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与以往不同
叶晗凌并不是时时刻刻跟随在苏阶身边的，她的服侍体现在为苏阶更衣洗漱打扫卫生，或是哪日苏阶心情好，把她带在身后拎东西。
一日里，有那么几个时辰，苏阶会放叶晗凌回到衣品鲜，偌大的空荡荡的店铺里，让她一个人待着。
苏阶允诺，如果她能设计出和月兰情侣装一样火爆的衣服，就放她自由。
期限是，没有期限。
这可以说是莫大的宽容。但落在叶晗凌眼里，她知道，这其实是莫大的羞辱——苏阶料定了她一辈子也比不过她。
越是被羞辱，叶晗凌就越想画出惊世之作，她发了疯似的画稿，想不出来也硬逼着自己画，把对苏阶的嫉妒愤恨全都宣泄在画笔上。
可是每每到了第二日，再去看自己前一天的画稿时，却发现每个设计点都是她曾在苏阶画稿上看过的。那些东西就好像烙印一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渐渐的，她被苏阶使唤时越发的没有精气神了，像是一点点被什么抽走了力气。
羡仙院每个人都发觉了叶晗凌的异样，方醒斟酌再三还是偷偷去找苏阶问要不要给叶晗凌请个大夫，苏阶拒绝了。
三月的白云镇，端的是弱柳扶风，春裁细叶。
方醒在离羡仙院不远的客栈里付了包年价，意欲来个持久战，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那日和楚诠交锋后，这家伙居然再没缠着苏阶，甚至连出街必备也很少去了！
这让方醒很不爽，非常不爽，不爽到今天抓着个人就问阿泉去哪儿了？有没有看到阿泉？
才从仓库赶回来的杜云琴和许一流见状，颇为惊奇。许一流打趣道：“看不出你这么将阿泉放心上啊！才几日不见就到处找他。”
方醒懒得跟他扯嘴皮，拂袖道：“阿泉这几日神秘兮兮的，是不是又在密谋什么坏事啊？”
“谁知道呢！”许一流撇撇嘴，“前几日突然找我借了一大笔银子，说是有急用。”
“她也找你借钱了？”杜云琴睁大眼睛，“阿泉上周也找我借钱了呢，说是下月如数奉还。”
“她还找你们借钱了？！”
说话的是拿着笔杆子到处乱晃找灵感的苏阶，她的脸上沾了几点墨汁，毫无察觉地说道：“她前几日问我预支了半年的工钱呢！”
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又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许一流倒吸凉气：“他该不会是要卷钱跑路吧？！”
虽然以阿泉的性子不太会做这么掉价的事情，但似乎这种解释最为合理，许一流正想叫苏阶找人问个清楚，却见她表情淡然，一点也不在乎。
“不是吧，你不怕阿泉跑了？”
“跑不了。”苏阶掏出个信封晃了晃，“早在预支工钱的时候我就让他签了卖身契，就算跑到地府也是我的人。”
好吧，白担心一场。
许一流拉着杜云琴下去干活了，方醒在苏阶身边忧心忡忡道：“阿泉肯定在预谋什么大事，苏苏，你得小心，别中了他的奸计。”
“知道知道。”
苏阶咬着笔杆又开始往其他方向晃荡。
楚诠自从换上男装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小媳妇气质荡然无存不说，还隐隐透出邪肆之气。
苏阶以为是他修炼了冥灵魔功的缘故，故而没收了那装着烽奎之火的玉佩，可是似乎收效甚微。
还没等苏阶再去“开导”楚诠一番，他穿男装引发的后果就来了——
有越来越多的顾客上门，想要量身定做一件男装。
女子穿男装，白云镇此前曾有一例，便是在白云姑娘大赛中夺得头筹、现已入仕的邵萌。苏阶在设计她的衣服时费了不少心思，皆因邵萌身材短小，如若直接将男装硬套给她，只会更显蹩脚。
事后就有一些顾客上门说想尝试男装，但当时苏阶陷入沉睡，被许一流和楚诠以各种理由拒绝了。这回楚诠天天穿着男装街头巷尾地晃荡，又引起各家千金对男装的兴趣，苏阶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然而，人们只看到了邵萌和楚诠穿上男装后的效果——这两人，前者在穿上男装后气势锐不可挡，后者则仙风道骨飘然若雪——却连苏阶都没意识到，这其实都和心性有很大关系。
苏阶先是依据邵萌比赛时的骑装画了两件，打版后找来店里伙计试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伦不类。
然后又依据楚诠的便装再画了两件，打版、试穿……伙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劲儿说怪我长得丑，配不上苏苏姐的衣服。
是以第三次画稿时，苏阶灵感枯竭了……
她把店里摆出来的衣服看了个遍，又去后院晃荡一圈，最后出门，在衣品鲜门口拤腰思忖着要不要叫叶晗凌出来陪自己逛街，最后还是夹着笔杆子一个人走了。
于是等楚诠从外面回来时，就在街上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像缕游魂似的四处飘荡，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眼睛游移在来来往往的男人们身上。
“干嘛呢？”楚诠挡住她的视线，不悦皱眉。
“哦，阿泉！”苏阶抬起头，身子还松垮着，活像个驼背的小老太太，“我看男人们的衣服呢。”
又提了提手里揉皱的画纸和干硬的画笔，说：“画不出来画，我感觉我的生命仿佛到达了尽头。”
原来只是看衣服。楚诠松了口气，替她抹去脸上的墨水。由于这会儿苏阶还在犯迷瞪，对楚诠的行为并无反应。
这么可爱呆萌的苏阶可不多见，楚诠忍下了想掐她脸的冲动，柔声道：“光看别人衣服哪儿有灵感呐，回去我帮你找灵感。”
“喔，好吧。”苏阶正好走得也累了，任由楚诠拉着往回走。
楚诠另只手握着一粒珠子，这珠子在受到压力时会放出电流，他眼风瞄着苏阶，不动声色把珠子往前面地上一扔，然后就见神情恍惚的苏阶踩上去——
“哎呀！”苏阶翘起左脚不敢动。
“怎么了？”楚诠慌张问道。
“抽、抽筋了！”苏阶抓着楚诠衣袖摇摇晃晃，“我腿好麻！”
“怎么突然抽筋了？回去可还有段路呢！”楚诠佯装犯难，“要不我背你吧？”
苏阶试着动了一下，感觉脑瓜子都窜麻了，不得已同意了楚诠的提议。
春风拂面，苏阶脸颊似有若无地蹭着楚诠耳廓，她闻到了他身上的皂荚香，熟悉得很。
纵使是出街必备的二当家，可走在街上，还是有很多人不认识楚诠的。卖糖人的铺子前，有小男孩摇了摇娘亲的手，指着他们俩说：“娘亲，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哥哥这样背你。”
楚诠黑了半边脸。
“小崽子别说胡话，那分明是姐姐！”
楚诠另外半张脸也黑了。
苏阶在他背上哈哈大笑，连两只脚都下意识晃了晃，楚诠怕她掉下去，在她屁股上拍了下：“老实点。”
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苏阶立马不敢动了，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背上的家伙仿佛变成了木桩，那股不自在的劲儿连楚诠都感觉到了，他无声笑起来。
很有趣的游戏呢……
好不容易到了店里，苏阶要下来，楚诠却死活不松手，伙计们见了，纷纷关切问怎么了。
楚诠只说是苏阶走了脚酸，在众人目光下将人背上了三楼。
明明一路走来被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可是却只有从店门口到楼上的这段距离，苏阶觉得害羞。
楚诠把人放下来，看着苏阶脸颊上的红晕，轻轻一捏：“害羞了？”目光半是挑逗半是清明。
苏阶拍开他的手：“你故意的！”
“这可冤枉我了。”楚诠表情无辜，“我事先问过你，是你要我背的，到头来却怪我？”
“……”苏阶推开他，跑到门口站着，“你不说帮我找灵感吗？跑这儿干嘛？”
“当然是要告诉你怎么才能有灵感。”楚诠笑眯眯说道，正义凛然得好似对她压根没有兴趣。
“你……说吧。”说完了赶紧走！
楚诠不急不缓道：“以往你画稿，人脸都是空白，是希望衣衬人，也是因为你只需要展示出设计效果。但这次不同，你没有见过足够多的女子穿上男装，脑海里素材不够，自然无从下笔。”
“有道理。”
“所以我建议你在设计前先画出人脸，先思考什么样的女子适合穿男装——经过前几次的失败案例，我想你应该已经意识到并不是所有女子都适合穿男装的对吧？”
苏阶点头。
楚诠循循善诱：“你可以先画邵萌，想象着再给她多做几件男装，不过邵萌个子矮了点，镇上和她身材相似的女子并不多，衣服做出来了估计也不太好卖。”
“以邵萌为主体的话……局限性太大了。”
“那么，不如选我？”
“？！”苏阶惊愕地看向楚诠，然后扭头，果决道：“不要！”
本来就在尽力避免和这家伙的接触了，这要是天天画他，那也太奇怪了吧？
“唉！”楚诠摇头叹气，“我只是想帮你，你不画我，画许一流，画杜云琴或者丹青，都一样的。可是，除了邵萌，你也只有见过我穿男装。”
“……”苏阶表情有了松动。
“而是我还会继续穿下去，天天穿，换着花样地穿。总有一款能让你灵感迸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苏阶拉开门，让楚诠赶紧离开，仿佛已经忍受不了和他共处一个屋檐下。
盯着那再度晕红的脸颊，楚诠眼底的笑意更加张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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