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生了千金
1981年,中国独生子女政策开始实行。
恭喜,一个千金,一个护士向等在产房外的周强报告。
周强二话不说,扭头就离开了医院。
该死,给周家断了香火!他嘟囔着,回家又把自己灌醉了。
直到老父亲进屋把他一顿臭骂,催他赶紧去接老婆孩子,他才不情愿地又出了门。临行前,老人塞给他几百块钱,说是给小东坐月子用。
也不知道怎么的,女儿一抱在手上,周强的心就融化了。那粉嫩嫩的小脸,就像是一片玫瑰色的花瓣,那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像足了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孩子永远也见不着的奶奶。这个温暖的小肉团,可是他周家的骨血呵!
小东抱着女儿,怎么看,也看不够。她真不敢相信,那花瓣儿一样鲜嫩的小生命,是从她体内分离出来的。以后,那个小生命会有自己的意志,思想,命运。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呢?小东想。
周强把小东母女接回了家,请下岗在家兄弟媳妇小孙来帮着照顾。小孙是个贤惠女子,把小东母女照顾得妥妥贴贴。
一个小生命的到来,让这个败落的小院又有了生气。
每天,小东都抱着女儿在小院里晒太阳。阳光照射在女儿胖胖的脸蛋上,让小姑娘精致的五官,像天使一样美丽。小姑娘圆圆的脑袋,圆圆的小脸蛋,圆圆的大眼睛,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可爱。
小东得意地说,我女儿,可是一颗珍珠!
她仿佛看到了女儿的未来,那是一片光辉灿烂的天空,美如天仙的女儿,一定会有个白马王子来找她,女儿的未来,一定事业家庭诸事顺顺当当,而不是像她自己,只落到胡同的尘埃之中。
为了给女儿起名字,夫妻头一回同心协力,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晚上,却没有想出合意的名字。突然,周强一拍脑袋,我闺女哪儿都圆,我看就叫圆圆吧,希望她的人生圆圆满满,大名叫周圆!
好呵!小东说,愿她今后诸事都圆!
名字起了,户口上了。周强问小东,产假满了,谁看孩子呢?
我妈呗,你又没本事请保姆!小东说,带着优越感。
月子过后,吴老太把小东母女接回自己家中,请八姨来帮助照顾婴儿。八姨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八姨退休后闲着,年过半百的她又成了吴老太家的免费保姆。
八姨一进黄家,就盆是盆碗是碗地忙乎起来,不仅把孩子照顾得妥妥贴贴,还把黄家的家务事统统包揽下来。八姨一出场,家里瞬间就气象一新。
孩子一满月,小东就上班去了。婴儿的到来,让吴老家更挤了,到处堆着婴儿用品,阳台上飘扬着五颜六色的尿布。圆圆成了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小东听说喂奶女人身材就变了,所以不愿喂奶,吴老太就给圆圆订了六瓶牛奶,再加上糕干粉,把婴儿养得白白胖胖。小东白天风风火火上班,进家有现成的饭,孩子有人管,比在自己的小家舒坦多了。
四十二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圆圆能叫“妈妈”,也会口齿不清地叫外婆和外公了。她管八姨叫八姥姥,一声声叫得那么亲热,听得吴老太都有点儿嫉妒。可是,毕竟她这个亲姥姥,也没有像八姨那么耐心,给圆圆讲故事,陪着孩子在楼下玩儿,给孩子蒸鲜嫩的鸡蛋羹,做美味的西红柿鸡蛋细面条。她更没有耐心像八姨那样,静静地捧了一件婴儿的小衣服,在阳光下细细地缝补。而小东,仅仅是晚上回来抱着孩子看看电视,给孩子讲故事都嫌太累。
八姨不仅给婴儿缝缝补补,还给婴儿做了好多小衣服,有冬天的棉服,夏天的裙子,甚至,还用一个旧的大红色丝绸被面,给圆圆做了一个小斗篷,抱了孩子出去晒太阳,人见人夸。
有一天,小东对八姨说,八姨,等我以后发达了,给你老人家养老吧!
八姨正给圆圆喂橘子水,她笑眯眯地说,那就先谢谢啦!
八姨最大的心事,就是养老。眼下,五十多岁的八姨依然眉清目秀,细嫩的脸庞白中透红,神态安然恬静。可是未来呢,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八姨当年嫁了一个军人。1949年,江兰新婚一个月的丈夫跟部队去了台湾,从此再没有见面。三十年后,八姨接到别人从台湾捎来的一个骨灰盒,还有两万台币。守寡后的几十年,不断有人劝她改嫁,可被八姨统统拒绝了。
1950年代,八姨被吴老太接到北京,帮吴老太拉扯几个孩子。吴老太见表妹能干,又把八姨介绍到领导家中当保姆。会做一手好饭菜的八姨,很得领导欢心,也为吴老太争了不少好人缘。再后来,机关托儿所看上江姨的干净利索,把八姨请去托儿所当保育员,这成了八姨人生里程碑式的转折。从此八姨成了体制中人,她有了铁饭碗,也有了退休金。
1979年,吴老太想起被轰回老家的八姨,便找到机关托儿所,要求为表妹落实政策。1980年八姨又回了北京。妇联托儿所不仅补发了她十年工资,还分了她一间小房,并且为她办了正式退休手续,从此八姨有了安逸的晚年。
八姨对表姐心存感激,所以对表姐家的事,能帮就尽量帮。不过靠着表姐家养老,她心中没有底儿。小东的话,颇让她动心,也就对圆圆更尽心了。
时光荏苒,圆圆四岁了,上了幼儿园,由八姨接送。只有周末,小东才带圆圆去看周强。有时候忙了便周末也不回去。她有无数事儿要忙,孩子的事平常就都推给母亲和八姨。
圆圆两岁时,小西生了儿子彬彬,又过了一年,老三家添了千金净净,黄家一下有了三个孙辈。彬彬由小西的婆婆看,净净从半岁起,就由小云带去厂托儿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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