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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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小西和李进就直奔前门。
　　他们忙了半个月，把拆迁的事办完了。有小梅的关系，小房的拆迁享受了所有能享受的优惠政策。完事后，李进夫妻在前门烤鸭店请负责拆迁的各方人士吃了一次大餐，这些环节都是小梅指点好的。
　　那天在饭桌上吃得酒足饭饱后，小梅对小西说，最近又有个政策，如果房主愿意把户口立即迁到北京六环之外，能多得十万块钱的补贴。
　　真的？十万块就那么容易到时手？小西惊喜地问。
　　小梅说，疏解人口是政府的长期政策，才出这么多钱往外轰人。好些老百姓几辈子住城里，他们宁愿住小点儿的回迁房，也不愿意把户口迁到郊区去住更大的房子。
　　小西又兴奋又担心，她说，现在的房主可是我爸呢，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可愿意把户口出去。
　　放着该赚的钱不赚，傻吗？李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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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太出院了。她拄着拐，费力地挪动着，腰也弯了下去。雪白的头发，变得稀稀落落，住院两个多月，她从一个还算富态的老太太，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在家里养病时，吴老太却是闲不住，她总想找活儿干。老三做饭，她要帮着择菜，老三收拾屋子，她就坐在沙发上，缝着永远也缝不完的抹布。她的口袋中，依然装着一摞百元大钞，随时准备给小东报销买菜钱，她愿意家里饭桌像从前一样丰盛，虽然她依然只吃剩菜剩饭。
　　这一日，老三背了吴老太下楼晒太阳，老黄拿了拐杖也跟着下楼。吴老太和老黄坐在楼下小花园的石凳上，惬意地享受着阳光，老黄望着老伴布满皱纹的脸，生出无限感慨，说，我还记得，那年咱们一起参加学生运动，你带头喊口号的时候，真是英姿飒爽呵！
　　吴老太把手中的拐杖，轻轻在地上蹾了一蹾，你那时候，也是个帅小伙儿呵，多少小姑娘都盯着你，谁知你偏看上我呢？老太太说着话，脸上就有了娇羞，似乎回到了遥远的少女时代。午后的阳光射进廊子，照射在老两口的脸上，他们互相看着，眯缝了眼睛，品味着时光交错的神奇。老黄说，感谢老天爷吧，咱们一起守了60多年，多么幸运呵！
　　这时，小西提着一袋水果，走进宿舍大院，一眼就看见了小花园里的老两口，她走上前来，笑着说，妈，爸，你们老两口可真是有兴致呵，看着就像是画儿上的俩老寿星。
　　吴老太见女儿提着水果来看她，也很高兴，小西极少给老人买什么。
　　去一边抽烟的老三走了过来，把水果接了，心想，二姐怎么大方啦？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啦，在医院那么多天，还不好好在家歇歇？老太太说
　　小西便也坐在石凳上，她说，妈，今儿我来真是找爸有点儿事儿。
　　什么事儿呢？老黄问。
　　小西望着父亲白发苍苍的头，心中有点儿不忍。心想，说呢，还是不说？爸和妈关系多好，相比之下，我和李进简直连露水夫妻都不如。我真羡慕父亲和母亲呵！这两个给了我生命的老人，现在相貌如此之像，简直像是一个人啦，所谓夫妻相，可能说的就是这吧！
　　小西正怔神儿，吴老太追问，找你爸到底什么事呢？
　　一摞厚厚的人民币，显现在小西眼前，她咬了咬牙，说，爸，你愿意不愿意，把户口迁到五环路之外去呢？
　　迁户口，为什么？老黄惊异地问。
　　小西就把其中原由说了。
　　吴老太一听，心里的火就上来了，我和你爸都这个岁数啦，你还要把我们拆开？
　　要是爸不愿意，那就算啦，这十万块钱我也不要了。小西说，眼圈红了。
　　小西，你可别人心不足，为了钱就来轰你爸？吴老太正色道。
　　小西擦了眼泪，把心一硬，又说，头半辈子，家里的好处，我啥也没沾着，受累才有我。好容易有了那一间小破屋，拆迁去郊区买了房，也剩下不了多少钱。我知道你们心里只有小东，她要星星你们不给月亮，就连我们当弟妹的，也都得给小东奉献。她这一辈子又是做生意，又是创业，又是把圆圆送出国，想一出是一出，把你们的老底儿掏空不说，还得向弟妹伸手，除了老三的钱让小云把住了，我和老四的钱她都惦记着。我退休金不到小东的一半，可现在她还欠我十来万块钱。凭什么吃亏的都是我，我也有儿子，彬彬的媳妇儿还是个乡下丫头，亲家穷得掉渣，这拆迁房就是给彬彬结婚用的，这十万块钱也是给他装修用的。李进赚得不少，可是一分钱都捂得严严实实，过日子的钱，都得我出。儿子的事他更不管。从那回我卷了他钱之后，如今他账户密码都瞒着我。可是我卷的钱，不还都便宜小东啦？这么说吧，现在我就是个穷光蛋。当初说这门婚事的时候，我就不愿意，要不是你们逼着，我怎么会跟着他受半辈子罪？平时家里有事，全是我和老三盯着，小东当个甩手掌柜，这回妈有病住院，不是我在医院盯了40多天吗？养儿防老，咱家全是我和老三的责任。现在我有了难，你们可是一推四六五，也好，以后我有事儿也不找你们了。
　　小西说着，泪珠又滴落了下来。
　　吴老太冷眼看去，发现从前还算清秀小西，如今头发灰白，脸上布满细细的皱纹。她想起，在医院的日日夜夜，要不是小西盯着，那个护工还不定怎么偷懒呢！还有，小东竟还欠了小西十几万块钱，万万不应该呵，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小西在集体企业退休，每个月不过两千多块钱，比小东少一半不止，可小东偏还欠她的钱，真是不像话！
　　想到这儿，她问老黄，你只是户口转走，人又不走，有什么不可以的，咱们都这个岁数了，一个户口又值个什么？
　　老黄叹了口气，也是，我也快进八宝山啦，户口走就走吧，可是转哪儿去呢？
　　小西一听母亲松了口，心中一阵高兴，说，我表哥的房不是在五环外吗，爸的户口可以转到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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