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解闷

翌日中午，连绵细雨初歇，被憋了良久的日头早早就探出了头，迫不及待的闪耀着自己。

        待到傍晚，阴霾感已被扫的差不多了，天空开始渐渐恢复清明与碧蓝。落日的金黄余晖，穿透了棉厚的积云边缘，让自己的光芒有了形状，一缕一缕的撒下来，像是天神降临的圣光。

        一望无际的平静湖面上，对映出绝美云彩，一朵朵一片片，天地已融为一体，分不清那面是天空那面是湖面，只觉得美得惊叹。

        啊！此情此景，真想让人吟诗一首，然而夫诸不会，她自嘲的低头笑了笑，化作一缕星光消失在了湖岸边。

        湖中心，一颗头颅般大小的冰蓝色水球，静静地悬浮在离水面一丈处的高度，没有人会注意，因为这里离岸边太远了。

        水球内是她和长右的战场，这里没有微拂的清风，没有暖黄的余晖。

        在这里，原本应该挂在天空的积云却落在了水面，簇簇处处，均匀的趴在湖面上一动不动。

        一缕星光出现，盘旋落在了湖面化作人形，只荡起一圈细小的微波散了去。如此，才让这静止的空间，有了一点点波动，尔后，便如履平地般的站住了。

        那人身材修长匀称，脚着白色高统云头靴，身披银色环锁铠，乌黑长发被一根飘逸的发带束于头顶，混合着细小发辫垂于身后。额头眉心处，蜿蜒交织的诡异对称纹路没于乌发，肃杀于英气并存，除却她柔和的耳畔与下颌，似乎找不到女子该有的温婉，她唇角冷硬半眯着眸子，注视着正前方。

        远处，一个同样修长匀称的身影，由远转瞬及近，带起身后云朵翻动，他脚踢及膝蟠缡纹鞋，身披覆臂虎头明光凯，长发被玉环束于头顶垂于虎背，威猛与阳刚一色。

        然而，却生了一张不怎么阳刚的眼睛，即使一脸严肃的走来，也觉得他眉眼含情，温情默默，大概凤表龙姿这个词就是为他而生的。

        狐丘口中的长右便是他，也是他断掉了夫诸的鹿角，而对等付出的则是胸口被掏个窟窿。

        最搞笑的是，这家伙的名声和曾经的夫诸一样的臭，都是见则郡县大水的不详野兽，算的上是同病相怜，却又相爱相杀度过千年。

        他一脸严肃的站定，双臂环于胸前盯着夫诸看了两秒……

        忽的，歪头一笑……

        我敢说，这世间女子凡见过这个笑容的肯定魂儿都被勾没了。

        然而夫诸眼睛往旁处一撇，挑衅般的口吻开口道

        “笑的这么灿烂，看来头发长齐了啊！傻—猴—子—”

        长右闻声，立刻垂下了自己的唇角，将身子重心放在左腿，露出一脸痞相，

        “真是给脸不要，断臂之痛一点儿也不能让你收敛啊。蠢狍子。”

        夫诸冷笑

        “果然，这种风格才最适合你，少在我面前装阳光，你的黑暗我早就领教过了。”

        长右不屑的哼了一声，放下双臂右手往身前虚空处握住，一杆修长的银枪，以手为分界线向两边伸展开来，枪身与长右身高还要略长，枪尖冰蓝透明冒着寒气，双韧，四棱，末端起脊形成倒钩，红樱缀之，名为星坠。

        然而长右身手诡谲多变，所以这武器对他来说，是枪，是棍。也是矛。

        长右手指流转轮了两圈枪花斜背于身后

        “老规矩，打赢了你，就让我去小华山转一圈，我有很重要的东西需要找。”

        夫诸往自己左手的银色护腕上一抹，一把环首刀现于手中，刀柄与刀身宽度一致，单面开刃，厚脊，刀身修长挺直，只有刀尖有弧度用于穿刺。

        这刀，通体黝黑，只有刀刃闪着幽幽寒光，刀面有鱼鳞般的纹路若隐若现，名为神缚。

        夫诸斜眼瞅了瞅长右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在找什么，一千年了都没放弃，爱的深沉啊～”

        长右听着这话，彻底的将脸黑了下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横扫就抡了过来，带着与风摩擦的低嚎。

        夫诸反应也极快，仰身后退拉开了老远的距离调侃道，

        “火气够大，那我也认真了！”

        长右嘴唇紧抿，一击不中复提枪俯身冲了过去，星坠在腰后轮转，换手刺出，直直的冲着夫诸的胸口去了。

        夫诸知道，这一击的力量不能硬接。

        于是便将神缚收在身后，贴于手臂，也开始了俯身前冲。

        在枪尖快要到达胸口之际，忽的直起了身子，重心左偏，侧身，单脚为轴，顺时针转了一圈，一步跨到了长右身侧，举起右手，摔正刀刃，直直的冲长右脑门砍去。

        长右这一刺太过急躁，目标偏离无法选中，看着飞快侧身而来的夫诸，也不慌。迅速调整重心后移拉回手中星坠，用双手托起欲抵挡这一砍。

        夫诸这一砍，几乎使出全力，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水平，耐打，抗揍。

        当神缚，带着割开空气的尖啸与星坠撞上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碰击声，带着余音回响于耳际。

        同时，伴随着一波无形的能量，将两人各自震开了几丈开外，同时翻空坠地。

        人已经定住了，能量还在继续扩散，不断延伸至边界，冲了出去，从悬浮于水面的水球再扩散至湖边，惊起林中飞鸟，疯狂逃窜。

        短短瞬息之间的试探，让空气冷凝了几分，气息都开始凝雾了。长右右手持枪斜于身后起身站定，以他为中心，直径三丈内的风开始旋转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卷起一堵环形水幕越升越高，淹没了长右。

        水幕升至五丈之余时，风停了！失去风作用力的水幕，在惯性的作用下维持一瞬，又在重力的作用下轰然塌下，荡起一大圈水雾，驱赶着水面积云呈圆形规则散开。

        夫诸伸出手臂挡了挡眼睛，放下手臂再抬头已是另一番景象，只见她面前不远处，挺立着一只巨形水蓝色的动物——蜘蛛！

        估计是长右使的术法，周围的空气再次降低至冰点。湖面以那只庞然大物为中心，开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结冰，发出咯咯嘣嘣的声音。

        然而这蜘蛛除了爪子，其他部位依然是水，你甚至能看见里面偶尔翻滚的气泡。但是，让人理解不了的是，连接蜘蛛头部的，竟是个男人的上半身，还长着四只手臂，每个手臂上一把冰矛，齐齐的对着夫诸。

        而长右就立在怪物宽大的肩膀上俯视着她。

        夫诸对长右造的这玩意儿表现出了一副嫌弃的态度

        “什么玩意儿，太恶心了吧？”

        长右歪头瞅了瞅这怪物的脸，

        “很丑吗？”

        夫诸翻眼看向一边，将自己的神缚抛于空中，

        “丑出三界之外！”

        话音刚落，神缚在空中旋转的刀身，便沿着鱼鳞纹路断裂，延伸，像是一个个撕扯开的鲜红伤口，最后竟化成了黑红相间的锁链。

        冒着隐隐的黑气，蜿蜒着黑色细小闪电，盘绕在夫诸周身如同蛟龙。

        据说，此锁链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千锤百炼韧性无限。

        在夫诸的手里，是鞭，是链，也是绳。

        夫诸一把抓住手柄，在头顶画了一圈，身体也随着旋转。

        一时间，神缚黑光大盛，力满时，往正前方一拨，用惯性直接甩了出去，直冲蜘蛛与人身的衔接处刺了进去。

        然而，刺是刺了进去了，可自己甩出去的力量，就像泥牛入了海，被卸的一干二净。

        那蜘蛛甚至连躲都没躲，夫诸看着崩直了的神缚，又看了看长右，场面太过安静。

        然而，只停顿了两秒蜘蛛便动了起来，它伸出一直冰腿，挑起神缚正中想把她拉到身前。

        而夫诸，则顺着蛛腿向上的牵引力一跃而起，翻身落到了怪物的头上，并抽空与长右对了一眼，扯着神缚借怪物头一蹬，像离弦的箭一般直冲蛛尾。

        长右与夫诸对上眼之后，眼看着夫诸从自己眼前飞过，也不出手，就这么看着。

        夫诸落到蛛尾后直接往蜘蛛下腹处滑去，蜘蛛后退寻她，很快，夫诸的方位又变换到了蜘蛛正前方。

        接下来就是蛛腿与冰矛得疯狂攻击了，八只蛛腿加四只手臂一共十二只矛，粗的几乎能遮住夫诸的身子，轮番对着她刺去。

        长矛刺在冰面上，捣碎了刚结好的冰，力道既狠又准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每一处都紧随着夫诸的身影，看来长右对水的控制又进步了不少。

        夫诸除了闪躲也只能闪躲，将自己的速度提升至最快，在不断下落的矛雨里左右横穿，留下一串串残影。

        时不时的，会借着蛛腿的力量翻跃空中，拉着神缚在蜘蛛身体上方左右翻滚穿梭。

        长右的视线随着夫诸的身影，也上下左右穿梭了起来，他虽脸上不着痕迹但心里已经开始暗暗赞叹“聪明”。

        却也不上前阻止。

        不一会儿，蜘蛛的身子就被神缚锁链五花大绑了起来！只有蛛腿还在乱倒腾，夫诸觉得差不多了。

        松了手里的神缚，转身躲开数丈之外，眼看着它向自己冲来也无动于衷，只淡然的一握拳，

        “爆！”

        神缚一时电光大盛，像是被拉到极致的皮筋，在那一瞬间收缩，勒紧，挤压，埋在了怪物的身体里。

        怪物的身体被勒成一块儿一块的，严重变形到没了之前的样子，像是一个个撑到了极致的气球，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爆掉的状态。

        瞬息之间，只见一股黑色闪电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蛛身便生生的被勒爆了，伴随着沉闷的爆破低音，只觉得心脏都被震的漏掉一拍。

        长右应声弹开了老远，爆开的身体炸出规则的，浑圆的，庞大的，白色水雾，覆盖几丈之远，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长右拿手挥散着眼前的雾气，视线之内都已被扩散的水雾覆盖，完全找不到夫诸的影子，但他知道，她就在身边。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蛇头破雾而出，獠牙修长闪着寒光，张着血盆大口崩腾了出来。

        这蛇长得也是相当规矩了，宽一丈有余，身形飘逸如带，全身呈水蓝色，内部也是水组的，身上的冰甲精细到可以数出来，可见夫诸对水控制的精密程度。

        这蛇把夫诸拖出水雾送至冰面，便如脱缰野马，卷着强风微微浮与冰面，朝着长右飞去了！

        夫诸的头发被狂风带着在空中飞舞，最后糊在了脸上。

        从见到蛇起，长右的脸色就变得难看极了，似乎还有一丝慌乱，但是客观来讲，这条蛇对他来说应该是不值一提的。

        很快，他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提着星坠俯身，踏碎冰面迎面冲了过去。

        眼看就要相撞了，长右却忽然跃起将自己送上半空，轻巧的跃过了蛇头。

        夫诸不解，

        “虚晃一枪”

        这蛇张着血盆大口却扑了空，也陡然转身回头追着长右而去，在长右失去弹力开始失重下坠时，那蛇已经张嘴等着了。

        果然，长右不负众望的掉进去了，因为透明的身体，甚至可以看到他在蛇腹中畅游。

        但是很快，长右在蛇身中段停住，提起星坠猛的一划，蛇身便一刀两截了。

        只是人虽然解脱出来了，但水蛇并没有因此而消失，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连接在了一起，再次冲了过来。

        很快，长右与那蛇便在空中扭做了一团，长右身手敏捷迅速，能够不断地在蛇身之间跳跃穿梭，那蛇虽然体型旁大，却也不遑多让。

        一时间，长右残影不断，水蛇也在不断扭转曲折，几次差点把自己拧成麻花没转过来。

        夫诸站在冰面上仰头看着，慢悠悠的捋着头发。长右角度刁钻，在蛇身上或刺或刮，带来的摩擦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一会儿，这蛇的冰甲便已满目疮痍了。最后借着蛇尾的反弹猛的一蹬，消失在了远处的天空。

        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那蛇在空中游动，警惕的盯着长右消失的地方，夫诸也在看着，只见她不紧不慢的拿出神缚，

        “差不多了吗？”

        话音刚落，长右消失的地方便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眨眼的功夫就到跟前，燃烧的枪尖，冰蓝色的火焰，仿佛流星坠落般直直的朝着水蛇而去，亦如它的名字。

        夫诸心中惊讶，这是得蓄了多少力啊！而那蛇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贯穿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空中再次爆开了大蓬的白色水雾以及无形的能量，向四周扩散开去。

        而那水雾，炸开之后如同天降瀑布般倾泻而下，和蛛身爆破的场景一样，蔚为壮观。

        夫诸欣赏似的点了点头，提神缚冲了进去，两人在水雾里再次展开了新一轮的较量。

        分不清是何情形，只能听见或看见兵器的乒乓作响和偶尔透出来的火花，或神缚的一角，或星坠枪尖幽蓝的锋芒，反应着战况的激烈。

        长右的星坠使的是出神入化，夫诸驾驭神缚也是游刃有余。谁也不知道这一架要打多久，谁又会受怎样的伤。

        不过都是皮囊，只要内丹不受损，修一修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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