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怎么就忍心呢
不枉苏阶日夜期盼，腊八前的下午，白云镇终是下雪了。
因为天冷，丹青把餐桌又搬回了膳堂，众人围在一桌吃火锅，只有苏阶捧着个碗对着冷风吃得津津有味，任谁劝了也不听。
最后还是楚诠生拉硬拽地才把苏阶拽回火炉旁，吃了几口热的。
没成想回了房，她又巴巴地凑到窗户旁看雪，撑着脑袋一动不动。
“你是生下来没见过下雪吗？再看就瞎了！”楚诠找了块披肩扔她头上。
“怎么会瞎……”拉下披肩的苏阶伸手探了探，“阿泉？”
“看不见了吧？”
楚诠握住她虚空的手，苏阶立马反手抓住，难得露出一丝紧张，“怎么回事儿啊？我不会真瞎了吧？”
“雪盲症，盯着雪看太久，眼睛持续受到强光刺激而导致的短暂性失明——你以后不能再这么盯着雪看了，雪盲症得的次数多了真会引起失明。”
“现在怎么办？可以自行恢复吗？”苏阶试图睁眼看清眼前，然而仅仅是室内的光线就让她的眼睛十分难受，一睁开就会流泪，她慌了神，“怎么办呀？”
“别怕。”
楚诠拧干冷毛巾，吹灭房间里的蜡烛，将冷毛巾敷在她眼睛上：“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让苏阶觉得安心，就着他的手乖乖敷着冷毛巾，不一会却又唉声叹气起来：“我明天还想打雪仗呢！”
“兴许这雪下到夜里就不下了，明儿一起来全化了，你想打也没得打。”
“不会的！明儿起来肯定一望无际的雪，踩下去嘎吱嘎吱的响！”像是能看到楚诠脸上的鄙夷似的，苏阶跺了跺脚，“肯定的！”
“好好，明儿肯定有一片大雪地。”
“我想打雪仗！”
“打。”
“我看不见，怎么打啊？”
“保管能让你打就是了。”
“真的？”苏阶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真的。”
楚诠扶着苏阶到床上休息，“你先睡下，我去给你弄点药膏来。”
人还没走，手被苏阶拉住：“你怎么知道雪盲症的呀？你之前也得过吗？”
“我……父亲有个藏书阁，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雪盲症。”
提及家庭，苏阶就不再继续追问了，“哦”了一声，在被窝里躺好。
第二天一早，楚诠给苏阶眼睛上蒙了黑布条，搀着她来到院里，往她手里塞了个圆滚滚的雪球，雪球上还绑了个小铃铛。
楚诠：“你听声辨位的本事怎么样？到时候别说我们欺负你。”
她对面的许一流和杜云琴都晃了晃手里雪球的铃铛。
苏阶看不到，这会儿满院的雪都被铲起来做成了大小不一的雪球，一个个全都垒好了放在墙边，天寒地冻的，他光是铲雪做雪球就耗到大半夜。
“本来我听声辨位的本事不咋地，但是既然有了铃铛，那可就容易多啦！”
楚诠笑着揉她的头发：“当心牛皮被吹破了！”
许一流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扔了个雪球过去，一场战争就此爆发。
本来是说好的二对二，但是苏阶血脉喷张，那阵势简直横扫千军，发觉对面的攻势弱了，她打得不得劲儿，于是推搡着楚诠也去对面。
可楚诠是个徇私舞弊的，表面上和许一流一起打苏阶，实际扔出去的雪球总是打中许一流的。许一流气不过，顶着一脑袋的雪渣又去叫丹青，最后，干脆把叶晗凌也拉来了。
有了叶晗凌助阵，许一流腰杆就直起来了，一连好几个雪球都正中苏阶腹部，杜云琴也跟着偷摸砸中了几个，开心地捂起嘴笑。而叶晗凌更不客气，每一个雪球都是冲着苏阶脑门儿去的，尽管当中被楚诠打下一些，但还是有几个砸中了。
苏阶打得开心，也不计较被打中了哪儿，更加不知道她现在这模样已经是全场最落魄的了，俨然快被砸成了“雪人”。
楚诠的脸色越发难看，丹青经过他旁边时不咸不淡道：“苏阶开心着呢，主子还是莫要扫了她的兴致。”
待院子里的雪球全被打完，已近晌午，许一流拉着丹青和杜云琴去准备腊八粥，楚诠拿了披肩给苏阶罩上。
“我不冷。”
苏阶要把披肩扯下来，又被楚诠按住：“我看着冷。”
“那又如何？你冷是你的事儿。”苏阶还是往下拽那披肩。
楚诠：“我看着你冷，就会觉得自己冷，到时候只管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加衣服，冒了汗再吹了风，伤风感冒了，你不心疼？”
苏阶不拽披肩了。
还未走远的许一流听到这话，咬牙切齿：“好他娘的不要脸，呸！”
杜云琴却看着楚诠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阿泉好像变了呢？”
“变哪儿了？变得更无耻了对吧！”许一流又啐了声。
“不是，阿泉的眼神变冷酷了一些，也不再像我刚见她时那样总低着头了。她的眼睛，有了……”杜云琴皱眉，思索了半天才想到，“欲望！对，是欲望！”
“有吗？”许一流狐疑地打量院中人。
丹青神色凝重，上前催促许一流：“走吧，一会儿该吃饭了。”
许一流的杜云琴一路嘀嘀咕咕的，丹青也没心思管他俩注没注意到什么，反正都不是敌人，这羡仙院中的谁和谁，都不该是敌人。
那厢楚诠替苏阶系好披肩上的带子，正要往屋里走，叶晗凌阴沉沉挡道：“玉佩还我。”琇書網
是那装着烽奎火种的玉佩，苏阶要来后便再没了下文，此刻难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哦……你的玉佩卖我吧，多少钱？”
“不卖。”
“那……我去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
普天之下，能买到装着烽奎火的玉佩的，只有见南山了，叶晗凌自是知晓见南山，视线一瞥，见楚诠身上挂着的就是她的玉佩，还不知被什么染红了，她傲然道：“我要个更贵的！”
“没问题。”
话落，楚诠快速捂上自己钱袋，正好挡住苏阶伸过来的手，他道：“我没钱了。”
“怎么可能，才发的工钱！”苏阶拍开他的手，一把抢过钱袋，放在手里掂了掂，“这不是挺多嘛，还骗我！”
一巴掌呼过去，就算看不见也是稳住狠地落在楚诠肩上，楚诠并不躲，低声道：“你就不能留点给我吗？许一流攒的钱都比我多了。”
“人攒钱是要娶媳妇儿的，你要娶媳妇儿吗？”
“……”
“不娶媳妇儿借我用用怎么啦，下个月不还有工钱嘛！”
“……”
夹在两人中间，叶晗凌实在是待不下去，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走了。
楚诠之所以能在苏阶说没问题的瞬间条件反射地捂住钱包，完全是因为他知道苏阶一旦进了见南山，不把钱包掏空是绝不会出门的。
见南山店内。
除了装有烽奎火的玉佩，苏阶还相中了能自行挽发的发簪、无火自热的手炉，还有御寒力极强的披帛，苏阶把披帛往楚诠身上一拢，笑得眉眼弯弯：“这样你就不怕冷啦！”
刻意不看她的笑脸，楚诠侧过头，“发簪留下，其余的都不要。”
“为什么啊，都挺实用的。”
“我不喜欢。”
粉色的，也太娘了。
殊不知这见南山老板也是个耳目广的，见披帛和手炉推不出去，转身就从内室端出个小瓷瓶，笑着招呼苏阶道：“这是小店新进的灵力爆爆丸。”
还在和宝贝们依依不舍的苏阶一听这五个字，狗耳朵噌地就竖起来了！
灵！力！爆！爆！丸！
叶晗凌给的那个到现在还不能用呢！
苏阶噘着嘴看楚诠：“买吗？”
还“买吗”，那俩眼睛一鼻子纷纷写着“买吧买吧我可想要啦”。
楚诠努努力，到底是败下阵来，放弃地说：“买吧。”
大街上，苏阶捧着小瓷瓶又蹦又跳，楚诠和丹青走在后头。
把东西再往背上抗了抗，丹青吐槽：“败家！”
“怎么说话呢？”楚诠冷冷睨他，“她没给你买东西？”
“我这还不是心疼你的钱？”丹青吃力不讨好道。
“不用你心疼。”楚诠气定神闲，“这见南山一家独大，价格虚高，迟早有人治。”
丹青乍一听这话还没觉得什么，走了两步，品出味儿来，拉了楚诠停下步子：“你要对付见南山？”
“目前没工夫。”
就是以后有功夫了再收拾呗？丹青打趣道：“你在记之前的仇？”
之前？他不提，楚诠都快忘了，见南山的老板曾对自己意图不轨。
丹青也料想到楚诠没有真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等楚诠否认就说：“那就是你看不惯这家店坑苏阶的钱，卖出的货有仙法的人都能制得，你想等自己有能力了，专门开一家这样的店给苏阶玩儿。”
跟着楚诠十几年，丹青多少还是能看出他的一些心思，说完这些，果然就见楚诠脸色难看起来。
是那种心事被戳破的难堪与不悦。
丹青继续道：“你那么心疼苏阶，怎么就忍心给她设局呢？”
怎么就忍心呢？
你有想过她这样一个恃才放旷的人，失去净灵之力该如何自处？她那满身的傲气，飞扬的眉眼，耀眼的光彩，又如何能容得自己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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