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欠个人情
穆家宅门前，缘豆柴胡刚从马车下来，正低头整理着换回来的轻罗衣衫，大门就吱呀的一声开了，里面匆匆走出了缘豆的二哥，穆岩陀。
手里捏着个扇子哗哗的扇着，仿佛扇出的是火而不是风，急躁的不行。
抬头见着缘豆之后，啪的一声将扇子合上了，抬着手，踏着小碎步就过来了
“啊～～～呦～～喂！我的祖宗妹子，你可算回来了。家里出大事儿啦！”
缘豆被她二哥这一通颤音膈应的直打哆嗦
“怎么了？咱俩撕的画儿被爹发现啦？”
岩陀一脸嫌弃道
“啧！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那件事儿，是你！”
柴胡甘草顺势围了过来，缘豆一脸疑惑的指着自己，
“我？你确定？”
“我确定，就在咱家药铺门前，七八个大汉堵在门口，说穆家女儿砸了他们摊子，坏了他们的生意，这会子上门要说法来着，穆家女儿可不就你一个，还能是谁，这会儿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生意都没法做了。”
缘豆听罢，皱起了眉头，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柴胡在一旁气愤道
“这帮孙子，还真找上门来了，肯定是想讹钱的。”缘豆心中也是不畅快，
“走！去看看。”
一行人就急匆匆的出发了，宅院离药堂不是很远，也就分分钟的路程。
三岔路口处，百和堂门前果真围的水泄不通，多半都是看热闹的路人。
夫诸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有些犯愁，兀自低喃，
“生意，这么好吗？”
可是仔细看着又不像是买药的，正琢磨着，头顶传来“咕咕，咕咕”的叫声。
夫诸抬头，只见百和堂对面的酒楼廊下，盘桓着三三两两的白鸽，一男子倚坐在栏杆上，单手捧着谷米伸向空中，那鸽子便争先恐后的分食着，画面怡然自得。
待那白鸽一哄而散，露出了那凤表龙姿的身型，夫诸这才看清楚，竟然是长右。
“他怎么会在这儿！？”
长右多半是感受到了夫诸的目光，一低头，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长右举起手中酒壶，提了提嘴角，贱笑着向夫诸打了个招呼，夫诸转身看了眼身后的人群，左右现在也进不去，便径直朝着酒楼寻长右去了。
二楼，长右依然那般坐着盯着梁上飞鸽，不知道在想什么，夫诸有些想笑，自己跟长右的交集多半都是在打架，这般安静和谐的画面，着实不常见的很，那鄙视众生的傲慢眼神，和褪去铠甲的锋芒内敛，倒是不自觉的就被吸引过去了。
长右头也不回的先开了口
“我可不记得我们最近约过架。”
夫诸撩起珠帘走到栏杆前，向下俯视，人群尽收眼底，这才看清楚是个什么情形
“自然是没有的。”
“那你来这里作甚？”
“你呢？”
长右回头，抬手晃晃手中酒壶
“如你所见，喝酒！”
楼下的热闹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是散不去的，夫诸便转身来到桌前坐下了
“找人！”
桌上空置着两个酒杯，和一盘花生米，长右也是不拘小节，提着壶直接往嘴里倒了，但此时听说夫诸来此找人，旋即提起了兴致，他翻身下来往桌前一坐，
“找谁？”
这种事情，自然是没必要告诉他的
“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长右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的确！”
夫诸一时语塞，原本难得平静的聊天，天竟被自己弄的有些尴尬，于是拿了一个酒杯往自己面前一放，看向长右，长右挑眉似笑非笑，
“你确定？”
夫诸点头，长右伸手给满上了，
“看来是会喝酒啊。”
“不会，尝尝不行吗？”
长右点头由着她噎自己，但还是提醒了一句，
“可能不太好喝。”
夫诸举起酒杯闻了闻，
“挺香，能告诉你在找什么吗？”
长右先是一愣，旋即随意的将自己一条腿抬起来放在长凳上，
“告诉你也无妨，我也是在找人！”
夫诸仰头，将那酒一下子全倒在了嘴里，两秒钟不到
“噗～”
全喷了出来，那水雾正中长右面颊，夫诸那表情连同头发丝儿都在嫌弃着，甩手将酒杯扔进了花生盘中，咳了两声，
“哇～这，这是什么啊，怎么那么冲！”
长右闭着眼睛，一脸无奈的用手抹去满脸酒水
“你，是想和我打口水战吗？”
夫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她忍住自己想要狂笑的冲动，
“呵呵，额～实在不好意思，我没忍住，这东西实在太冲了，你竟跟喝白水一样，厉害。”
“哪有你厉害，用口水给人洗脸。”
言罢从盘中捏起一粒花生，看了看又扔了回去，没法吃了。
夫诸看着长右一连串的动作，撇头偷笑，忽的想起来长右之前的那句话，她有些惊讶道
“诶！？你刚说你找的是什么？人！什么人？”
长右叹了口气
“凡人！”
“呵呵，你说笑呢吧，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在找，这都一千年了……”
长右不声不响的拿起了桌子上的另一个酒杯，满上，仰头全倒进了嘴里，将酒杯扣在了桌上，转头看向夫诸，眼神里的笃定分毫没有动摇。
夫诸砸吧砸吧嘴，余味儿还未散尽，
“这都一千多年了，估计投胎都有几个轮回了，这茫茫人海你上哪儿去找？”
长右神色暗淡了不少，
“我没想要找她的转世，现在，我只是想找到她的尸骨，千年之前她突然失踪，我必须要知道为什么。”
夫诸皱眉，再次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突然失踪？男人还是女人？”
“是个女孩儿。”
长右的眼神没了之前的傲慢，忽而变得空洞了起来，夫诸不知道那个女孩儿对他意味着什么，只是有些奇怪，即使是千年前，长右的实力也不弱，找一个相识的凡人应当不难，即便是死了，尸骨也不难找到，怎地就寻了一千年，现在怕是都化成灰了。
但是长右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儿，自己就更不明白了
“那你每次打架提出的条件，都是为了去我那儿找她？”
“是，我想去你那儿看看，万一被埋在那里也不一定。”
“呵呵，那你大可以直接去，我又没设过什么术法阻挡，没人拦的了你。”
长右有些难为情，不太好意思开口，
“我……你不懂。”
“我不懂？
哦～我明白了，莫不是我那儿有什么东西你不敢靠近？不会吧，那块儿地儿除了我再没有更厉害的妖了，你与狐丘素不相识，更谈不上仇怨啊。”
长右骚了骚脑门儿，
“也不是，就是……你那儿有个东西太碍眼了。”
夫诸更好奇了，
“什么？”
长右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蛇！”
夫诸终是憋不住了，扑哧一声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有没有搞错，你一个三千年的大妖会怕蛇？那复螣撑死也就千年道行，你连我都不怕竟然会怕他？”
长右的耳朵刷一下子红了，
“也不是怕，就是，就是膈应的慌，我也不是打不过他，只是我刚修炼那会儿被一条金蟒吞过，我在他肚子里硬生生呆了七天七夜，那滋味儿，永生难忘。
最后还是它自己消化不动，又把我给吐出来了，从那以后我见着蛇就绕道，我本来想把你打服了好带我去找找的，没成想你那么厉害。”
夫诸哭笑不得，
“所以这事儿就一直托到现在？你可真沉的住气。”
长右摇头，
“唉～也不是那回事儿，她是个凡人，几十年之后就不在这个世上了，找多久都是一样的，着急也没用了。”
“呵呵，也是，不过我还真挺佩服你的，就为了一个为什么，能让你自愿耗费那么多时光，这可不是我印象中的你。”
长右轻蔑的笑了笑，起身来到廊前，不知何时手中又多出了一把谷子，伸向空中时，那群白鸽瞬间就扑腾了过来，
“这世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与我有何相干，可她对我来说，终究是不同的。”
夫诸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高大了许多，她也起身来到廊下，药铺前的人群竟比刚才更热闹了，而怀中的月珏又变得温暖了起来。
夫诸知道，她等的人到了，
“其实，我并没有比你厉害到哪里去，单论武力的话我还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只是控水的能力驾驭的比你好罢了。
但既然今天我们把话都说开了，我倒是愿意帮你一把，这对我来说没什么。但是在那之前，有件事儿我需要你帮我解决掉。”
长右挥手散了飞鸽，转身看向夫诸，
“你不会指楼下的那堆烂摊子吧！”
夫诸笑眯眯的答道
“不错！就是他们，我要找的人就是这家药店老板的女儿，她现在一身的麻烦，我没办法接触她。”
长右皱着眉幽怨的瞅着楼下那群人，
“都是些个腌臜货色，真不想碰他们，也不明白这些个凡人整天折腾些什么鬼，好好活着不好吗？
罢了，即承了你的人情，我就替你跑一趟。”
夫诸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都是些个泼皮无赖，怪闹心的。”
“看心情，反正帮你解决了就是。”
夫诸目送着长右下楼，愣是说不出话来。
楼下药堂里，七八壮汉围在药堂门前，挡住门不让人进出。
正是缘豆前两天招惹的那帮江湖卖药的，眼下个个都扛着工具，锤子，木棍等堵在门前。
地上还坐了两个，一个长着一对绿豆小眼，一个嘴里戳出一对龅着的门牙，穆老爷子一直交涉未果，看着也是相当吃力，缘豆一来就被大哥穆商枝护在身后不让出头，生怕被抓了去。
“我女儿她年少无知，冲撞了你们实属不该，可是这钱我都愿意赔给你了，还想怎样？”
那个原先负责敲锣的厮站了出来，一脸的不屑，
“你说的那个数儿怎么可能够，你要知道，我堵你这一上午浪费了多少时间，用这些时间我又能赚多少，这可都是我的损失。
再说了，你看看我兄弟，你看看这脸，这胳膊，这腿，这都是你女儿打的，难道这些不需要赔吗？”
粗眉边说边指着他身边坐着的两人，冲着穆老爷子嚷嚷，那地上两人的确都是鼻青脸肿的，小眼儿抱着腿，龅牙搂着胳膊，伤口还都新鲜着，再配合着哼哼唧唧的声音，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
可这并不是缘豆打的，这可把缘豆气坏了，她做势就要出去理论，但是被商枝和岩陀一把给拦住了，只能干嚎，
“你们这帮什么鬼，欺人太甚了吧，明明是你们七八个人围着我打，怎么就变成我把你们打成这样了，我看分明就是你们为了讹我家的钱，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的。”
“住嘴！你还嫌给爹惹的麻烦不够大吗？”
“哥……”
商枝大哥严厉的斥责，让缘豆一时语塞，特别是一提到父亲，她就更惭愧，自知理亏的扭了头去，这件事虽自己有错在先，可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心里也是委屈的不行。
门口的敲锣小厮立即反驳道，
“我说姑娘你可别瞎说，你看看我这人都被你打成啥样了，你还说我们的不是，我可从没见过一个姑娘家，力气能大到这种程度的。”
柴胡气不过，适时的站了出来
“大少爷！这帮人真的不是咱家小姐打成这样的，他们在街头弄虚作假骗人钱财，小姐只不过是不小心撞破了他们，他们就下黑手想要强抢我们手里的钱，要不是小姐身手好点儿，不知道这会儿又是什么样子了，不信您看小姐的胳膊……”
“好了，别说了柴胡！”
缘豆制止了柴胡的话，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因为惹事儿而受了伤，原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说出来反而觉得丢人。
商枝扫了一眼她的胳膊，松开了捏住她胳膊的手，缘豆扭头退到了后面，岩陀慌忙追了上去
“豆子，你受伤了？二哥帮你看看来。”
做势就要拉她胳膊，缘豆甩开了他的手
“我没事儿，二哥。”
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穆老爷子的脸已经黑成什么样儿了，但是他转身之后，立即换了个表情，一脸惭愧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请好汉合计合计，我还需要赔给您多少钱？”
敲锣厮见老爷子妥协了，心里瞬间洋洋得意了起来
“掌柜的！我也不是难为你，你看我这兄弟断手的断手，断腿的断腿，想必以后也是没法再跟着我们挣钱了，但是我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不是，既然如此那就合计合计给个……一百两黄金吧，我也好将他们安顿好，吃喝不愁才行啊！”
此话一出，人群里顿时传出一阵唏嘘之声，几个稍稍大胆的百姓嚷到
“你们可真敢要啊，一百两黄金，都可以买下一条街了，可真够黑的啊。”
“就是”
“就是啊！”
“这分明就是抢劫嘛！”
敲锣厮见人群杂乱，矛头指向了自己，便上前哄赶道
“去！去！去！碍着你们啥事了，哪凉快哪儿待着去。要的又不是你们的钱，瞎嘚嘚啥呢？”
众人闭嘴，商枝走到老爷子跟前，
“爹！要不我们报官吧！这帮人真跟强盗一般，蛮不讲理。”
敲锣那厮一听，立即炸毛了
“可以，你去报，你去报，我这人证物证具在，我看看官老爷是信你还是信我！”
老爷子盯着地上两人看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推开了大儿子，
“壮汉莫要生气了，我这儿子不太懂这人情世故，这样吧！一百两黄金我可以给你们，我也可以不报官，我还可以帮你把这两位兄弟的伤给治了，今儿我这儿的坐堂大夫可是名医，尤擅骨科，曾经治好过我小女儿的腿！这样您可满意？”
地上坐着的小眼儿和龅牙一听说要给他们看病，眼神立即变的飘忽起来，不敢看人一般。
敲锣厮也有些急了，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这钱，你愿意拿就赶紧拿，我这兄弟的伤不劳你费心，拿到钱我自然会给他们去看，你要是不拿的话……。”
说着，他抬头往头顶＜百和堂＞门匾上扫了一眼，抡起锤子就想砸。
……
“住手！”
人群外围，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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