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爆发边缘

白隘山上，尖利的石块四处凸起，越往上地势越险恶。白色的雪附着在灰褐色的岩石上，万万年都是如此静默着，矗立在穹越的最北边。

        这一天的白隘山，将近百年的沉寂却被打破了。

        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满脸阴沉的翻着面前叠放的乱七八糟的石块，手掌搬不动的便用手中的长剑撬，一刻未曾停过。再名贵的剑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这把跟了他十几年的长剑在经历了整整六个时辰的折磨后，剑锋上终于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细小的刮痕更是不计其数。

        然而这男人却毫不在意。长剑不能用了，就丢到一边，换自己的双手，粗糙的掌心很快被磨得鲜血淋漓，看的身边的人惊心不已。

        “主子，您先歇一会儿，让属下们来找，您的腿现在要是再不治疗的话，可能留下病根——”云黎声音有些僵硬，视线战战兢兢的落在黎清焰的腿上，玄衣上显示不出伤的严重，但是地上渗出的血水已经积了不小一片。这冰天雪地的，要是伤口再受了寒，治疗的时候会更加痛苦。

        “下山的人大概到了何处？”黎清焰不理会云黎的劝阻，一掌震开了面前一块巨石，石头顺着陡峭的山势轰隆滚下，巨石底下原本的石阶被压的完全变形，碎成一片。他的目光沉了沉，继续在周围翻找。

        “算算时辰，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客栈。”云黎心中发堵，老老实实答道。

        黎清焰不再说话，屏住一口气打算用内力震开下一块挡路的石头，周身真气刚刚运足，却被扑到自己面前的云黎逼得硬生生停住了动作。

        “主子，请让属下为您疗伤！”云黎跪在黎清焰面前，眉峰紧锁。

        “滚开。”黎清焰冷冰冰道。

        “主子，小姐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您伤势如此之重，再不做处理的话，对后面的搜寻也不利啊！”云黎急道。

        黎清焰嘴唇发白，眼眶底下有一层淡淡的青影，脸色差到了极点。其余留下的侍从连忙赶在他前面将那一块巨石移开，随后齐齐跪了一地：“还请主子顾及自己身体，属下们定会将小姐找出来的！”

        黎清焰被胸中的怒气震得难以抑制，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给我滚开！”

        下属们被他身上阴沉恐怖的气场震得不由得颤抖，却还是跪在原地，没有起来的意思。

        黎清焰抬脚想踹在这些人身上，可右腿刚离开地面，一阵钻心的疼痛直直的窜上脑门，冷汗瞬间渗了出来，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连带着身形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云黎大惊，立刻凑上来想扶住他，被黎清焰一把甩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疼痛与愤怒一起压下，低声道：“云黎，你带人去跟住程无澈，随时与我保持联系，若是看见南蝶，要第一时间保护她的安全。”

        “可是主子，我们这次出来的人数原本就不多，除去下山的，现在就只剩下了我们四人。您身上还有伤……”云黎犹疑道。

        “死不了。”黎清焰皱皱眉头，命令道：“我要你马上就出发。”

        云黎无奈，只得吩咐了其余人好好给黎清焰上药，匆匆与另外一人下山寻找程无澈的踪迹。

        另一下属翻出伤药，正想给黎清焰处理伤口，却被黎清焰拦了下来。他捡起已经破了刃的长剑，利索的把自己右腿上的裤子划开了个口子，玄衣下的伤口暴露在冷冽的空气中，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右腿从膝盖以下一片乌青，整条小腿高高肿起，触目惊心。有三四处破皮的地方，血迹干了又湿，和衣物粘连在一起，揭开的时候甚至有皮肉撕裂的声音。下属们纷纷皱眉，黎清焰一声不吭的顶着满头冷汗清理上药，又用绷带一一缠好，试探着站直身子。疼痛如同潮水一阵一阵的袭来，却分毫比不上他心中的焦急懊悔。

        他痛恨自己，完全将此时身上的疼痛当做自己应该接受的惩罚。他一直在北南蝶身后护着，事发的时候却分了心，让她脱离了自己的视线。等他登上那片平坦之处，视线所及不见北南蝶后，才有些心慌。匆匆喊了两声她的名字，还没有得到回应，就先听到了山体另一侧乱石砸下的声音。

        那一瞬间的心慌简直让他无法承受。

        他立即发现了另一侧的石阶，刚想侧身下去寻找北南蝶的身影，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他的腿上，他吃痛单膝跪下，被身后赶上来的云黎趁机拖了回去。

        乱石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可每一块都像是砸在他的心上。

        最后一点动静消失的时候，他一下震开了紧拖着自己的云黎，往石阶那边扑去，可乱石已经将原先的地形完全破坏，大大小小堆积在一起，像是千万年一向如此一样。

        北南蝶也不知所踪了。

        他发了疯一样的找过去，乱石的缝隙下连她的一片衣物都找不到。原先石阶的另一边就是万丈深渊，底下尖石嶙峋，凶险异常——答案仿佛只有一个，他却不愿意承认。

        他一块一块的翻开石头，大声喊着北南蝶的名字，并且立刻派了人去山下搜寻。走在队伍最后的程无澈也赶了上来，一向带着碍眼笑意的脸也沉了下来。

        黎清焰双眼赤红，看着迎上来的程无澈蓦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直直的瞪向他。

        要是程无澈露出一点这事跟他有关的意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扬手劈了他。

        程无澈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新出现的乱石堆，转身欲走，被他一把抓住：“你去什么地方？”

        “找她。”程无澈的声音终于不再是三分调笑五分随意，而是冷如冰霜。

        黎清焰一声不吭的抓着他，手掌逐渐握紧，程无澈扭头看了看她，冷道：“这件事与我没有关系，放开。”

        “与你没有关系？你拿什么来证明？”黎清焰恨不得立即找出需要为这件事情负责的人——自责内疚焦急的情绪如同熊熊烈火，烧的他理智险失。

        程无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居然扯出了一抹浅笑：“我只是来看热闹的，现在没有热闹可看了——或者说热闹已经看完了，我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看你表演情深义重吗？”

        黎清焰被他的这抹笑逼得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抬手一拳向他挥去，却被程无澈诡异的身法躲开。几个侍卫立刻护在了黎清焰身边，程无澈嘴边扯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道：“你有冲我发火的时间，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把她找回来。我说过这事与我没有关系，不过信不信由你。”

        他说完这话便速度极快的下了山，浅蓝色的身形轻快的如同一片羽毛，晃晃悠悠在山间游荡，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黎清焰对程无澈的怀疑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越来越深。只是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程无澈的事情，他只想尽快找到北南蝶的线索。

        砸下来的山石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黎清焰拖着伤腿，寻找北南蝶留下的每一点痕迹，却久久一无所获。

        “主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一位侍从小心翼翼的问道。

        “山上山下的人继续找，会有人去通知柳参他们带人来搜寻。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一定要找出人来。”黎清焰声音沉沉，目光如炬、不可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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