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我在楼下,你来吗?”
电话接通,乔枫眠只说了这么一句。
苍愆看着高楼之下,金色光晕中撑伞的孤傲身影,把茶盏随手搁在吧台,换了件长袖和防水的外套。
她在开放式厨房晃了一圈,似想说些什么。电视中的声音清晰稚嫩,苍愆路过沙发,蹲在门口系鞋带,平平淡淡地说:“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你们早点休息。”
听见她的声音,祈安不利索地转了个身,扒在沙发靠背,嘴唇和下巴上流了些晶莹的柚子汁水,乌黑的眼似不懂她为什么要在晚上离开。
不明白归不明白,习惯她出其不意回家,又悄无声息离开却已是事实。
纪窈抽了张纸巾,微微一瞥,说:“注意安全。”
苍愆:“嗯。”
楼墙阻隔雨声,机械运作,苍愆歪着头看慢慢变大的数字,电梯到了,空无一人。
她来到楼下,一眼就注意到乔枫眠浸湿的裤腿。苍愆带上帽子走进雨幕,乔枫眠按了钥匙,车灯闪了闪,二人开门上去。
一时无言,苍愆与她反方向看着车窗,谁也辨不清是什么落在眼底。
乔枫眠若无其事地收起伞,将车内温度升高,隔了半晌才说:“我今天去走访了一下丁淑芬和丁怡,回来的路上就被告知要回避了。”
她声音里的气息不足,力量却是充分的。
早上开完会,她先是去找了一趟梁崇傲,然后带着些许疑虑开展工作,还特地吩咐彭琅查监控要仔细点,于是和佟敬柔一起去找丁淑芬。
现在佟敬柔自己去了市局,她只能坐在车里不明真相地等待结果。
“嗯,都查到什么了?”
苍愆移下搭在车窗的右手,十指交握,骨节分明,两个拇指下意识地搓了搓。
乔枫眠:“比较遗憾,我们没能去到丁淑芬的家里,她的团队这一茬活正好在永明,所以她一直都住在打工的大通铺。”
两个人谁也没有看谁。
乔枫眠没透露关于案子的进展,悠远地盯着仪表盘的光说:“她让我想起我妈。”
“她们都是女儿被欺负,会提刀见人的那种。”
乔枫眠从小就好和男生打架,她饭量大,长的也高,打架从来不带怕的,最看不惯那阶段拿女生发育来开玩笑、张嘴ji闭嘴bi的男生。
班里女孩子的头绳总是被拽掉,小背心肩带弹在皮肤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乔枫眠也没能幸免。
但她从来不像大多数人一样脸红害羞,生气就直接踹回去,送他断子绝孙大礼包。
有人没“尝”过暴躁的,稍微对她起了兴趣。
一群被幕后男生灌了迷魂汤的女生在放学路段上堵她,乔枫眠一点都没怕,逮住一个就下狠手,自然没有任人打的局面。
她妈妈就是这样教育的,打架可以,打输不行。
可是对方人多,她不可能毫发无伤,乔枫眠顶着巴掌印回家,可是给母父气着了。
乔枫眠掩着脸笑了,“后来他们还联系了辍学的社会人,那次见了刀我没觉得害怕,反而还挺刺激,不过我也不傻,他们都带刀了,当然是报警解决。我真的是一路打到大。”
她感叹:“哎呀,我妈真是太帅了,她堵着那男生,拍着他的脸说,再敢欺负我女儿就砍了你!”
如今回看往事总是会带着些或喜或忧的滤镜,苍愆眨了眨暗光下模糊的眼睛,想到苍生也是这样的。
而现在把纪祈安当亲生女儿养的她们几个也是差不多的。
可能是太久没休息了,苍愆用手背揉了揉难受的眼睛,乔枫眠的话猝不及防响起。
“我看见寒酥的模型了。”
她盯着仪表盘,耳鬓的碎发有些润湿。
苍愆掀了眼皮,向左看去。乔枫眠双手搭着方向盘,眼底是忽明忽暗的蓝色,雨刷器在她的眼瞳里左右摇摆。
苍愆打开储物箱,撕开里面一包奶油味的坚果,急于需要吃点甜。
“不能代表什么对吧,江天又不吸毒。”
乔枫眠试图自欺欺人。
“嗯。”苍愆回答地低沉利落,手指剥壳的动作也赏心悦目,两颗白净的坚果一颗给自己吃,另一颗放在了乔枫眠手心。
乔枫眠学着她的吃法,茫然的脸颊鼓起一个小团,浓郁的奶油味冲击着苦,对比之下,更不好了。
她说接下来没事,等领导安排。苍愆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自己下了车,吃零食的嘴巴却不停。
坚果被她顺到了纪窈的车里,黑暗的停车场,苍愆带着雨衣的帽子,边咀嚼边熟练帅气地打着方向盘。
光有甜味还不够,她打开电台,想要一首狂野热烈,且能盖过雨声的曲目来麻木神经。
车辆驶在宽阔的道路上,电台切了一个又一个,苍愆突然听见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她停下切换的手,意图辨认,电流为熟悉的音色蒙了一层陌生。
——欢迎收听fm6795764herstory频道,我是今天的主持人方爵,听众朋友们好久不见。
苍愆开车的速度放肆,眼睛圆了圆,听见她的声音略有诧异。
方爵是位小有名气的年轻影星,靠一部作品成功搏得某新人奖小火一把,也托那部作品的福气,基本是被封杀状态。
她的国民评价和印象都不错,舒缓的中低音充满属于青春的磁性。
苍愆摘掉帽子,没再换了,就这样听下去。
方爵也是她孤儿院众多姐姐妹妹中的一个,苍愆不太开车,只追电影,没注意她什么时候揽了个电台的活。
电台内容不错,连麦的也都是一些女孩子,方爵同样嘴笨,一来一往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偶尔带着川味的尾音,像只乖觉讨巧的小狐狸。
车暂时停在老社区楼下,电台里不知怎么就背起了《阿房宫赋》,方爵偶尔接两句,笑说自己和大家一样上过学的,没什么区别。
苍愆趴在方向盘上,闲磨牙地又嚼了几个坚果。
红蓝的警灯在黑暗与眸中闪烁,苍愆安静地看着佟敬柔等人堵到了适才归来的云济民,侧脸的肌肉微动,若有似无地绷紧。
她手指勾住了把手,还不及推开门,有一颗不属于黑也不属于白的棋子加入了局势。
苍愆收回手,单凭走路姿势就认出是乔枫眠。
彭琅撑着伞,对突然现身的人好像有点难办。佟敬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对乔枫眠稍稍颔首,礼貌性地喊了一声乔队,而后些微眯了眼睛,注意了下她后面的风吹草动。
她的称呼出口,云济民苍老挺拔的身影停住,耳朵动了动,下倾的睫羽骤然扬开。
乔枫眠沉默着回敬点头,看着云济民缓缓转过身。她的老式布鞋踩在水坑里,啪嗒啪嗒湿了一圈,裤子和外衫都是旧却干净。
一切好像都是往日般熟悉的模样,却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最得意且让人骄傲的学生就站在面前和她对视着,即使隔着瓢泼的雨幕,落落大方的脸庞也足够清晰。她站在原地,迷蒙的眼里仿佛再问:“是你吗?……真的吗?”
可她又根本不敢,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就低下了头,只顾着盯住地面。
这副样子多久都没变。
苍愆伏在车里,手中换了包吃起来没有声音的果汁软糖。
紫橘色的闪电在她眼前劈裂,方爵正在和听众道别,说自己只是临时来帮前辈的忙,并放了首音乐稍作休息。
苍愆很平常地咀嚼,注视云济民松动后和蔼又柔软的眉目,她看着乔枫眠,嘴唇动了动。
苍愆听不见,但乔枫眠能。她低着头,听云济民似有看透一切意味的话语:“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不后悔。枫眠,这次是师傅连累你了。”
她说得强大又慈悯,坚定又坦诚,缉拿别人的双手被束缚着,风轻云淡地陈述一件事情。
雨水冰凉,空气中隐现呼吸的白雾。夏逝初秋,人群像落叶一样伴着风雨离场。
苍愆识趣地没有打扰,一直等待乔枫眠离开才下车,人就是这样,几十年无趣的生命中,总需要些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时间与空间。
她太累了,上楼冲个热水澡很快就睡去,连发给梁崇傲的消息都没编辑完就失手按了发送。
云卷云舒,天蓝得不像话。
苍愆在挨着窗的单人木床上眯着眼,看梁崇傲凌晨四点发来的消息:“凶器上有死者的血迹和云济民前辈的指纹,死者的衣物也藏在她家的杂物柜里。”
苍愆翻了个身,大字型仰卧,心里眼里都没什么波动,仿佛云济民在她面前杀掉江天,她都会冷静地看完。
饥饿打败了困倦,苍愆懒得做早饭,下楼随便吃点。买到了心心念念好久的豪华版杂粮煎饼,苍愆一边吃一边路过保安室,一位保安叫住了她,看她吃得香,默默咽了口水。
“是苍愆吧,你有个快递到好几天了,要不今天拿回去?”
保安室里的几个大爷都是熟人,苍愆上大学后不常回来,快递他们就帮忙暂时存着,等她有时间再取。
吃了点东西,她的气色好很多。
苍愆睁着眼睛狐疑,她最近又没填错地址,更没买什么东西。她和大爷借了一把壁纸刀,蹲在地上拆。
路边摊的东西在小屋子的气味简直是毒药,大爷捧着玻璃茶杯,看她拿在手里的星形木片。
盒子里还有一个体积不小的家伙。
苍愆举起来端详了一会儿,没能当即明白,她抱着箱子回家,和一个喷气式飞机模型一起参悟了大半天。
雨季里总是阴沉沉,白天与黑夜没有明显的分界。周五的晚课结束,丁怡打了辆车回家。
她转开房门,喜悦地想和母亲分享这次小测的成绩。
孜然的香气扑面而来,丁怡低头换鞋带上门,刚走进一步,便发现丁淑芳并没有和她打招呼的不对劲,碰巧对面还做了一位不欢迎的人。
她脸上的笑还没收,不僵不柔,有几分肉笑皮没笑的可怖,丁怡的眼球转过去,那女人浓眉顺目,像一位等待她开饭的家庭成员一样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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