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命悬
十年后
断断续续的阴雨了两月之余后,终于在这久违的阳光中清醒了过来,街上不断攒动的人群,嘹亮的叫卖,无不彰显着鲜活,这热闹的景象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郊野某处的小路上,一辆马车急匆匆的在路上飞奔,溅起泥土不管不顾。疾驰到某处大户人家的大门时猛的扯住了僵绳,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马啼车刹住了,马夫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冲着门就嚷了起来
“快开门,快开门,少爷受伤了,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大门应声而开,出来的那厮一脸的茫然。看着车夫从车厢里歪歪扭扭的背出来个昏迷不醒的人,赶忙上前帮着把人扶正了,背人的那厮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吼道
“快去!快去!叫王老大夫,就说少爷被毒蛇咬了!已经昏迷不醒了!”
那厮慌乱中应了一声,扭头就往街上跑去,匆忙间险些摔了个跟头。
门外的一通动静惊着了屋里的一身素衣,摆弄着绣线的妇人,她不明所以的向院中的丫鬟询了一句
“寂云,是老爷回来了吗?”
扫地那丫头向门外伸了伸脖子
“夫人,我也听不太真切,好像是在说少爷。”
妇人闻言抬头望向院中,将手中的绣品匆忙的往篮中一放,就急不可待的朝院中走去,心中有些隐隐不安。
院中正在打扫浇花的两个丫头,见夫人急匆匆的出去便也都跟着去了。
而这一出一进就正好碰撞了一却,也一眼就认出了背上的是自己儿子,瞬间整个人都慌了!
她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儿!全旺!怎么会这样,文元他怎么了?”
叫全旺的小厮此时已满头大汗,带着略微的哭腔,
“夫人,公子他被蛇咬了,还是是毒蛇!”
言罢低头往继续往后院跑去。
妇人呆愣在原地差点没晕死过去,最后强撑着追了上去。
全旺将榉仁放到床上后终于得以喘气,那妇人便立刻趴在了床边,全旺安慰道,
“夫人您别着急,大夫已经去请了,很快就会来了。”
妇人简直不敢相信,捧着他儿子的脸即心疼又难受,
“怎么会这样……”
此时,榉仁青白的脸上渐渐的浮现出紫红的斑块,像是被人打了一样,面目全非。
妇人急的发疯,会看眼色的丫鬟,已经将热水盆端进了房间,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夫人虽已心乱如麻到底还保持着理智,她勉强的收了自己的情绪,抄起衣袖拧了毛巾在儿子的脑袋上擦了擦,问到
“咬哪里了?”
全旺上前,搂起了榉仁腿上的衣服指着,
“在小腿上!”
夫人顺着看过去,只见小腿脚踝处已经淤肿,有着比脸上还要浓密太多的紫红斑块,已经布满了整个小腿,还有两个血窟窿看着分外扎眼。
夫人心疼不已,想碰又不敢碰的伸了伸手,她噙着满眼的泪花抬头询问
“老爷呢?老爷怎么不见人啊!”声音有些颤抖
“老爷刚才在河对面,让我们先拉回来看大夫,他在后面马上就到了。”
这时,门外正好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孙毅回来了。
连带着一起进门的,还有开门那厮一起带回来的大夫,那大夫头发花白背着药箱被小厮拉的有些踉跄,和小厮一起一边喘着气一边抹着额汗进屋了。
孙毅进门后连忙去看自己的儿子,忍不住的到抽了口凉气,心仿佛被刀划了一样
“怎么会这么严重!?”
连忙焦急的把他夫人给捞了起来,
“快些让大夫看看!”
夫人起身一下子扑进了孙毅怀里,抑制不住的小声呜咽了起来,锤着孙毅的胸口质问,
“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跟孩子在一起吗?怎么会眼看着他受伤!”
孙毅自责不已,轻轻的拍着夫人后背满脸的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不该让他和我一起去看水渠的,都是我的错。”
老大夫看了看少爷的伤口,又掰开了他的眼睛,瞳孔已经散大了,他将手放在了脉搏上问到,
“谁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蛇?”
全旺上前开了口
“我!我看见了!那蛇浑身翠蓝鲜艳的很,头跟个扇子一样呼扇呼扇的,冲着公子就是一下子,快的像闪电一样,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一边说还一边用双手比划着,众人齐齐的往全旺处看去,同时也都在自己的心里对公子的生死有了定论,因为这蛇虽不常见,但它的厉害之处早已人尽皆知。
孙毅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心里感叹真是上天弄人!他看着全旺有些艰难的开口
“你确定看清楚了吗真的是翠蓝色?”
全旺骚了骚自己脑袋弱弱的回了句
“确实是翠蓝色,当时公子正盯着手腕发呆,我看的真切!”
这时,大夫已经把完了脉,他来到茶桌前刷刷的写了个方子
“快,先按这个药方去抓药把药煎了再说。”
孙毅接过方子递给另外一个小厮催促着,
“快去快回,宝良!”
那小厮接过药方就飞奔出去了。夫人用素袖抹了抹眼泪也指着其中丫鬟说道
“慧真,寂云快去准备些柴碳,药罐备上,生火去!”
大夫看了看孙毅,又看了看妇人,似有话说。
孙毅转身看向自己的夫人,
“要不你先出去等等?”
夫人擦了擦自己的泪痕摇了摇头,
“不,只管在这儿说吧,我能受的住。”
孙毅无奈,看向大夫道,
“王老大夫,有话您就直说吧。”
其实他们心里多多少少也知道,儿子怕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大夫叹了口气一脸惋惜,
“令公子现在脉搏细速微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那蛇毒太过刚烈,已经沿着经脉扩散了。”
夫人听着这话已经呆住了,她噙着满眼的泪水摇着头,盯着床上躺着的人久久不能言语。
孙毅也是一时不能接受,他艰难的开口
“怎么会这样,明明没有过多长时间啊?怎么就那么快。”
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
“令公子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了,若是普通的蛇毒还好说,可偏偏是那蛇中之最,之前农户家里的水牛被这种蛇咬后,不消片刻就倒下了,公子运气实在是不太好。”
是啊,实在是不太好,孙毅心里仿佛在滴血,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他和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这让他们以后怎么活,自己以后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
这时,床上那人忽然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夫人眼疾手快跌跌撞撞的扑到了床边,完全没了端装与优雅,她焦急的呼唤道,
“儿啊,文元,能听到娘说话吗?”
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孙毅和大夫也连忙围了过来,大夫抓起孩子手腕再次抚了上去。
孙毅一脸紧张的看着大夫,他还是心存希望。
然而大夫抬头冲着孙毅也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孙毅扶着床帐后退两步,几乎不能站稳。
夫人还在坚持不懈的呼唤着,床上那人只是有气无力的睁了睁眼,目光呆滞的望着帘账,好像将死之人没了神智,眼神也涣散的很。
夫人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心口生疼,像是被人撕扯着剜来剜去。
她不明白,自己的孩子德爰礼智,才兼文雅,孝顺知性,怎么就会落得如此下场,她不能接受,他还那么年轻,都没来得及成亲,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她也不懂,自己儿子是什么心思,在早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却始终不愿成亲。
为这事儿,他们之间还生过嫌隙,这也是儿子唯一一次违背自己的意思,她有些哽咽道,
“儿啊,娘知道你不愿意成亲,但只要你能挺过来,娘就再不逼你了,可好?”
孙毅听着这话双手握的青白,双目通红终是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这时,大夫瞥眼瞅向了榉仁另一个手腕,一只枯黄的,草编的镯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相连处还带着一抹未褪的鲜红。
大夫愣了愣,握住他的手腕仔细查看,后问道,
“这是什么?”
此话引得夫人和孙毅同时抬头,夫人是一脸的不知所云。
孙毅看过之后先是一愣,而后猛的一惊。
突然间想到了十年前自己跟儿子在山中的诡异对话,孩子曾问过自己,能不能看见他手上的东西。
那时,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而且也是真的看不见,难道这就是儿子口中的夫茸草吗?他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道,
“大,大夫,这好像是夫,夫茸草。文元小时候跟我说过,他说这是夫茸草!”
夫人的眼中又重燃了希望,她无暇顾及也不想顾及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只当是自己儿子的救命稻草。
大夫从手腕处小心翼翼的剪下了那草环,仔细的端详了一番
“快!快把它放在刚开的药里一起煎了。”
夫人一把接过草药向厨房匆匆的去了,出了房门,温暖的阳光一下就笼罩了全身,可是她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在了冰窖里,周身有控制不住的寒冷。
她怕,她不能想象文元如果真的离开了,自己将会成什么样,会疯吗?会吧!她感觉身体渐渐失了力气,她捧着手中至宝用尽力气奔向厨房,那是她的全部希望。
房间里,孙毅坐在椅子上已经平复了内心的狂喜,又有些开始担忧了,那草毕竟只是民间传说,真的轮到救命的时刻时真的会有用吗?心中难免担忧了起来,于是有些艰难的开口询问道
“大夫,这夫茸草真的有效吗?”大夫低头清理着被蛇咬过的伤口,消了毒敷着药,
“夫茸草我是见过的,的确是一味奇药,但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神奇,多年前穆家也曾得过一株,用药后发现,其实夫茸草真正的作用是引子,一种能令药效十倍挥发的药引。可惜其世间罕有,可遇不可求,令公子属实很有机缘。
但说实话,以令公子当前的状况,大半条命都已经过去了,能不能行是真的难说。”
孙毅一听就慌了,噌的一下站起来,
“啊!?那那……若是这草都不行的话,是不是就再没有其它办法了?”
大夫此时已经上完了药,
“可以这么说,不过大人您莫慌,不管能不能行这都是少爷最后的希望了,且这孩子看起来意志坚强的很,说不定就成了。”
此时此刻,最难熬的就是等待了,这煎药的时间又不得不去等,孙毅去了厨房能有五六次,终是把药给盼来了,再晚来一会子,儿子怕是真的要挂了!
孙毅来到床边扶起榉仁,只见他的唇色更加乌黑了,脸上紫红的斑块明显比之前密集了不少,几乎没了活人的颜色。
大夫接过碗拼命的吹两口就往嘴里送,送两勺流一勺,用碗接着继续送。最后终于灌完了,到底喝了多少进去也没人清楚。
大夫放下碗起身说道
“能不能行且看他能不能撑过今晚了,要不我今晚也留下”
孙毅连忙从床边起身抬手恭敬的说道
“那就麻烦您老人家了,夫人,快些备些膳食清茶。”
众人这才略略松了口气跟着吩咐做起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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