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施月修昨天是与母亲施展同住的。
她谈完了一个项目，说最近都没怎么见，有点想念。
索性施月修没什么工作，回公寓精心制作了她喜欢鲃肺汤，只是原材料由于运输的原因，有些差强人意。
但施展很给面子，每次都会比平时多食一些。
施展是白手起家，大半人生能力与心态的博弈换来如今的矜贵生活。
上班的路上，施月修就接到了电话。
工作很多年，其实她和苍愆搭档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路况拥堵，对方发来的地址是一处普通居民楼，施月修嗅觉敏感，刚刚靠近警戒线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而苍愆早已在现场等待，她戴了鞋套，询问过痕检人员才放心走进去。
两处现场都十分惨烈，施月修各自看了看，卫生间挤不进位置，她和苍愆先来到了东侧的卧室。
若非是胸前的大片血迹，还会以为小孩子睡得很甜。
苍愆介绍：“死者是林梦华的女儿，今年10岁，身中12刀，凶器是垃圾桶里的一把尖刀，没发现指纹。”
施月修看着女孩恬静无邪的脸，向苍愆侧目：“这一起之前还有一个案子是吗？”
“对的，死者的丈夫杨伟也已经死亡，我的结论是机械性窒息，至于凶手……乔枫眠她们还在调查。”苍愆回答。
痕检结束了卫生间的工作，施月修与苍愆得以进去。
浴缸里，死者全身赤裸，脸上蒙了一条女士内裤，颈部索沟极深，胸前中了数刀，腹腔血肉模糊。
胚胎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地上。
“这是有什么仇啊？”
施月修靠近尸体，梁崇傲捡起地上的一条男士皮带，交给苍愆。
卫生间里实在逼仄，空气和人都很沉闷，施月修拿来尸袋，沉了沉情绪，“去解剖吧。”
案子逐渐棘手，解剖以施月修为主，苍愆与梁崇傲辅助。
程菲依旧负责记录，林梦华的会阴部有些不同，暴露的尖锐湿疣让她浑身激起鸡皮疙瘩。
施月修叫来一名侦查员，请人家帮忙把提取的生物检材送去检验。
她和苍愆负责林梦华的尸检，另一侧解剖床上，梁崇傲面对小孩子也没表现出什么负担。
“也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凶器就是这根皮带。”苍愆说。
梁崇傲帮助死者擦去伤口外溢的血迹，抬了抬眼睛，补充：“这条皮带是在现场发现的，上面有死者丈夫杨伟的指纹，而且她们家衣柜里还有一条同款式皮带。”
程菲给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凶手有前科呢？反侦察意识还挺强的。”
施月修说：“有可能。”
苍愆拿着止血钳，隔着很远拨了拨那密密麻麻的尖锐。
她说：“她们夫妻俩这是谁传染谁啊？还是男传染女的概率大一些吧，杨伟成天在外嫖，林梦华只在家里的几十平方内活动。”
“你看她连嘴里面都有很多。”
“而且，往人脸上盖条内裤是什么意思啊？凶手想表达什么？”
敲门声打断几人的讨论，侦查员探个头进来，说是乔枫眠要求开会。
案情研讨会的会议室干净肃穆，没有一个人抽烟。施月修没什么寒暄，由乔枫眠引领直接在会议桌旁坐下。
佟敬柔接到指示，将幻灯片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那是一张狭窄卫生间的照片，墙上布满大量血迹，而林梦华全身赤裸地躺在充满红色的浴缸里，腹部被剖开。
很多人不忍再看一遍，选择低下头沉默。
施月修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照片中地上凌乱的碎布料，以及盖在死者脸上的内裤。她给出尸检结果，静静地听接下来的会议内容。
乔枫眠把数据传输到电脑，放大杨伟的通话记录以及聊天记录。
里面的号码备注方式千奇百怪，微信聊天记录萎靡不堪，还有很多暴露色情的视频，包括杨伟与各种人的性事，里面的体位偏好也很好地解释了林梦华口腔里的尖锐和肛门处消失的褶皱。
彭琅指着其中一条号码“喔喔”两声，拍拍桌子激动地说：“这个号码我知道，是个嫖娼窝点。”
众人奇怪地看着他，彭琅闹个大红脸，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记忆力好一点！又不是去过！”
好多人笑出来。
为了让气氛安静下来，乔枫眠拍了拍手，给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还是要从杨伟的人际关系找突破，你们看我这点说的在不在理，杨伟的尸体被发现时是下跪的姿态，有惩罚意味。”
在座侦查员纷纷点头。
乔枫眠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林梦华蒙在脸上的内裤，有嫉妒或侮辱意味。”
一阵沉默的点头中，佟敬柔第一个发出声音：“我也这样认为，而且……乔队，我有些自己的观点，可以说吗？”
“请讲。”
“现在我们主要的怀疑对象是杨伟的那些嫖娼对象，以及关系亲密的男性友人。但照我的经验看，男性喜欢的嫖娼对象多为“白幼瘦”类型的女子，也就是说她们更多时候自身难保，很难杀掉三个人。”
苍愆右侧的眼角微眯，插嘴：“也可能他本身就是出来卖的。”
秦少江眉头一跳，匪夷所思地抓了抓头发，思路好像一下子就打开了。
佟敬柔貌似也没想到还能这样，她转而讲述昨天自己和沙阳的调查，“这个杨伟的交际面还挺广的，饭局多，但是据他女儿交代，杨伟曾在多次带她吃饭的时候叫来不同的年轻女孩，还让自己叫妈妈。他有一个关系很近的男性朋友，孩子不知道名字，只管他叫谢叔叔。”
话落，她看向沙阳。
这男的好像总是照别人慢一拍，紧张地翻着笔记本，“是……是叫谢早，和杨伟同个单位的。”
乔枫眠“嗯”了一声，等待她们俩谁继续说下去。
佟敬柔将主动权握在手里，特意直视乔枫眠的眼睛，看似想窥探她的态度，“林梦华平时只与家人接触，这几天突然见了一个外人，是人民医院心外科的医生宋惜君。”
苍愆抱着手臂，一副看戏的态度。
乔枫眠无辜脸，不理解，“看我干嘛？按程序查呗。”
佟敬柔主动请缨：“可是我想查谢早那边。”
乔枫眠让其余人等散会，说：“那不行，宋惜君那边我得回避，所以你去查。”
佟敬柔：……
会议结束，苍愆和施月修来到实验室等结果，同学对苍愆给她安排的加班任务非常鄙夷，说什么都要敲她一顿饭。
施月修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眸里的光都聚在苍愆身上，她不知是羡还是怨地说：“你到哪里都有很多朋友。”
苍愆挨着她坐下，缠着人的手臂讨好：“可是姐姐只有一个呀。”
“起开。”施月修佯装嫌弃地推她头。
苍愆笑了两下，和乔枫眠报备过后，打了个没有拨过的电话。
那是一个关于雨夜的回忆，她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接通，只是试探着打过去。
“喂？”
施月修侧目，听见里面年轻稚嫩的女声。
苍愆抓住了自己的裤子，在指尖轻轻揉，挺直腰板，隐隐期待：“容易吗？我是苍愆，你还记得我吗？”
里面沉默片刻，回答：“苍姐姐，我是青川。”
“哦，青川啊，那你姐姐在吗？我想请她帮个忙。”
——青川，谁打来的电话？
另一道温柔的声音隔着距离传进耳朵。
信号不好，电流咝咝啦啦。
对面持电话的换了个人，苍愆回忆出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大雨瓢泼，裤子已经湿到了膝盖，滚雷撕裂天空。她躲在胡同外的遮阳伞下，撑着摇摇晃晃的伞柄。
胡同里灯火明灭，万丈星光无归处。
苍愆的喉咙逐渐发痒，此刻只要一声电话，随便哪个朋友肯定都会赶来。但她不想打，不想拖累，不想传播坏情绪。
很多事情，自己默默消化掉就好了。
雨点砸得玻璃噼啪响，借着闪电的光，她才看清胡同里的人家都是旧式的木窗框。
有一户的光亮很弱，仿佛点的烛火。
劲风刮过，伞面被完全掀开，苍愆整个人暴露在雨幕中，那户烛火人家开了门，露出一张漂亮但不太健康的脸。
她对自己招手，面色担忧，“哎，要不要进来避避雨？”
容易将电话贴近耳朵，声音很轻：“苍警官，我能帮上你什么呢？”
她似乎难以置信苍愆会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声音还是无力，但从发声的力量感来看，要比之前健康许多。
苍愆说：“我想让你帮我查两个人，杨伟和谢早，就是查一查在那个圈子里的情况。”
容易：“好，我记下了，一定尽快给你回复。”
通话结束，屏幕上方弹出乔枫眠的控诉。
[乔枫眠：你有这种渠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苍愆在26字键盘上敲打：放屁！！我告诉你你敢用吗？！
现阶段，法医部门的工作基本结束，繁忙的一天过后，终于来到了下班时间。
苍愆跟她去了家里拜访施阿姨，路上与佟敬柔的车擦肩而过。
考虑到宋惜君的身份，贸然调查只会扩大影响，佟敬柔坐在车里，不紧不慢地拨出电话。
对方几乎是立即接通。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宋惜君女士吗？我是市局侦查员佟敬柔，现在有关林梦华的案子需要您配合调查。”
女人很好说话，“我要怎么配合呢？”
佟敬柔看了眼手表，回答她：“现在接近下班时间，医院门诊前面的马路上停了一辆捷达，你出来就会看见，上车后，请配合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外面只凭阳光让人分不清时间。
与一名警察朝夕相处多年，宋惜君还是第一次来到讯问室。
她对面坐了两个人，这个经历属实陌生。
“宋惜君，昨天晚上十一点之后你在哪里？”
宋惜君十指交握，从容不迫：“在家。”
“有人能证明吗？”
宋惜君抿了抿嘴，担心实情是否会给乔枫眠带来麻烦：“你们乔警官就能证明，她是我的室友。”
“……”
她继续：“或者你们查监控吧，我回家之后没有出去过。”
负责讯问的警察当然知道，但是该有的程序不能不走。
佟敬柔直截了当：“林梦华死了你知道吗？”
话语一出，她看到宋惜君的瞳孔明显一缩，里面的情绪跨越年龄与阅历，是她不太能参透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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