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遥远的星河落幕,天际渐变出浪漫惑人的紫,云层舞动,摊开的底色像是一轴旧胶卷,封存那些泪渍存在过的痕迹,等待罪恶被人掀开问世。
万籁俱寂,旭日初升,农家院的公鸡还没上班,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早已披星戴月。
属于都市的灯红酒绿照不来乡野,人性的腐烂与丑恶倒是在哪里都淋漓尽致。
瓦店镇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镇,近几年学校合并,附近那些村里没人去的小学都取消了,合并成镇里的九年制学校。尽管如此,教职工加在一起还远远不到千人。
学校中央是个大型土操场,以此为界,北侧是破败的小学部,只有两趟老平房,个别的连窗户都是破的,稍微刮点风,木门都挡不住。南侧是新建的五层初中教学楼,用做教室的其实就那么几间。
领导们腰包塞得鼓,校长一个比一个迁得快。
打更老头塔拉着旧鞋从旱厕蹭出来,墨镜盖脸,嘴中叼了一支烟,边系裤腰带边向几步外的垃圾堆走去。
尼古丁带来的惬意让他满是皱纹的脸沉浸在烟雾之中,老杨终于系好了裤子,想赶在一会儿来学生之前把垃圾处理掉。
学校的垃圾场不大,也是因为人不多,所以一周烧一次都觉得勤。
没错,当地还是采用此种处理方式。
老杨眯着眼睛深吸一口,粗糙的手指夹住香烟,左手慢慢引燃枯叶,等烧起来就丢进那堆塑料里。
就快进入伏天,此时用旱厕最是难熬,塑料的焦味里参着浓烈的臭气。
“以前也没这么臭啊,是不是该掏厕所了?”他自言自语,弯腰拾起一根粗棍将垃圾分散开,不然好久都烧不透。
黑烟熊熊滚动,老杨抡起大扫帚汇聚那些边边角角的零食袋,荆条一勾,从另一堆中带出一件初中部的校服上衣来。
像他这样的老一辈人都是穷过来的,否则也不会一把年纪还赚打更钱。衣服自然是不能随便乱扔的,更何况这哪儿都好好的,咋就不要了呢?
老杨心疼捡起,随手拍了拍夹在腋下,继续干活。
粗劣的扫帚刮起尘土,眼前忽现一抹突兀色彩,灰突突里参了点死青,老杨摘下眼镜好奇去瞧,还没等弯腰,登时就嚎了一嗓,身子摔个趔趄,吓得连滚带爬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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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市开发区。
常见的宾馆套房内,摆设整洁简单。窗帘被缝隙中的风吹拂,欲盖弥彰的招牌映进点点蜜粉。楼下的麻将馆哄闹,烧烤店更是传来玻璃碎裂声和不堪入耳的脏话。
里侧床上的人被长卷发缠了满脸,锁骨之上皆裸,看似羸弱的脖颈含糊一声,长臂伸出,线条流畅又均匀,迷迷糊糊地将睡袋拉高蒙住。
外侧那个更是好不到哪儿去,乔枫眠身着黑色常服俯卧,连鞋子都没脱。
乍看上去,还以为是两具横尸。
执法记录仪般的画面,镜头拉近,乔枫眠整张脸侧压到变形,嘴唇半张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模样。
不隔音的楼房十分喧哗,苍愆快要疯了,她和乔枫眠已经整整40个小时没合眼,那人更是高强度追凶,剩下的文书资料交给手下的一个傻小子处理,自己倒床上跟死了一样。
隔壁的声音令人抓狂又无语。
床板咯吱咯吱,娇音尖锐骇人。
苍愆低气压挺腰坐起来,揉了揉蓬乱的头发,张扬的玫红色衬衫半解,无望的眼神死死盯着墙壁。
红唇轻扯,牙齿磨得发响,腹诽道:那大肚子男人能进去吗?!女人你叫什么!
她的性欲就是被这种类似“人兽”的视频吓丢了十年!
“咣当”一声门被踹开,走廊的尖叫与喊冤此起彼伏。
两个男性民警进来大喊:“买的左边,卖的右边。双手抱头!蹲好!别动!”
乔枫眠登时一个鱼跃起床,脑子里嗡嗡的,等眼前的雪花过去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可那人已经先一步去了左边,而且证件和手机一并奉上,显然对流程十分熟悉。
最可气的是她表现的真像犯了事的。
乔枫眠:……
狗东西!
“双手抱头,蹲下!”民警再吼。
乔枫眠被人粗鲁地压去墙角,不料背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脆女声:“乔乔?苍愆?”
此时男性警官也松了手中力气,反应过来这屋子里是两名女性,而且证件显示:
这两位是市局的……
开发区派出所情报员鹿笑辞和组员正在执行抓嫖公务,草草地解释了一句。
简单来说,这两位姐妹掉进了嫖窝。
反观苍愆看热闹不嫌事大,趴在门口饶有兴致地听那些男人喊冤:
——警察同志我是第一次,可不可以从轻处理?
——真的只是见个面,没有其他关系。
——可以不告诉家人吗?我老婆还怀着孕呢。
——我老婆二胎,这胎是男孩,不能影响她生产啊。
——我也快要结婚了。
乔枫眠先是对嫖娼男表示鄙夷,接着回过头,冲她刚才的行为恨不得照屁股踹一脚,却也对她的打趣无可奈何。
谁让自己枕头女王的称号名扬在外。
两条长腿分岔,乔枫眠疲惫地坐在床边,抹了抹脸,露出明艳又大气的五官,瞳色坚毅,长发风情。
“哈——”女人不拘小节地边打呵欠边说:“我们也走吧,车上休息一会儿得了。”
她眼里遍布红色的网,周身依旧风华,只见那位咬着嘴唇,对镜低斥:“太过分了。”
乔枫眠:“?”
暖磁慵懒的声音再度嗔怨:“这张脸太过分了。”
熬了两天也只是加深了点黑眼圈,眸色倦怠无光。
苍愆这女人就快要迈进三十一岁,模样浓颜立体,漂亮的眸子中只写了一个字——渣。
昏黄暧昧的灯光倾泄而下,照在她熠熠流转的瀑发上,大敞的领口露出肩膀,肌肤光润如玉,力量与细腻共存。
乔枫眠:……
这次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踹过去,本想着结结实实闷上,却是扑了个空。
那女人灵巧一闪,慢条斯理地系着扣子,镜框搭上,白色外套披肩,摇身一变就成了惑阳城的斯文败类。
狗东西……她又骂了一遍。
下楼退房,乔枫眠还是无精打采,苍愆与鹿笑辞等人短暂问候,看旅馆老板作为招嫖的主犯被抓,随后捏着鼻梁打电话让司机来接。
第一次感谢堵车,永明市刑侦支队和法医科的青年顶梁柱们在车里将将睡了一个半小时。
乍一推开门,痕检的同事小芳提着保温杯悠哉悠哉,没有虎背,但有熊腰。这大哥自打结婚眼见着发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是男人怀孕呢。
他贼兮兮地撞了苍愆肩膀,消息十分灵通:“听说咱们苍科长嫖娼被抓了?被嫖的还是乔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估计现在同事口中的她不仅是大龄渣女,还是个男女通吃的海王。
前几年有张工作照被po到网上时,有留言叫她不要把性别卡太死,殊不知她心里的想法:
不,我要卡死死的。
苍愆用余光瞥在他鼓囊囊的肚子上,伸手拍了拍,故作遗憾:“不行啊,我们互相都瞧不上眼。不过你这肚子还是减一减吧,万一哪天弟妹跑了,这事可真怪不了她。你本来就在容易阳痿的年纪。”
小芳:……
男人生出一种被扒光的感觉,自我掌嘴,将军不成反被屠了老命,于是灰溜溜地小跑回办公室,不浪费一秒减肥机会。
苍愆噙着笑意得胜归来,开门一看小程的表情就知如何,大方笑道:“你也知道了?”
程菲缩起脖子,乐得不能自已:“这事都传开了。”
绯闻“坐实”,靠在市中心第一人民医院三楼走廊的乔枫眠无故抓了抓耳朵。
回来处理了一个伤情鉴定,苍愆摘下眼镜锤了锤腰,几乎是下一秒,科员小程帮忙接了杯温水放桌上,并提醒说:“您要不回家歇歇吧,晚上就别陪我值班了。而且明天咱们这儿会来个新人,川大研究生呢!“
“男的女的?”苍愆有意卸去制服,随口问道。
小程:“是女孩,证件照可乖了。”
苍愆弯一弯唇:“挺好的。”
程菲心中了然,显然科长对新人的性别很满意,否则就是一个单字“哦”。
没办法,最近科里塞的糟心男实习生太夸张了。
那人只带着手机下班,背影禁欲干练,没忘撂话:“有事随时找我。”
“好。”
程菲应下,迷妹一样看着自己现阶段的榜样傻傻发笑。
-
日升月落,脚下的星球按部就班旋转,苍愆挤在下班晚高峰的地跌边缘,构成千千万万忙着回家的普通人之一。
晚饭,休息。
枕旁的震动打破卧室的安逸与温馨,苍愆第一时间接通电话,沙哑地“喂”了一声,旋即安抚那只攥着自己的小手,连“嗯”几声表示自己听到。
“好,好,知道了,辛苦你。”
下一刻,乔枫眠的消息立马弹出来:[瓦店镇女尸,一起。]
苍愆撂下电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床侧另一人的睡眠状态,她飞快地换衣服洗漱,蹑手蹑脚出门,余下床上的母女酣睡。
楼下,乔枫眠换了黑色衬衫,像个刚下t台的模特一般英飒靠在车窗。
苍愆平淡地扫了一眼,没做评价,抬腿踏上副驾。
乔枫眠揉了揉头发,轻轻一笑打开车门。
这家伙开车她最是放心,又稳又快,苍愆半支了副墨镜昏昏欲睡,强抬眼皮的样子让乔枫眠发笑。
熟练拐过山间急弯,避开对面不懂变灯的男司机,乔枫眠随意一瞥,咬住一片口香糖提神,带些对朋友的宠溺与纵容,说:“睡吧,到了叫你。”
白色的suv穿在山间盘绕,最终驶向了偏远乡镇的学校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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