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我是独生子女

少女攥紧双手，打量着房间的布置，也在思考接下来的路。虽然林琳阿姨很喜欢她，但有些道理她不得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基本也就是寄人篱下。该懂的礼数，她要做到，不能让她为难，也不能给她增添麻烦。
等到高考后，她上了大学，再怎么说也不能待在这里了。作为回报，以后，她也要好好孝顺他们，感激收留之恩。
然后，学习也要努力，不能有一点松懈。这里是大城市，不比故乡的小县城，她要考到最好的学府去，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父母……
这么想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天的车马劳顿是无法抗拒的，不一会儿，少女已悄然入梦。
*
晚餐做得十分丰盛，和国宴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林琳特意请了位本市著名的糕点师来完成今晚的糕点。照她的想法，小姑娘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但从现在开始，她的生活都会是甜的。
糕点师的水平也不是盖的，香味四溢，弥漫到整个客厅，让一众佣人都直道天啦呼。
这时，脚步声传来。
看见来人，林琳哼道：“你还知道回来啊！还以为大少爷今晚要客居他乡了。”
少年低低笑了声，回答中带着几分讨好。
“母亲大人，不好意思呢。”磁性的声线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泛起涟漪，充满了诚实之情，“回家的必经之路不知道为什么施工禁止通行，我只好绕道走了。”
少年的眼神带上了无辜，湿润的头发证明了语言的真实性。凌瑾迟拿着帽子，露出笑容：“妈，先让儿子上去洗个澡吧？”
看着他满头的汗，林琳也不再多话了，催促道：“赶紧上去洗个澡，顶着风回来的，也不知道带个外套，别感冒了……”
目送他上楼的背影，林琳到底是心疼儿子，对后厨说：“再去熬碗姜汤吧。”
*
期末考试结束后，凌瑾迟跟着校队出去打了几场比赛，最后一场是今天的友谊赛。算来，他快半个月没回来了，难怪林琳要发火。
偏偏道路维修，他绕了不少的路，此时球服黏在身上，好不舒服。他回到房间放下包，神情淡淡的，去冲了个澡。
洗过澡清爽了不少，这时困意袭来，凌瑾迟打算去床上听会儿音乐睡觉。突然，他想到之前把随身听落在客房了。
于是，他走到客房。还没推门，却闻到了一阵清香，和沐浴露的味道不同，更自然了。
花香吗？
他淡淡皱眉，家里客房什么时候栽植花卉了？
推开门，里面一片黑暗，只有大概的轮廓。因为忙着找随身听，凌瑾迟没有开灯，只是凭着记忆在枕头边摸索起来。
岂料，摸到的不是冰冷的随身听，而是一只带着温度的手。
……有人？他抬手打开床头的小照灯，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幅场景。
少女安静地睡着，长发如瀑，斜卧在面对他的方向，左手枕在他的随身听上。睫毛显得又细又长，呼吸一起一伏，看来睡得很安稳。被子已经褪到了腰间的位置，露出几乎完美的腰线。
凌瑾迟顿了顿，收回动作，眼神瞬间清明不少。可能是光线的缘故，少女缓缓睁开了眼，显得那样懵懂。
“？？？嗯……你……”她的声音糯糯的，像小米粥。
凌瑾迟挑挑眉，没回答。
她这才如梦初醒，“噌——”地坐起来。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对视着，各怀心思。
气氛顿时旖旎起来。
无措，却又相契。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和她一般大，刘海湿淋淋地搭在额前，应该刚刚洗过澡。联系这些线索，冷云杉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抱歉啊，我不知道……”
“没什么事了，你继续休息吧。”凌瑾迟抓抓头发，指向枕头边的MP3，道，“我只是来找随身听。”
“噢……”
等人离开，冷云杉“啪”地一下捂住脸。啊……好尴尬呀！
过了一会儿，刘姨上楼喊两人吃饭。
凌瑾迟先一步出来。下楼时，他问：“刘姨，呃……那女孩？”
“嗯，少爷，杉杉小姐以后就要在这里住下了。”刘姨和林琳一样，都是个女儿奴，声音里难掩喜悦，“哈哈您以后也有伴儿了，您开心吗？”
“……”他应该开心吗？
他悄声嘀咕道，“也没人先前通知我下这件事啊，不然我怎么会……”
刘姨听力极好，闻言笑道：“少爷，夫人本来打算你回来就说的，结果你去参加比赛了。杉杉小姐今天才到的，夫人还给你发了信息呢。”
“……”好吧，手机没电关机了。
冷云杉下来略微晚些。一是仍旧感到尴尬，二是整理下仪容。不管怎样，她还是想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相处也方便些。
其他人已经就位。林琳招呼她坐下，“来，杉杉，过来坐这儿！”
冷云杉笑了笑。坐下后，她发现，刚才的少年就坐在她的对面。他换了身家居服，眉眼间散发出淡淡的懒散感，既没表现出欢迎之色，也没体现出反感之意。
林琳笑容满面道：“杉杉，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凌瑾迟，和你一个年级。暑假之后，你们就一起上学了，你去星杨，我也放心。他会和你一个班，有事就找他，不要客气。”
星杨是桐庆权势最大的高中，几乎全是富家子弟或是贵族学生。管理多元化，主张全面发展。
林琳对自家儿子道：“你听见没有？这是杉杉妹妹，是妈妈好闺蜜的女儿，约等于你亲妹妹了，要来家里住上时日，你要好好照顾她。”
她强调道：“出了事我唯你是问，给我好好记着！”
冷云杉听得忐忑不安。其实没必要这样，她也不需要别人怎样关照她，她可以自己做好一切，不会添麻烦。
挨了几秒，少年才答话，语气漫不经心：“妈。”
“什么？”
“我是独生子女。”
冷云杉眉心一跳，水灵灵的眼眸望过去。凌瑾迟刚想说些什么，感受到对面传过来的视线，少女的目光楚楚可怜，带着小心翼翼。
“……”他抿起嘴唇，没去看任何人，眼神直直地落在桌子上。
林琳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我只是让你多关心一下妹妹，你居然说这种话，有没有良心？！反正，你必须给我照顾好杉杉，不然，什么篮球队，银行卡，你是想也别想了！”
好狠！
“行，我知道了。”凌瑾迟抬起头，回答得极其敷衍。
林琳训斥道：“你给我好好说话！”
少年又吊儿郎当的地重复了一遍。林琳给他一个“等会儿再教训你”的眼神，对厨师道：“上菜。”
“我今天备的是空运过来的牛排，杉杉你多吃点。”
厨师把牛排端上来。牛排香气扑鼻，色泽诱人，焦糖色的肉质与清新绿的蔬菜搭配得相得益彰。
林琳看着冷云杉：“快尝尝吧。”
“嗯……好。”手边是摆好的餐具，冷云杉面上从容，心里却犯了难。她很少吃西餐，自然也不怎么会用刀叉。
磨磨蹭蹭地拿起刀叉，她安慰自己，没关系，左叉右刀……大不了慢一点。
但怕什么来什么。当冷云杉全力开始用刀切割，而牛排纹丝不动时，她就知道糟糕了。
怎么牛排这么硬？她的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整个人都快僵住了。
正准备再试一次，对面突然传来一道散漫的声音：“不好吃。”
“不好吃？”林琳疑惑，“你确定吗？我尝着还行啊。”
凌瑾迟点点头，“嗯，就是不好吃，可能是空运的时候被人掉包了吧，味道很奇怪。”
“……胡说什么呢？”林琳瞪他一眼，自己又吃了口牛排。思索片刻，还是同意了他的说法，“好吧，味道是有点怪，那别吃了，当心闹肚子。杉杉，你也别吃了。”
“来，管家，把牛排撤了，换下一道菜吧。”
就这样，冷云杉没吃到一口牛排，牛排就被端了下去。她悄悄松口气。真是万幸啊！她默默地给对面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一顿饭吃完，几人移步沙发。
凌瑾迟在一旁窝着刷手机。不到十分钟，一个电话打来，他起身离开客厅。
林琳不断交代着这个那个，冷云杉知道她的好意和关心，都认真地一一记在脑子里。
“琳姨，谢谢你，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挺好的。”少女粲然一笑，这份笑容让林琳想起了冷云杉的母亲。曾经，她也是这么对她笑的。
林琳爱怜地抚摸她的头发，轻声说：“不早了，去睡吧。”
*
电话是林忆打来的，他兴冲冲道：“迟哥，明天程郁组局，咱们也去呗！”
“嗯？他回来了？”凌瑾迟走到后花园，外面一片漆黑，他回头看了眼客厅，里面灯火通明，从这个角度看，依稀能看见少女那张清透的侧脸。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倒是不讨厌。
“迟哥，迟哥？！喂？”林忆在电话那头喊。
“啊……我听着呢，怎么了？”凌瑾迟找回注意力，嗤笑道，“这么高兴，那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
“哈哈没有没有，就是咱几个好久没聚了……”
“倒是，那小子出国得有两年了吧……”凌瑾迟算了算这几天的行程，“时间地点呢？”
“明晚七点，金色年华，201。”
……
打完电话，凌瑾迟径直朝楼梯走去。客厅已经没人了，忽地，他瞧见楼梯旁的人影，笑着道，“妈，还有事啊？”
“哎。”林琳叹了口气，上前帮他抚平翘起来的一撮呆毛。
他愣了一下，接着乖乖地弯下腰，任由林琳摆布，“感谢母亲。”
林琳很是嫌弃，给了他一记板栗，看着他说道：“妈妈问你，你真的不能对小杉杉好点吗？她起码要在这里住上两年，你就不能答应妈妈，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吗？”
她的语气很认真，也很耐心：“妈妈就这么一个好闺蜜，当年读书时她帮了我好多，但这么多年我一点都没帮上她。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女儿，父母都不在了，咱们该尽的情谊不能不帮。”
“所以，你就当帮帮妈妈，好吗？”
凌瑾迟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张姣好的面容，整个人看起来很乖。杏色长裙，眼眸水润，充满了江南小镇的气息。
“行——”凌瑾迟微微点头，“这件事我会上心的。”
“这才是我的乖儿子，妈妈回头再给你转点钱过去，作为奖励。”林琳满意了，“杉杉是个好孩子，不会让你操太多心的，搞不好最后还是人家来管你呢。”
凌瑾迟冷笑：“得了吧，谁都没法管我。”
“你小子。”林琳好气又好笑，“你在小姑娘面前收一收你的脾气，不然未来哪个看得上你。”
凌瑾迟连连应声，准备上楼，迈开脚步的前一刻，他想起什么，问：“妈。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我没告诉你吗？”林琳瞪大双眼，然后把锅又重新甩给他，“那肯定是你回来太晚没听见。”
“是是是，所以叫什么？”
“杉杉全名叫冷云杉，云杉树的云杉。”
云杉？凌瑾迟联想到生物课时学到的知识，好像这种植物还挺繁盛的……冷云杉？姓冷，整个人可一点都不冷呢，看起来好小一只，软软糯糯的。
*
第二天一大早，冷云杉就醒来了。不愧是豪宅，房间里的设备很齐全，连门都不需要出。梳洗完毕，她关好房门下楼。
刘姨正在厨房里忙活。天刚亮不久，刘姨看见她的时候都惊呆了：“杉杉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
她羞怯地笑笑：“您是在做早饭吗？我来帮忙吧。”
“啊？不用不用！”刘姨把她往外推，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这怎么能行？女孩子家家，细皮嫩肉的，少做这些粗活。”
冷云杉微微懵圈，争辩道，“刘姨，我做饭技术还是可以的。”
“和这个没关系。做饭是我们这些人的本职工作，再怎么也不能让你来啊。”刘姨慈爱地看着她，“杉杉小姐去外面坐会儿吧，饭马上就好。”
发现整栋别墅似乎都四处无人，仆人管家什么的也都不在，冷云杉问：“刘姨，我这个点起来是不是太早了，我看大家都不在呢。”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其实我现在不饿的，不用先给我做饭。”
“哈哈哈小姐您别担心，本来也是时候该做饭了。夫人基本上是一个小时之后才起来，少爷嘛，睡得比较晚，一般是不吃早餐的。”
冷云杉才放下心。初来乍到，她不想引人注目，本来就是寄住，可不能给别人惹麻烦。
刘姨的动作很快。很快，一碗饺子被端到餐桌上，还有几碟小菜和鲜榨的橙汁。
“哇，谢谢刘姨。”
“不客气~”
冷云杉吃东西也是小口小口、细嚼慢咽，但是吃得却很香。而且，在同年龄段的女生来说，她吃得并不算少。
刘姨看见了尤其高兴，她经常看见女孩子因为减肥过度而进医院的新闻，所以非常不希望女孩子就吃那么一点，小鸡啄食，对身体不知道有多不好。
眼看着冷云杉把一整碗饺子都送进肚子里，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感叹道：“杉杉小姐，看见你这样我实在太开心了！”
正在擦嘴的冷云杉：“？”
“现在有的小姑娘就知道减肥减肥，都快把自己瘦成一根棍了。要我说，什么魔鬼身材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饱最重要！”
“嗯嗯。”她也赞同这个观点。身材什么的正常就好，不用过度去减肥。而且，闲暇之余她很喜欢做菜。做菜的人肯定少不了要品尝，才能不断增进手艺。
况且，多吃多福嘛。
刘姨还给她切了水果拼盘，真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很快，林琳也下来了。
“杉杉，昨晚睡得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我睡得很好。”她嘴巴还塞着一口芒果，说话黏黏腻腻的，好不可爱。
林琳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窗外天气大好，阳光高照。她看着冷云杉身上穿着的短袖短裤，明显是旧款。于是，她笑眯眯地提议道：“杉杉，陪琳姨出去逛街吧。”
*
下午两点钟，凌瑾迟从楼上下来。他已穿着便装，貌似是要出去。
刘姨赶紧把热好的饭菜端上餐桌，“少爷起来了呀，快吃饭吧。”
凌瑾迟拿起筷子，看了下四处，问道：“其他人呢？”
“夫人带着杉杉小姐出去逛街了，说晚上再回来。”
凌瑾迟表示自己知道了，继续埋头干饭。几分钟后，他解决完午饭，拿上自己的包和帽子，对刘姨道：“我晚上有个聚会，不用等我了，和我妈说一声。”
“是的，少爷。”
走出别墅，左转走个几百米，有棵苍天大树，路人常常在树底下乘凉。林忆和童知清已经在树下等着了。
在桐庆的豪门圈子里，凌、童、林三家的地位是最高的。同时，三家之间也维持着很好的关系。三个人从小相识，有着十几年的友谊，彼此了解，可谓绝佳死党。
走近了，凌瑾迟看清楚了两人的模样，嗤笑道：“林忆，你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
林忆顶着一头的黄毛，满脸生无可恋，“呜呜呜……我也不想啊。”谁让他运气这么不好，偏偏去了家杀千刀的理发店。
“没关系，你这辈子也就长这样了，有没有发型无所谓。”童知清一本正经地安慰他。
林忆：“……”
“论颜值，好歹我也在学校能排上前几好吧。”讲到这里，林忆很绝望。他长得也算眉清目秀，但在他这两个兄弟面前，还是会逊色不少，始终和帅哥这个词还差一些距离。
这两个少爷，至今为止不知道收过多少封情书，是无数女生心中的暗恋对象。不过，童知清向来是来者不拒，坐实了花花公子的名号；而凌大少爷，则是对女生这一生物熟视无睹，洁身自好。
距离晚上的聚会还有一段时间，三人找了个网吧打发时间。
游戏开始的时候，童知清忽然发问：“哎，昨天是怎么回事，有麻烦了？”
“不是。”凌瑾迟一边操控着鼠标，一边语气淡淡道，“家里来了个客人。”
“客人？那和你没关系啊。”
“呵呵……”他哼哼几声，“那关系可大了。不止昨天，从今往后，都要在我家常住了。”
林忆听得发懵：“啥……男的女的啊？”
不过听这态度，林忆八成猜到了结果，“不是，女孩子啊？！”
“我妈闺蜜的女儿，家里出了点事，来这边寄住。”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下，脸色和语气都极为平静。
“哇哦~”林忆激动地拍拍手掌，“恭喜啊迟哥，天降奇缘。我之前还说你这辈子和女人无缘了，看来还是我定论下早了。”
童知清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调侃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迟哥，人家叫什么名儿啊？是姐姐还是妹妹？”
“能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吗？”
“长得怎么样？美女吗？”
凌瑾迟无视林忆的发问，将注意力集中在游戏上。最后实在是被磨得没办法，勉强吐出几个字：“不能，滚，不知道。”
林忆委屈地朝童知清抱怨，“清哥你看，迟哥好敷衍，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童知清笑得很慈祥，他摸摸林忆的脑袋，仿佛了然于心，“你迟哥这是记挂上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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