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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陆


姜卓此人生性内敛,平素里和府上的兄弟姊妹们并不怎么来往,虽比姜恪小一岁,行事却更为稳重,故而看起来倒比姜恪老成许多。

        自回府后,姜妧鲜少见到他,此时离得近了,便发觉这位庶兄面目阴郁不苟言笑,让人难以亲近。

        寒风凛冽,姜妧又恰好站在风口,冷不防打了个喷嚏,迎上姜卓的目光,不禁面红耳赤。

        姜卓却未作他言,只道:“客人都已离开,回去梳整好,到前庭见父亲。”

        姜妧“哦”了一声,后背紧贴着石柱目送他离开,不料一奴仆忽然走上来,双手向她奉上一物。

        垂眸看去,正是她那只跑落的绣鞋。

        她讷讷接过,不解道:“这鞋为何……”

        姜卓转身:“恰巧路过,所以捡到,往后照看好自己的贴身之物。”

        姜妧一噎,不等开口言谢,那人已拂袖离去,似乎不愿与她多说一句。

        春汐扶她坐下,弯腰替她将鞋穿好,“小娘子可要回房梳洗?”

        待那道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回过神来,心中又是一阵烦闷:“不回了,直接去前庭。”

        主仆二人来到正堂时人都已经到齐了,她行罢礼便坐在姜恪身旁,听着齐氏与两位妾聊些家长里短,不一会儿就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妤儿,陆将军见你所为何事?”

        久未说话的父亲忽然开口,姜妧立即醒了困,支着耳朵端坐好。

        “将军他……并未说什么。”姜妤低垂眼帘,声音听着不大爽利,半晌又低声道,“将军只嘱咐儿,天冷莫忘加衣。”

        这话听到众人耳朵里无端有些暧昧,姜妧无意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姜妤,见她面色泛白有些不大自然

        妾李氏眉眼含笑,悄悄抬头望向姜沛,本想张嘴说什么,却被他一个冷眼打回来。

        姜沛沉声又问:“你何时与陆将军有往来的?”

        不怒自威的声音教姜妤眉心一抖,本朝虽民风开放,可男女私相授受却是不被允许的。

        她盯着指尖,斟酌道:“儿上次见到陆将军还是在前年宫宴上,儿也不知,将军今日为何突然过来。”

        姜沛沉吟半晌,道:“去年陆将军请旨镇守边关,这一去就是一年,为父与他虽同朝为官,平素却少有交集,今日他不请自来,又指名要见你,莫非……”

        李氏早已按耐不住,略微激动道:“莫非是看上咱们妤娘了?”

        “这种话休得胡说。”姜沛轻斥一声,眉目却无怒意,“陆将军仪表堂堂,又是朝廷重臣,我儿何德何能与他结亲。”

        听到此处,姜妧已将事情猜了个大概,她侧身望向姜恪,悄声道:“陆绥来咱们府上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不知道?”

        姜恪轻哼一声:“他来或不来皆与你无关,莫要打听这些没用的。”

        姜妧扫兴地瞪他一眼,才回过头,又倏地迎上父亲的严厉目光。

        “妧儿,你可是又出去疯玩了?”

        她心虚地缩回脖子,小声喃喃:“阿耶(1)如何知道?”

        站在一旁的春汐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往地上看。

        她垂眸一瞧,只见脚边一滩泥水,裙摆更是一片泥泞,只得尴尬地笑笑,试图蒙混过去。

        孰知姜沛却皱了眉头,一字一句说教道:“女子当以静为美,如今你身在京城,言行举止应当符合大家闺秀风范,怎么还能像乡野村妇似的。”

        话音刚落,姜妤温婉笑道:“小妹初回府,对外头的事物感到新鲜也是人之常理,只是这几日天大寒,若是着了凉定不好受,依我看,小妹还是别太贪玩了。”

        听到这番话,姜妧有些目瞪口呆:“方才不是阿姐邀我出来的?再者,我不过是在雪地里耍了会儿,父亲何至于这样说我?”

        许是未料到她会顶撞,姜沛脸色有些难看:“年后你就及笄了,你不在房中好好待着,向你母亲阿姐学习女红和持家,整日只有玩的心思,为父倒还说不得你了?”

        被父亲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一顿,姜妧鼻尖一酸,眼圈骤然泛红。

        偏这时候姜妤柔声劝道:“阿耶息怒,小妹她年纪小不懂事,日后……”

        齐氏突然打断:“行了,你少说两句。”

        转而面向姜沛,“夫君何必如此动怒,我们妧儿生来气虚,郎中都交代过,要她多走动才好。况且,今日若真论起是非对错,我儿不过贪玩了些,可妤儿独身前去面见陆将军,男未婚女未嫁,私下见面,若传了出去,遭人耻笑不论,外人恐怕只会说我姜家教女无方。”

        听到这话,姜妤脸色苍白,换了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望向齐氏:“母亲,儿没有……”

        女儿被责骂,李氏虽心如刀绞却也只有看着的份,毕竟,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一时间,母女二人皆偷偷抹泪。

        气氛骤然变僵,姜恪适时打起圆场:“阿娘,再过两天就是新岁了,儿的新衣裳可叫人做好了?”

        齐氏顺着台阶下来,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惦记着这些,你只管早些成家,旁人做的哪有自个儿娘子做的穿着暖和。”

        众人哄然一笑,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打前庭回来后,姜妧踢掉鞋袜爬上炕头,瞥到梅花小几上姜妤送来的果饯又是一阵厌烦,于是赌气道:“来人,将这些拿出去。”

        顾婆还不知出了何事,只道她是吃腻味了,便叫人端到院里倒进花坛。

        洗漱罢,春汐取来药膏给姜妧上药。

        她背倚大迎枕闭着眼睛,心里越想越憋火,偏偏春汐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娘子,如今府里都在传,说那位陆大将军恐怕是看上咱们大娘了。”

        姜妧倏地睁开眼睛,杏目圆瞪:“她被谁看上关我何事。”

        因动静太大,脑袋一下磕到墙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春汐忙放下药膏替她揉后脑勺,一壁又问:“做个将军夫人岂不威风?”

        姜妧举着铜镜细细端详镜中美貌,听到她的话差点气吐血:“莫说是将军夫人,她就是入宫做皇妃,我也半点不会眼馋她。”什么劳什子将军夫人,她才不稀罕。

        见春汐还想说什么,她丢下铜镜转过身去,面颊埋进被褥里,不知是被气着了还是怎的,身子一起一伏的。

        春汐一哂,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娘子怕是恼上妤娘了。

        夜幕沉沉,打更余音淹没在风雪里,靖恭坊内,四下里静谧无声的街巷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巡街的武侯(2)见到御马之人都要退让一侧。

        行至将军府,陆绥翻身下马,奴役接过缰绳,恭敬道:“郎君,杨副将已在凝萃轩等候多时了。”

        “嗯。”他单手解下狐裘大氅,大步走进府院,“崔四何在?”

        “回郎君,崔四这会儿恐怕正陪副将吃酒呢。”

        陆绥点点头,绕过影壁后脚一拐,转而向居室走去。

        回到厢房,他将大氅随意挂到衣架上,唤来仆役打热水,沐浴更衣后方来到凝萃轩。

        此时,杨正平与崔四正喝到兴头上,见他过来,二人皆敛住声,正要从蒲团爬起来行礼,却被他一手按住。

        “无需多礼。”

        杨正平憨笑着坐下,如他这般行军打仗之人素来不讲究文人那一套,可初见陆绥时,大伙顾忌着他是文士出身,是以在他面前总有些畏手畏脚。

        可后来他发现,这位看似文弱的郎君与他们想象的大相径庭。

        边关条件艰苦,如他这样的糙汉初去时尚不能适应,可陆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从未抱怨过什么。

        而他原本大可在长安城安安稳稳做个文官,吃朝廷俸禄,过太平日子。

        忆起往事,杨正平心生感慨,提起酒壶为陆绥斟了杯酒。

        “今日天寒地冻的,末将来找将军讨杯酒吃。”

        陆绥在案前盘腿落座,右手握刀将碟中羊肉割下几大块,“别的没有,酒肉管够。”

        崔四知道两位将军有正事要谈,于是极有眼色地起身:“奴出去让人再备些下酒菜来。”

        “去吧。”

        屋外大雪连天,房中温暖如春,炉上煮着陈酿,二人从边关战事谈到朝廷法令。

        酒过三巡,杨正平明显有了醉意,说话时都有些不大利索。

        “听崔四说,将军已找到画像上的小娘子了?”

        “没。”陆绥扶袖斟酒,眉眼平静,“只是有几分相似,并非我要找之人。”

        杨正平抽出右腿,胳膊随意搭至膝上,笑道:“末将跟随将军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将军对敌军以外的人这么在意过。”

        陆绥不置可否,如今内忧外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于他而言,那梦中妖后与仇寇并无二异。

        他端酒痛饮而下,郑重其事道:“让画师照着画像再多描摹一些,搜查时,除却良人女子,平康坊北里各曲也不能放过,包括西市胡姬。”

        听到这话,杨正平苦了脸,掰着手指说道:“大将军,长安城共一百零八坊,每日来来往往的商队更是数不胜数,单凭一张画像找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况且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不知这小娘子还有何重要特征?”

        被他这么一问,陆绥脸上神情忽然有些不自然。

        那些梦境太过破碎,他不知她姓甚名谁,唯独记住了她的模样。

        梦里的她衣衫不整,薄如蝉翼的襦裙堪堪遮住凝脂玉肌,在清醒前,他无意窥见一抹春色。

        思及此,陆绥眸色暗了暗,良久低声道:“我只知道,那女子的美人骨(3)处,有个梅花胎记。”

        听到这话,杨正平猛地清醒,前倾时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

        美人骨,如此缱绻的字眼,免不得引人遐想。

        他心神一晃,暗自揣测道,大将军莫不是惹上了什么风流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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