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尘往事/图
“玄清宙”的创造者有两位,一位帝玄,一位帝清。
他们翻手造化万物,覆手毁天灭地,如此浩荡神威在这满天仙神中应是位列至尊……嗯,按理说该是如此,但帝玄却被众神口诛笔伐、群起攻之。
彼时“帝玄死了没”和“祝你今日别遇到帝玄”成了仙神们的问候语,作神作得如此讨人厌,帝玄大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若帝玄是普通仙神也就罢了,还可以将他斩了,但难就难在帝玄乃不死不灭之身,他是死不了的。
如要形容,帝玄就是那个你想除之而后快,却奈何不了的存在。最多最多只能图个缓兵之计,那就是将他神识投入轮回,将他体内四道太乙放入火焚。
可喜的是,最后帝玄也求仁得仁,获得了这最多最多的惩罚,而行刑者便是他的伴神,帝清!
将帝玄铲除的那日,众神用乐坏了都不足以形容,一毛不拔的仙神阔绰地大肆宴客,守身多年的仙神开心地破了处,就连神兽、灵禽都手舞足蹈地翩翩起舞,那画面说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
但如今他们的幸福与快乐终于还是到头了……
一片细长草叶猝然颤抖起来,一只斑斓蝴蝶收起翅膀,停在上头。
另一只蝴蝶飞来,两只蝴蝶欢欣鼓舞,彼此缠绕,谁料一只大掌伸来,啪叽!将它们当场捏了粉碎。
大地隐隐晃动,无数飞虫从草原飞起,先是道道雷霆从天而降,接着万千妖魔自天际飞掠而至。
草原上唯见一道人影,那人高大伟岸,在电光中张扬笑着。他不只面容凌厉,俊得不可逼视,那眸子若望上一眼,就算不被他杀死也会被他迷死。
他便是帝玄,离他上次归来已过去数万载,他刚渡过九千劫便召来祖龙,将寄存的力量抽回。
重获久违神力也只让他拥有片刻欢愉。很快,这情绪就全被滔天恨意替代。
他脑中只有一个名字,帝清——他的伴神。他们注定相依相存,相生相克,而帝清也是害他至此之人。
帝清除了将他体内四道太乙放入焚焰,还让他本识落入轮回。他轮回了九千次,每次投胎不是六亲尽绝便是天生残缺,不得好死。
此时他周身阴气蒸腾萦绕,万千妖魔竞相环伺,空中更有一条金色巨龙蜿蜒飞腾。
天地间响起骇人龙鸣,伴随着阵阵罡风,就连乌云也被不断撕碎。
神界另一隅,小神还在岁月静好地谈天,浑然不知危险正在靠近。
紫衫小神赞道:“大地神果真神力无边,我神力都动不得分毫的神石,他一根手指便搧飞老远,不愧是十壁神中最强的神祈。”
一旁的红衫小神摇头道:“你是新来的吧?怕是不知上任十壁神全被帝玄一刀斩了,一刀弑十神,首级还被挂在神殿前。”
不远处的小神打了个激灵:“呸,莫夸帝玄威能,他比砒霜毒,所过之处鱼翻肚,久留不走山也枯,这等神界祸害若还留着,我们哪有这番大好天地。”
霍然,红衫小神脸部惨白,牙齿怕得打颤,发出咯咯声:“帝、帝玄……帝玄回来了……”
“开什么玩笑呢!”
“是啊,别开这种玩笑,怪吓人的!”
“真……”红衫小神话还未说完便神形俱丧,几乎同一时间,整片区域尽数湮灭,就连一个神也不剩。
帝玄骑着祖龙在血雾中缓缓现出身影。
“哼,一群蝼蚁。”
他执着骨血大刀,从仙界一路杀上神界,曾被镇压的千妖万魔受到感召也随之大杀四方。
他们从云海上的尸首踏过,所过之处万物不存,如洪水般席卷而去。
帝玄面目张狂:“小龙,让这些老匹夫瞧瞧我们厉害,待我拿下帝清,便将他体内太乙赐予你玩玩。”
语毕他一手指天,轰隆一响便将神界割裂。
祖龙道:“造主,记住我们约定,万不可波及我的龙子龙孙。”说罢他金色龙身冲天而起,从神界直直窜入鸿蒙之地。
“哈哈哈,放心,本帝一向恩怨分明,万年谋划等的就是此刻。”帝玄俊脸迎风,大刀一砍,滔天神力便朝鸿蒙神殿的结界击去。
“帝玄,你这罪人还敢回来?”斥责声后十道金光划过天际,接着便见十道身影踏出神殿,居高临下。
帝玄认出来者,道:“哈哈哈,伪君子帝清,我的造物祖龙与我并肩作战,而你,只会躲在你的造物十壁神身后?”
大地神手持神斧,道:“神皇念在你有创世之功,好心让你踏入轮回,望你悔改,岂知你一回来便又铸下大错。”
帝玄暴喝一声,彷若雷鸣:“我与帝清说话,有你这区区造物开口的份?”
他神通乍现,强劲的结界瞬间崩裂,霎时血光漫天,界域倒悬。
轮回神止不住哆嗦:“罪人,当年你先卸下撑天兽四肢,造成生灵涂炭,还在殿前折辱神皇,最后将谈判的十壁神一齐斩杀,桩桩件件都能让你死生万次。”
帝玄嘴角狰狞:“撑天兽?可笑,我要撑天兽四肢何用?还有当时的十壁神,若我想杀,他们又岂能活到那时?”
“狂妄!”不知谁怒斥一声,十壁神齐齐出手。
“想尝尝你们前辈神形俱灭的下场?那我便成全你们!”帝玄以一敌十,手中大刀乃自身骨血所铸,每一击都挟着本源之威。
天空神头颅瞬断,接着山川神被捅了个对穿、再来大气神被斩成了两段。
帝玄双目血红:“帝清还不滚出来?再藏头缩尾,你的十壁神便要死绝。”
他天狼裘张扬,墨金战甲血腥弥漫,哪里还像个神,分明是魔,最纯粹的魔。
大地神骂道:“好一个万魔之祖、妖邪之始。”他神斧凿下,却被帝玄空手接住。
帝玄嗤笑一声,反手一推,大地神竟破碎成亿万片,随风散落。
“唉!”忽闻一声响彻六界的叹息,仙神妖魔皆有所感。
“来了!”帝玄嘴角咧开,一颗心狂跳不止,是兴奋,更是对复仇的渴望。
“十壁神退下。”帝清人未到声已至,道道昊光窜上鸿蒙境,阳气大盛,众神只觉眼前一白。
“帝玄道心已失,今日必须有个了断。”他声音清冷,双足踏风,每踏一步,脚底便绽开一朵金莲。
帝玄双眼被光刺得眯起,岂料一睁开便对上了帝清的眸子。
帝清一手持拂尘,一手持金钵,眉心金色吉祥痣熠熠生辉,当风一吹,那身银白战甲、那顶金莲皇冠仿佛都在赞颂他的至尊之位。
帝玄青筋暴起,周身气势飙涨,道:“失了道心?我就是道。天上地下皆吾所化,宇宙方圆尽皆造物,造物叛主是何道理?”
他咬牙切齿,指向帝清:“而你,与我同为造主竟构陷我,让我历经九千轮回,让我成為乞丐、痴兒。我的造物死的死伤的伤,你的造物却享有天地尊荣,这又是何道理!?”
帝清不予理会,眼眸半张半闭睨来,似无情似慈悲。
若说帝玄容貌是七分英气三分秀气,那帝清便是七分秀气三分英气,两人气质迥异,唯一相同的是,那面容只消望一眼,便会让人深陷其中却不敢亵渎。
“秩序是宇宙法条之始。”帝清丢下这句,当手里因果拂尘挥落,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了,神形俱灭的神祈复活,倒悬的天地归位,滔天血光也变作青天白日。
帝清眼帘微垂:“你我之事不必牵连他人。”他左手一扬,天圆钵飞出,将伤害锁在鸿蒙界域,护住众生。
“哼,本就是你我之事,小龙,你也退下!”
瞧着帝清故作清高的脸,帝玄便不可抑制的怒从心起。当他从天上坠落,烂在泥里,帝清仍是万物的天,受万物尊崇,这究竟凭什么?就凭阴谋算计?
这时帝清已然提起玉剑:“帝玄,你本是罪恶之身,再铸大错,该是伏法之时了。”
“来吧,手下见真章。”帝玄双臂张扬,抽出天上阳焰化作长鞭,直逼帝清。
帝清在焰海穿梭,手指一拂,万法戒律听候调令,帝玄的长鞭甫杀至便被吞入虚空。
创世神斗法,单是渗出的威压便足以令众神匍匐。
帝清左支右拙,足下金莲被劈成齑粉。斗至此刻,他三件神器只剩其一,手中玉剑虽暗含创世之威,但只能堪堪跟骨血大刀打成平手。
帝清扫过帝玄颠狂的眸,那是双他见了亿万年的眼。
他秀眉一皱,原本平静的心绪有了波动,血气疯狂上涌,嫣红不禁从嘴角渗出。
“呵,你动了心绪,是为什么?”帝玄笑得嘴角咧到耳际,讽道:“是因为杀不死我让你感到挫败?还以为你没这些凡人心绪。”
“野性难驯。”帝清俏脸一寒,旋身时万法金莲朵朵绽放,将他冰肌玉骨衬得愈发圣洁不凡。
帝玄看得愣神,旋即咬牙:“我改变主意了,这次再让你赤身裸体吊在神殿前,我要你那些可悲造物瞧瞧他们造主是何模样。”
轰,听闻此言,帝清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想到曾经的折辱,心神荡漾间,一口神血陡然喷出。
帝玄嘴角微勾,手执大刀破开血雨。
哧!
伴着隆隆雷鸣,帝清的神躯已被大刀贯穿。
帝玄棱角分明的嘴唇贴近帝清耳根,话语中满是戏谑:“你明白的,这宇宙中没人是我对手。”
“是吗?”
帝清眸子泛出幽蓝冷光,霎时光阴倒转,泼出去的血又收了回来,伤势也在弹指间复原,接着金光漫天,攻守变换,变成帝玄被一柄通透玉剑捅穿。
帝玄:“……”
时光之眸,是了,帝清怎么不会用这招?果然是卑鄙的帝清。
鲜血滴落玄金战甲,溅上帝清脸庞,也流了一地,但帝玄手腕疾转,仍持刀袭向帝清。
一切犹如慢动作一般,每一瞬都被无限拉长,当将要劈中时,空中传来一名男子急切的呼喊声:“玄儿!”
帝玄认出声音主人,喃喃道:“造主……”
那是创造他的人,是三名创世神之一,既是他的父亲也是母亲。
他心中闪过柔情,但就在恍神瞬间,心窝却被帝清手指贯穿——那一刻他甚至能感受帝清手指在自己胸口摆弄。
“唔!”
“剜我的心……哈哈哈哈,帝清,你居然剜我的心……”他怒极恨极,一双寒星子比寒霜还要刺人。
“告诉我,我滚烫的血是否暖了你?我的血是否让你尝到我满腔愤怒?”他身躯颤颤巍巍,当头颅垂下时在帝清耳边低低道:“呵,你别得意的太早!”
“小龙,过来!”帝玄仰面狂啸,破开天圆钵结界后祖龙身躯瞬至,转眼便乘着他冲上天际。
“罪人休走!”帝清紧追其后。
帝玄余光瞥见,绽出骇人狞笑:“哈哈哈,你中计了!”他再无顾忌地释出全身阴气,只见一道黑黝黝的物体从他神躯钻出,朝帝清扑去。
那物体实乃一方宇宙的显化,帝朦见状撕心裂肺大吼:“玄儿,不要!”
帝玄惨笑着回头,入眼的是一张与帝清七分相似的面孔。
这也成了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接着他便双眼一黑,人事不知地消失在此方宇宙中。
在诸界被创造前宇宙只有鸿蒙之地,又称鸿蒙界。
帝朦在那里造出帝玄和帝清,当时的鸿蒙界只有一间草庐,虽有日、月,但一点生灵也无,再过去便是一片虚无。
漫长岁月中三人相守,帝玄也是在那时知道自己是名创世神,与帝清互为伴神,天责便是创造世界。
那时帝玄总调皮捣蛋,以打破规则为乐,而帝清则不苟言笑,说话像个过度成熟的老人。
回忆流转,帝玄透过朦胧的意识,在黑暗中窥见一丝微光。光下似有东西伫立,他稍稍凝神,方才看清那是一间草庐,而草庐里有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这些往日情景,怎又重现……
眼下他虽神识微弱,但已足够感知这称为“梦”的东西,但没过多久,画面一暗,他神识又再消散。
他不知昏沉了多久,当神识聚拢,他望见自己年纪稍大,正趴在帝朦背上。
“造主,何时会有其他人陪我们呀?”小帝玄软面团似的脸蛋蹭了蹭。
帝朦手掌轻抚帝玄脸庞:“玄儿,这便要等你和清儿一齐创造了!”
“那何时我们可以创造啊?”
帝朦微微一笑,摸摸小帝玄的头:“只待玄儿和清儿长大。”
小帝玄似对这答案不满意,举着短短小手,攀上他颈脖:“造主,若说我的伴神是帝清,那造主的伴神是何人呀?”他一脸十万个为什么,不刨根问底誓不罢休。
帝朦身躯微震,原本轻松的神情浮现一丝落寞:“没有,他不在了。”语毕他站起身子,黑着脸往草庐外走去。
帝玄的神识赶紧追随他身影。
帝朦挺拔的身姿穿着一袭淡黄法袍,本该温润如玉的面庞沾上霜寒,似有千万般苦痛深埋心中。
当时的帝玄没瞧见帝朦表情,但此刻却看得仔细。
他神识没来由的虚晃,口中呢喃:“造主……”
他皱起俊眉,只想抱抱当时的帝朦,他的造主。
画面又暗了下来,帝玄已失去所有对时间的感知,当睁眼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木板床上。
他抬起手看了又看,那是双比原来略小的手,上面还覆盖着厚茧。
“茧?我的手上怎会有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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