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猫数命

一个村民对师父笑道：“我们的婆婆身子有点不舒服，说是害心口疼。早上请医生过去开了一副药。婆婆说你不去看看，任凭什么医生也看不好她。就劳你走一趟吧。”

        师父答应下来，两人喝完茶就走了。其实这两个人是杨庄两个游手好闲的闲汉。

        杨庄有许多关于烟斗婆婆的谣传，当然，都是真实的谣传。除了作怪方面的，就是烟斗婆婆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烟斗婆婆也是一位性情中人，年轻的时候专门和这些闲汉勾搭。后来老了，勾搭不到汉子了，但是她们情分犹存。

        比较离奇的一个传闻是，据说烟斗婆婆六十来岁的时候，看中了村里的一个大学生。

        大学生当然没心思搭理她，烟斗婆婆作怪，让大学生家里灾病不断。大学生被迫无奈，只得对烟斗婆婆以身相许。

        自从对烟花婆婆以身相许后，他家家境立马蒸蒸日上。同样出去挣钱，他父母一出去就能找到最好最舒服的工作。同样种地买农产品，他家就能碰到那些出手阔绰的大老板。

        等等等等，后来有人为了发家致富，甚至撺掇自己家年轻的儿子去主动相就烟花婆婆。

        刚才来的那两个人就是烟花婆婆以前的旧相好，师父掐着手指算了一卦，挑挑连成一字的眉毛说：“这势头有点不对劲，咱俩过去，让怜儿去隔壁周嫂家玩一会。”

        师妹叫顾怜，师父因为师妹没有母亲照顾，很可怜，就给她起名顾怜。我送师妹去隔壁周嫂家，回来的时候师父已经收拾妥当了。

        我提着师父的法器道具包，跟着师父去杨庄。到了烟斗婆婆家，这是一座半旧的砖瓦房。那两个来请师父的人在院子里站着抽烟聊天。

        他俩带着我和师父进屋，屋里也有两个男的在床边照看烟花婆婆。这些男的都是烟花婆婆以前的老相好。

        烟花婆婆屋里供奉着鬼母的黄桃木雕像，有点阴沉沉的，而且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儿。

        一个男的告诉师父，烟花婆婆卧病在床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些天连床都下不来。走到床边，烟花婆婆躺在床上。她消瘦的脸上满是细细的皱纹，鹰钩鼻子，一对深陷下去的鹰眼闪着精光，严肃阴沉的看着师父。

        师父对烟斗婆婆微微鞠躬说道：“给烟斗婆婆问好，我是东村的顾存泗，这是我徒儿。”

        烟斗婆婆饥鹰似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师父，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用尽全力把要说的话挤出来：“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坏我大事？”

        师父微微一欠身说道：“烟斗婆婆，不是我存心要坏你事，这种大伤阴鸷之事，依我看不能如愿反倒好一点。所谓好事多位，婆婆你也该看开一点。”

        烟花婆婆显得很生气，浑身颤抖着，干枯了似的手慢慢的抬起来，弯曲着食指指着师父说：“你也别想”烟花婆婆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浑身颤的止不住。

        师父坦然说道：“我无愧于心，生死有命，烟斗婆婆你就顺天安命吧。咱们别过了。”烟斗婆婆非常愤怒，但是身子太虚弱了，发作不起来。

        师父再次对烟斗婆婆鞠躬一礼，带着我出来。一个男的跑出来问师父：“婆婆到底怎么样？真不行了吗？”

        师父眉目带愁的看着狂风大作杨庄说道：“准备后事吧，就是今晚明早的事情了。”那人也不再言语，我和师父往杨庄外走去。

        来时还风和日丽的，进去这一小会，阴冷的狂风像发怒了一样怒吼着。师父顺道去看看那个小孩儿，孩子已经康复一大半了，只是非常饥饿，在母亲怀里贪婪的吃奶。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师妹去村一个人家送镇煞符，村子里三三五五的几堆人群，都在起劲的议论烟斗婆婆昨晚去世的事情。

        我和师妹把镇煞符送过去，拿了钱赶紧跑回去，把烟斗婆婆的消息告诉师父。师父只是摇头叹气一番，让我和师妹去附近的小镇上买了一个花圈一些纸钱冥币之类的东西。

        师父说烟斗婆婆这样的人得从速下葬，不能停灵太久。师父去吊丧，也算是小小的安抚一下烟斗婆婆的阴灵。

        但是晚上师父回来的时候就起了怪异，我们是三个正在吃晚饭，师父忽然捂着心口说心像针扎一样的疼痛。

        师父痛得额头出汗，在祖师爷神像前请了一回神才好一点。晚上才睡下，屋外就传来猫叫声。

        师妹是去年和我分开睡的，今晚吓的跑来我的屋里，钻进我被窝里。

        我初时不甚在意，渐渐的越来越厌烦。猫叫声非常均匀，而且经久不息。喵喵喵，像一块橡皮糖黏在了耳朵上扯不掉似的。

        师父在隔壁屋里喊：“子桐，你去看看，是不是烟斗婆婆的那只大黑猫。”我应着穿上衣服出去，深秋的夜晚已经非常寒冷了。那只黄眼睛的大黑猫蹲在墙头上，对着屋里喵喵不停的叫。

        我拿起一根竹竿吓唬大黑猫，大黑猫跑到屋顶上继续叫起来。眼看着是赶不走，我回去向师父请教个中玄机。

        师父满腹心事的叹气，让我回去睡觉，不要理这些。师父自从遇到那个小孩的法事后动不动就唉声叹气，感觉这几天叹的气比他前半辈子的加起来还多。

        师妹小胳膊抱住我脖子说：“师哥我害怕。”我双手捂住师妹的耳朵，等她睡着了，我才睡下。

        第二天起师父就得了什么医生也查不出来的怪病，整日的昏昏沉沉，四肢乏力。刚开始师父还挣扎着带我出去做法事，支撑了半个月左右，师父已经无法起床了。

        师父这几天里一顿只吃小半碗米饭，后来渐渐吃不了米饭，改成喝粥，到师父去世前的最后几天，连粥都喝不了，只喝几勺清水。

        而那只黑色的大猫每晚像守夜似的过来蹲在我家院子的墙头上叫唤，叫到第二天快天亮那会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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