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马车谈话

黎清焰这一去，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点秋已经提前打点好了路上需要的东西，北南蝶带上了不少防身救命的东西，最后犹豫了一下，又把从程无澈手上得的小叶子一并带上了。

        黎清焰又与她商榷了一下大致的路线，便嘱咐她早些休息，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们便出发了。

        他们这一路上轻装简从，由于不能让外人看出异样，柳参与点秋都留了下来没有随从，连暗卫都先他们一步离开，商定好在青城外汇合。

        黎清焰与北南蝶骑马离开青城，出城不到十里，按照计划与暗卫装扮成商队，乘着两辆马车，沿官道一路向北。

        两辆马车，一辆装的是“货物”，另一辆则是黎清焰与北南蝶共乘。等正经上了官道，路上平稳之后，北南蝶从车窗遥遥看着远方，连绵的低矮山峰将地平线遮的严严实实的，人迹渐渐变少，一路上竟恍然生出几分苍凉的感觉。

        “南蝶？”黎清焰一声低唤，北南蝶微微侧头，见着黎清焰脸上带了些疑惑：“你在想什么？”

        北南蝶抿了抿嘴唇，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这应该算是我第一次离开青城吧。”

        她眼眸低垂，不消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她静静倚在窗前，眼神并没有什么焦点，像是在发呆，却总有些悲凉沉重的感觉。黎清焰目光沉了沉，接着问道：“……关于那个族师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就前些天跟你说过的吧。”北南蝶有些走神。

        “你前些天怀疑他这一年的时间都做了些什么，我这几天倒有一个猜想。”

        北南蝶周身分明笼罩着一种不想搭话的静默，黎清焰却有意想引她多说几句话。果然，他这话一出，北南蝶稍稍起了点兴趣，斜眼看向他。

        “我又去搜集了些消息，那个族师没有什么亲戚，更不用说子女，他虽然不断招收弟子，却很少以师傅的身份自居，也并不命令那些人什么，只是最开始的一批人愿意主动追随他。”

        “是这样吧……他脾气很怪。”北南蝶应道。

        “确实是怪。那你觉得，这样一个怪人，会怎么想自己的身后事？”黎清焰道。

        “身后事？”

        “族中的势力越来越为世人忌惮，更何况，族中大多数人都是‘不为世俗所容’，难免会有手上沾有新仇旧恨的。时间长了，他们开始被江湖上的人诟病，处境渐渐艰难。那时族师的年纪已经快要五旬，总会考虑自己的身后事。”黎清焰道。

        北南蝶默然片刻，低声道：“这就是他寻求长生之术的原因？”

        “不排除这种可能。”黎清焰继续道，“随着他这个想法的提出，族中对他的看法也渐渐变化，这些人没有几个是正常人，原本就隐隐有分裂的倾向，此时表现的更明显。”

        他看向北南蝶，问道：“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为身后事考虑？”

        北南蝶的思绪已经完全被黎清焰提出的问题占据了。她认真想了想，笃定地说：“挑选合适的，剩下的去除。”

        “是这样。”黎清焰赞同道：“选出合适的继承人，去除族中不安定的因素。想必那位族师也是这么想的。”

        “他是不是真心想寻求长生之术，我们不得而知。但显然，就算是他真的下定了决心，长生之术也并非一日能成。他依旧要考虑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如何保证族中人的安全。我便在猜想，他是不是想借自己的远行，趁机肃清族中之事。”

        北南蝶暗暗皱眉。

        “他三番五次写信要求几人追随自己，那几人应该就是他选中的人。他原想借此机会隐匿几年避避风头，只要他离开，族中蠢蠢欲动想重回江湖的人自然会付诸行动。他们能主动离开，自然是最好的。要是那几个人肯来追随他，想必一定会得到族师手中所有的本事，等待几年，便能重立最纯粹的鬼医一族。”

        “可惜他们不相信他。”北南蝶低声道。

        “只能说他挑选的人还不能完全理解他的用意。族师花费大量的时间以书信提示他们，却没有看到自己最想要的结果。他消失之后，鬼医族中便有了藏书的传言，想必也是他的主意。后来又有了几次鬼医在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藏书的消息倒是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他不想看着鬼医衰落，又对自己身边的部众有些失望，是以把自己的心血封存下来，等待后人，顺便以此让江湖上的人始终对他们保持忌惮？”北南蝶总结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我有六成的把握。”黎清焰道。

        “要真是这样的话，也能解释的通……鬼医一向声明只有最优秀的后人才有资格得到藏书的消息——这应该是在以挑选继承人的标准甄选吧。”北南蝶道。

        黎清焰点了点头，沉默一会儿又叹道：“可现在鬼医一族，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了。”

        这样一个诡谲的门派，又向来没有什么“亲如一家、共御外敌”的自觉，在族师消失之后还能撑上这么多年，总归是到了强弩之末了。

        “如果我们此行真的拿到了藏书，你打算怎么做？”黎清焰又问道。

        北南蝶还正沉浸在鬼医这坎坷的经历上，被他这么一问，稍稍有些发愣。

        她就算是有所感慨，也只是想到鬼医与她还算是有一点关系。

        但要说这层关系有多么强烈，也说不上。她想获得藏书，只是想借此作为北家重新立足于江湖的依据，而不是什么重振鬼医一族。

        她没有这样的自觉性，也没有这样的义务。

        可话又说回来，她必须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才有资格扶起北家。她走的这条路，最能得到的势力，也只能是鬼医。

        只有鬼医中的人才知道藏书的重要性，才明白这其中的吸引力有多大。

        从鬼医入手，要么就收服他们的忠心，要么就是让他们产生畏惧。

        即便前者北南蝶不一定能称心如意，她也会尽全力实现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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