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许一流和楚诠
只见楚诠动作极快地在草尖树叶上抹了什么,许一流虽没能看清,但警惕地后退半步,皮笑肉不笑道:“你该不会在下毒吧?”
楚诠:“不想被毒死就闭嘴。”
心中微恼,许一流想了无数个下三滥的词汇骂他,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抿紧嘴唇,顺带再往后退了几步。
楚诠戏谑地瞥他一眼,身子又没入更前方的草丛中。
他每隔一段路就洒点毒,在道路两旁间或交错,许一流不远不近地缀着,依稀看出来他洒的不是同一种毒。
看这架势应该不是要谋财害命的,许一流嘟囔着嘴,对这家伙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他本名叫什么,真实身份是谁,许一流其实一概不知。老实说能记住这家伙的脸,除了他貌赛潘安之外,更主要的是他们相遇的场面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就是人界寻常宅邸里,最低等的下人也至少是穿戴整齐且面容干净的,可在那气势磅礴的绛紫宫中,居然会有那么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又饿得目露凶光的家伙。
与其说他的深沉心机让许一流隐隐害怕,倒不如说昔日的那双眼睛才是令他发怵的根源。
塞满了几欲撕裂万物的仇恨,那样一双眼睛的主人,怕是要用尽一生才能消磨完他的恨意吧?
这样想着,许一流不觉自己已经盯得楚诠出了神,直至那双冰凉的桃花眼与记忆里的目光重合时,他打了个寒噤,才蓦地回神。
“发什么呆?”楚诠拧眉。
“呃……被你的美貌震住了。”许一流奉上狗腿笑容。
楚诠眉间褶印更深,“忘了告诉你,今晚我们得在外面过夜。”
“啥?”
许一流大跨步追上楚诠,绕着他前前后后问:“为啥啊?”
“时间紧,我们明日这个时辰必须要出现在这片林子里。”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许一流见他还要往前走,心说再往前就是下个镇子了。
“爬山,采药。”
楚诠说的药生长在离白云镇十几公里远的荆竹山上,两人傍晚时分到了下一个镇子,楚诠买了两匹马,两人又策马扬鞭往荆竹山赶。
在许一流的再三追问下,楚诠才告诉他要采的药名叫吉庆草,传言是由菩萨的悲悯之泪落入石缝而生,具有极强的治愈之力。而生长在荆竹山山崖上长年吸收天地灵气的那一株,更是价值连城。
至于许一流的作用,就是帮楚诠拉绳子。
月黑风高,寒风呼啸。
“喂——”
许一流死死拽着绳子,朝崖壁叫喊:“你不怕我割断绳子把你摔死啊?”
绳子那头又往下拽了拽,许一流撇着嘴往下松了几寸。
他在崖边神经紧绷,楚诠倒是全程淡定,衔着含苞欲放的草药爬上来的模样活像是个才从温柔乡里脱身的风流客,给许一流看得是目瞪口呆。
“喂,你身上剐蹭了不少。”许一流友好提示。
“嗯。”楚诠把吉庆草放到箩筐里,大咧咧躺到地上休憩。
就这样?伤也不管?还是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许一流抻长脖子打量他。
“有话就说。”楚诠闭着眼道。
“……你本名就叫阿泉吗?”
楚诠睁眼,幽深的瞳仁不可见底。
许一流举起双手表明立场:“我就是单纯好奇一下啊,你不说也没关系。”
“……”
“还有就是,苏阶也不笨,你怎么就有把握她会在爱上一个人之后心甘情愿地把净灵之力传给那人?这可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领,丢了就什么也没了。”
没有星星的夜晚,许一流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他并不急着让楚诠回答,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营造出一种他们好像是在闲话家常的氛围。
看来,这世上的可怜人不止他一个。
楚诠手臂搭在眼睛上,不咸不淡地开口:“你知道冥灵魔功吗?”
“当然知道,魔族禁术嘛,不过听说咱魔尊练的就是这个。”
“冥灵魔功之所以被列为禁术就是因为修炼它的人会被其中煞气所控制,嗜好屠戮,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魔物。而这世上,唯有净灵之力可以净化煞气。”
“这么说,修炼了冥灵魔功的魔尊已经得到净灵之力了?”
“没有,他只修炼到第七重,尚能勉强控制煞气,但每年都要闭关一段时间。”
对魔尊的事情了解得这么详细,许一流已经能够猜出他的身份了,也学着他躺到地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你的意思是,你得到了冥灵魔功,在确信苏阶对你动心之后就会修炼上面的功法,直至被煞气扰乱心智,以此逼迫苏阶把净灵之力传给你?”
楚诠:“不用逼迫。以苏阶的性子,如果她真的爱上谁,她自会为那人倾尽所有。”
打了个寒颤,许一流身子挪远了些:“我以后一定不要跟你做朋友!”对自己下手狠,对朋友下手更狠!
“你以为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和你做朋友的?”楚诠嗤笑,“我是难得好意提醒你,净灵之力我志在必得,你抢不过我,也最好不要和我抢。”
“喔,知道了。”许一流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咂吧咂吧嘴,似是睡过去了。
然而心里愤愤地想:切,就算是为了苏阶,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次日晌午。
太阳烘烤得地面热气腾腾,明太尉的队伍在城郊外的一处密林暂作歇脚,人群中突然传来惨叫声。
“什么事?”明太尉跃下马背。
其学生户部尚书宋丽书道:“这一路上蚊虫甚多,怕是又有人被虫子咬了。”
“又?”明太尉皱眉,“之前队伍里就有被咬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宋丽书复又施礼,“早上有几个面部发痒红肿的,已经通报到学生这儿了,学生想着赶在太阳下山前进镇找大夫,就让他们忍一忍,刚刚……好像是变严重了。”
“胡闹!居然现在才告诉我?”明太尉拂袖,正要数落宋丽书,却见前方人头攒动,似是出现了什么人。明太尉招了招手,两名家奴上前将人群拨开条道来。
只见人群围绕成的半圈中躺着两名家奴,双手捂着的脸上正在流脓,疼得直打颤,另有一名瘦弱女子守在他们身边,从箩筐里取出小瓶药粉,轻轻地洒在其中一人皮肤溃烂处,家奴的疼痛声渐渐消下去。
瘦弱女子的身后还站了名高个男子,穿衣打扮极为朴素,像是女子随从。他在女子救治家奴时叮嘱旁人,说最近天气炎热,正是青腰虫出没的高峰期,大家穿过密林时要尽量避免接触草尖树叶,以防沾上毒虫体液。
明太尉听了,示意手下将那两人带来见他。
“我也是自小在白云镇长大,怎么从没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青腰虫?”
楚诠跪在地上,清秀的面容不卑不亢:“敢问在老爷孩提时期,这片密林是何模样?”
那时候,似乎只有几颗小树苗?明太尉一噎,瞥见楚诠衣衫破落,身上还有多处挫伤,转而问:“你们是何许人也?从哪儿来,又要往哪儿去?”
“回老爷,民女阿泉,这位是我堂兄许一流。我们都是白云镇人士,此番是为了采摘荆竹山上的吉庆草换取钱财,为那辞官回乡的明太尉置办贺礼的。”
听到要为自己置办贺礼,明太尉眉头一扬,还未摆出体恤模样,那厢户部尚书就开口了,“真是有眼无珠,太尉本尊就坐在你们面前,竟然还认不出!”
楚诠和许一流的脸上掠过讶异,继而诚惶诚恐地朝太尉磕头,明太尉捋了捋胡子,道:“老夫既已辞官,太尉二字休要再提,至于寿宴,尔等心意到了便可,勿需送礼。”
楚诠又磕了个头,诚恳道:“民女原本是想借送礼之由求见……求见明夫人!”
明太尉顺胡子的手卡在半途:“我的寿辰,你们想见我夫人?”
“正是。”
“那礼……”
“也是送给明夫人的。”
“……”大胆刁民!
明太尉蹙眉,正欲呵斥,马车上传来声音:“你们找我作甚?”
楚诠和许一流抬头,就见从马车上下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女,好似盛世牡丹,端庄秀雅。
裙裾拂地而过,经过明太尉身旁时,明太尉沉声:“夫人。”
“怎么,给我送礼你有意见?”
“啊这……”
对上那一瞬不瞬的视线,明太尉瞬间就气势全无,侧头道:“丽书,随我去看看家奴。”
“是。”
话落,二人昂首挺胸从楚诠身旁经过。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真实目的了。”明夫人接替了明太尉的位置,秀丽美目却刀子似的看入人心。
楚诠眼睛微阖,叩首道:“民女恳请夫人借寿辰之名,举办一届‘白云姑娘’大赛。”
明夫人当真是聪慧无暇,只听得赛名就反应过来,戏笑道:“我为什么要在自个儿丈夫的寿辰上办一个选美比赛?”
楚诠:“昔日夫人外出省亲,遭遇山匪拦路,而后徒手制敌,当时夫人曾说过一句名言——‘春寒难当新嫩绿,巾帼不让须眉功’——这句名言至今被我镇上女子奉为金科玉律。只可惜,她们虽有一腔热枕,却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女子入仕,上下交困,曾有过鸿鹄之志的明夫人现今也只余一声叹息,却不解楚诠这些话和选美比赛有什么关系。
楚诠解释道:“现如今我镇上女子大都饱读诗书,文韬武略奇门术数皆有所长,入仕之路,只缺一封太尉的举荐信。”
“并非不可。”明夫人面露担忧,“只是太尉才辞官回乡,就又向朝廷举荐同乡之人为官,传出去难免遭人非议。”
“是以举办这个比赛的目的,就是让大家都看看,咱白云镇的姑娘有没有入朝为官的勇气和实力。”楚诠道,“至于为何要借着选美之名,则是吸引更多的人关注这场比赛。这样一来,就算届时并无才能出挑者入得夫人和太尉法眼,落在旁人眼中,也只不过是场莲足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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