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半私语

又在昏昏沉沉中过了三日，大概是用了曼陀罗后起了作用，虽然身子仍是一日比一日差，但是在此药的作用下，睡着的时候还算安稳，醒着的时候也没有再痛得失控。

        这天商月白从沉睡中幽幽醒来，或许是这几日沉睡太久，精神似乎略有好转，醒后听着外面除了蛙声阵阵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默默感受着额上传来的那丝丝既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气息，怕把他吵醒。本想继续睡下去，但是此时意识竟十分的清醒，轻轻呼了一口气，怕是睡不着了。

        不由得缓缓睁开眼睛，微微抬首，入目便是司徒青衣那张在睡梦中依旧不羁的容颜，坚毅的下巴，紧紧抿着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一张如刀削一般的完美又深邃的侧脸，那幽深莫测的星眸此刻因熟睡而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细微起伏的呼吸中而微微颤动，长眉入鬓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每晚睡在自己身边的，大概有三日了吧，商月白细细想了想，在这几日半睡半醒中，自己也无法计较和抗拒，每次醒来看着看着想着想着竟也习惯了。

        毕竟于他而言，一切的道德礼教都是浮云，从来就无法成为他的束缚，所有一切皆在他的张狂转念间，没有什么需要顾及或者顾虑的

        “醒了？”有些沙哑而又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商月白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些猝不及防地坠入一双如墨般晶亮的眸子中，司徒青衣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嗯”商月白脸颊微微发热，不着痕迹别开视线，再如何风淡云轻，她终究是一名女子。

        司徒青衣长臂一伸，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怀中全是骨感的纤弱身躯让他的双眸逐渐变得暗沉:“月儿，身子可还难受得紧？”

        身上再也没有像那日那样瘙痒疼痛得厉害，此刻神智还算清醒，这算是好些了吧？商月白轻轻摇了摇头:“还好。”

        司徒青衣替她拨开额前的乌丝，语气中有些欣喜:“那就好，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听朱雀派去的人说，莫愁姑娘明日便能到天璇城。”

        到了又能如何？商月白唇角扯开一抹比哭还苦涩的笑意。

        在这半睡半醒间，她也知道了个大概，容貌可能无法保住，这几日连日泡在药中，口中鼻间除去药味，她再也感受不到别的味道了，就算能活下来，她要这残缺的躯体又有何用？

        商月白沉默不语，或许更多的是无力反驳，能活到此刻在别人眼中已是奢望，对她来说，或许无所谓，但是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吗？

        “月儿？在想什么了？”司徒青衣微微低头，低声询问。

        温热的气息扑在商月白凉凉的脸蛋上，惹得她心中升起些异样的情绪，眼前这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这样，你不觉得可怖？”商月白声音因无力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司徒青衣还是听清楚了。

        “怎会呢？月儿不必担心，月儿无论变得怎样，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司徒青衣轻笑出声，心情似乎十分愉悦，问出这个问题，实在是个十分好的开始，这是否可以说明她开始在乎起他心中的想法？

        虽说天下间无论人或物，能入他眼的一直靠的就不是外表。

        况且，初见她时模样已经刻入他的骨血里。

        这便已足够。

        商月白心中一窒，想了一下，或许是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吧，毕竟如果司徒青衣一旦厌弃了她，那他们之前所苦心筹谋的一切岂不白费了？一切又要重头布局，实非她所愿。

        “那就好。”她嘟囔一声，因为着实无力而显得气虚，语气软软的，听着十分可爱，完全没了平时的那种可触而不可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与疏离。

        司徒青衣下巴抵着商月白的头颅，满意地闻着鼻端那细柔发丝传来的缕缕幽香，眸色在幽暗的烛火中闪闪发亮:“月儿若是如此在乎，我到时必定为你访遍天下名医，寻遍天下奇药来为你医治。”

        “城主不必为了我如此大费周章，如果连莫愁姑娘都保不住我的容貌，这天下间应该也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商月白心中明白，自己此番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此毒的厉害没人比她更清楚，初踏江湖，自己还是太低估了人性之恶，纵已警觉，但是还是晚了一步，这一不慎，一步之差便差点万劫不复。

        “月儿，这终究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将你带离落霞山庄，你就不会中了毒，受了此番折磨。”司徒青衣语气阴沉，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嘴角扬起一抹嗜血般的笑意，看来有的人舒服得太久了，无论何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都将绝不姑息！

        商月白感受到了司徒青衣不同寻常的气息，眼前这男子的可怕，她是见过的，人命在他眼中尚如蝼蚁，何况其他？

        心中有过无数猜想，毕竟与虎谋皮，她不得不花费些心思去探究他心中所想，他之所以将她留在身边，绝非因她的外貌或是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许只是他心中尚有未解的疑问。

        他若知道她的身份，她的下场或许比那些黑衣杀手更加悲惨。

        想到这，她心里不禁升起丝丝凉意，她与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是势不两立的对手，而失败的一方，下场可想而知。

        “这不怪你。”商月白低声说道，眼神有些迷惘，一向不屑猜测别人的心思，但是自己偏偏陷入了这种患得患失的两难境地。

        想起自己的母亲，还有绿珠，祝嬷嬷其实自己心中还是有牵绊的，她一旦动摇，祸及的不仅仅是她一人，还有整个落霞山庄。

        司徒青衣突然松开商月白腰间的手，稍稍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漆黑的双眸直直对上商月白的眼睛，语气低柔却令她听得遍体生寒:“你放心，从没有人在惹怒我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语气似在安慰，但听在商月白耳中，更像是在警告。

        二人静静对视了一会，沉默不语，只剩房内微弱的烛火在斑驳摇曳，试图挣扎着照亮这房中的每一个角落，又或许在努力拂去房内二人内心角落的那一丝丝阴霾

        某种异样的气息慢慢在空气中发酵，在众人看来，他们都已深陷其中，但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他们只是开始入戏了而已

        “月儿，睡吧”司徒青衣长叹一声，再次轻轻将眼前倔强的人拥入怀中。

        商月白没有挣扎，顺从地靠在司徒青衣的怀里，感受着那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声，再次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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