

        纪柠环住沈嘉禾后，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掉下来，似乎是喜极而泣，又似乎是真的痛苦委屈。

        她抱了很久，久到刘导耐心耗尽，就要叫停时，她的话在此刻传来，声音很轻，咬字却很清晰：“他们说的没错，这一切的确是你的幻觉，现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叫何欢的人。”

        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刘导情不自禁坐直身体，双眼一直注视着纪柠的一举一动。

        纪柠还沉浸在角色中，现在的她很虚弱，却必须要坚定地推开了他。

        纪柠拉开袖子，露出手臂上遍布着的狰狞伤痕，勉强地扯唇一笑，“你看，何欢那样明媚张扬的人，怎么会像我这样懦弱自残……你认错人了。”

        即便知道伤痕是假的，沈嘉禾仍被刺痛，他握着她的肩膀，漆黑的眼专注强势，“你骗不了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纪柠。”

        “咳咳咳。”副导演率先反应过来，这男主怎么说着说着还串词了呢。

        刘导也随之回过神，他激动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对！就是我想要的何欢，之前意气风发的她不止是男主的光，也是现在她自己的光。现在颓废萎靡连她自己都厌弃，所以她不惜揭开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来推开男主……”

        刘导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纪柠最终呈现出来最贴近何欢这个角色……

        不，准确来说，在刚刚那一刻，纪柠就是何欢，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样的眼神，只有何欢会拥有。

        这姑娘的眼神戏很灵，对人物理解也很到位，更不用说演员声台行表这些基本功，都非常扎实。

        刘导正式地翻开她的履历资料，发现她是正经科班出身，最重要的是，她在大三那年通过院校角逐，出演了邹导当年的最佳影片《逐风》，一举拿下最佳配角奖，也因此被晟铭娱乐看中。

        ——原来真的是个好苗子。

        刘导不再吝啬自己的赞美。纪柠还没有完全从角色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她惊喜的有些无措，忙不迭鞠躬：“谢谢您的夸奖。”

        “不愧是覃总手下的艺人，演技很有灵气，戏路也广，关键愿意沉得下心花费时间钻研打磨演技，搁现在可太少见了。”

        副导演顺着杆子往上爬，卖力拍着覃舟的马屁，话说的很漂亮。纪柠那半年资源被撤也让他说成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主动沉寂下来，专心打磨演技。

        “嗯。”覃舟注视着纪柠，眼底的眸光也不自觉柔和了。

        副导演顿时喜出望外，这次虽然还是“嗯”，但他百分百打包票，金主爸爸是开心的！同时心有余悸，得亏是纪柠让刘导满意，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覃舟。

        沈嘉禾心情当然也愉悦，借着拍戏之便，他终于久违地再次拥抱了她，那温存的感觉让他在那一刻心生贪念，想要时间就此停止，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分开。

        要说现在心情不佳的，也只有和晴晴跟岳冰娴了，尤其是和晴晴，她完全不敢置信，明明纪柠的人物小传上不是那么写的！

        一定是纪柠这个贱人故意给她下套，误导她去演错误的情况，说不定要求演同一个片段，也是覃舟、沈嘉禾伙同纪柠事先跟刘导商量好的，他们就是要她来做这个对照组！

        “刘导，”和晴晴不服，语气生硬插嘴，“您刚刚不还说我演的那一版很不错，只不过是少演了一些接下来的内容吗，怎么现在又觉得纪柠这一版好？”

        闻言，刘导敛起嘴角的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少演的部分，就是女主推开男主的部分，她可以允许自己的短暂的放纵，但她的自尊是绝对不会允许男主看到这样的自己。”

        “您这话可太有意思了，就算纪柠站在那里不动您是不是也要说演得符合人设？到底是因为她的演技还是因为她这个人？”和晴晴打断他，环着手臂冷笑嘲讽。

        “别人说话时，倾听是最起码的尊重！”刘导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他语气冷下来，“另外，你如果真心想当个演员，最好不要整容，整容影响情绪表达。”

        试镜结束，和晴晴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她暗自咬牙，刘导再自诩什么艺术家，不照样像资本低头，她也是有底牌的，绝不会任人这么欺负。

        她戴着墨镜，踩着高跟鞋前呼后拥出门，直奔那个男人所在地。

        岳冰娴比她成熟，临走前一个个打招呼，走到覃舟面前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样一个成熟、惯于掌控全局的男人，总是可靠地在背后为女人遮风挡雨，处理好一切，没有哪个女人不会心动，她在娱乐圈浮沉那么久，迫切想有个依靠。

        所以她是嫉妒纪柠，不止是因为曾经另一个导演同样选择了纪柠，放弃了她。

        “岳小姐，稍等。”覃舟叫住她，岳冰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希冀，她回头望向他。

        覃舟神色淡淡的，“有句话不知道岳小姐听过没有，山上的人，永远不要瞧不起山下的人，因为不定什么时候，山下的人就会爬上来，凡事，都要先做好自己。”

        原来是替纪柠敲打自己的，岳冰娴压下心中的苦涩和不甘，维持着最后那点身为影后的骄傲，“我知道了，覃总。”

        ——

        趁着情绪还在，纪柠又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刚刚的情绪。

        萧槐走过来，他没怎么夸过人，只能认真道：“很好，代入感很强，表情很自然，台词也很好。”

        纪柠被他几个“很”句式的夸奖逗笑。

        “不过，”萧槐话锋一转，他幽幽道，“你在电影中，类似今天跟沈嘉禾的肢体接触还有多少？”

        纪柠：“……”他注意的角度还真是刁钻。

        今天他帮了自己，纪柠下意识把态度放缓，尝试说明：“这要看拍摄过程中导演和编剧的想法，一切剧情设计都是为了呈现更好的影片。”

        闻言，萧槐不悦地轻哼，他冷笑：“恐怕有些人不这么想。”

        很明显，他口中的‘有些人’指的是沈嘉禾，纪柠假装听不懂。

        萧槐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既然覃舟是这电影的投资方，那对电影的拍摄提出点看法也是理所应当，比如，看看电影的亲密戏是不是太多了。

        好友相识一场，萧槐很了解覃舟，他喜欢把利益最大化，选择投资这部电影，某些程度是为了利益，更多的是为了增加跟纪柠接触的机会，绝对不会花钱给他人做嫁衣。

        纪柠不知道三个男人已经开始互相算计，岳冰娴冲她遥遥走来，纪柠还是出于礼貌打了声招呼，“冰姐。”

        这次岳冰娴在她面前停下，将她全身上下仔细地打量一遍，最后才勉强笑道，“恭喜你。”

        纪柠：“谢谢。”

        两人身高相仿，纪柠抬眼平视她，目光平静，态度不卑不亢，气质出众，配上那张漂亮的脸，岳冰娴也觉得挪不开眼。

        旁边萧槐无形地把纪柠护在身后，皱眉冷眼看着她。

        岳冰娴皮笑肉不笑，对纪柠道：“你很幸运，有这么多优秀的男人喜欢你。”

        纪柠习惯了，她坦然应下：“可能吧。”

        到底怎么样，只有她本人知道，只是和岳冰娴争论这些没有意义。

        岳冰娴走后，刘导又抓着纪柠讨论了电影女主的一些问题，临近中午，副导演自然而然地说，“我订了餐厅，不如我们边吃边聊吧。”

        话一出，所有人出奇地静了一瞬。

        这里的‘我们’，当然包含覃舟跟沈嘉禾，甚至还有萧槐。

        一听说要跟这三人吃饭，纪柠又想起上次吃饭的修罗场，她心里都快有阴影了，冷汗凭空冒了出来。

        “怎、怎么了，大家接下来都有行程吗？”没人响应，副导演无措地环顾一圈，尴尬地给自己圆场，“那如果都有事的话，就不吃了？”

        “抱歉导演，我下午还有个访谈节目，需要提前去做准备。”此时此刻，纪柠十分庆幸周姐替她接下了这个节目。

        她加了刘导的微信，就被周姐接走赶去参加一个访谈节目。

        纪柠都不去，男人们更不会去，沈嘉禾连理由都不找，“我最近休息。”

        副导演讪讪笑道：“那就算了。”

        覃舟让助理把车开过来，他转头对萧槐淡淡地说：“一起？”

        萧槐和他的眼神对上，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来到覃舟的私人茶室，覃舟慢条斯理地沏茶，萧槐打量着墙上所挂的字画，两人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按照步骤程序把一道茶沏好，覃舟终于开口，“要不要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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