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鸿门宴
高宇顺之所以反对,并不是觉得孙传庭不应该对那些士绅下手。
二分守备,八分屯田,大明开国至今,军户就是以此为生。
而他们之前核定军户数目的时候,就发现如今的军屯,几乎被这些士绅全部侵占,历年所拖欠的军粮,更是多到一个触目惊心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察觉到危机的士绅豪强,才会铤而走险,让任锜一把火将田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就是不想让锦衣卫将此事查出来。
因此高宇顺对于孙传庭想杀那些士绅,没有丝毫不满。
之所以会开口劝阻,则是因为孙传庭直接杀了那些士绅,肯定会导致士绅背后的官员敌视孙传庭,到时候在朝廷上弹劾就算了,万一再动点其他手脚就麻烦了。
“多谢高公公劝告,只是此事已经由不得我做决定了。”
孙传庭知道高宇顺在担心什么,摇摇头开口说道:“军中贪腐严重,潼关的军粮,在我们来之前就被贪墨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那点军粮,最多只够维系一个月的时间。”
“除此之外,军中的装备老旧,火铳几乎都不能用了,继续更新。”
“所以现在,我需要大量的钱粮来解决此事。”
“而陛下在我来之前就曾交代过,钱粮自筹,所以我根本没有时间等下去了,只能对他们下手。”
“至于朝中时都会有人弹劾于我,是否会引起什么争论,传庭已经顾不得了。”
“督师高义,咱家佩服。”
高宇顺对着孙传庭微微躬身,但此时他却想起了在来之前老朱曾经交代给他的话。
在他来之前,老朱曾说过,让他来不是让他监督孙传庭打仗的,而是让他在孙传庭不方便做某些事的时候,替孙传庭把事做了。
原本高宇顺以为老朱说的是清查军田,核对军户这些事。
可是现在,他突然明白老朱说的是什么了。
因此,他在起身之后,直接便开口说道:“不过督师乃是我大明的柱石,怎可让这种杂事妨碍到督公为国效力。”
“因此咱家请求委屈督师一二,将此功劳算在咱家头上如何?”
“嗯?”
孙传庭微微一怔,刚才高宇顺已经隐晦的提醒过他动这些士绅并不是什么好事了,现在高宇顺说这些,他自然不认为高宇顺是真的想抢功劳,因此在怔了片刻之后,他直接便摇摇头,道:
“高公公未免也太小看我孙某人了吧,此时既然是我孙传庭做的,有什么后果自然是由我孙传庭承担。”
“此事不必再说,我孙传庭绝不会让您替我担下这份责任。”
“督师您误会了。”
高宇顺阴柔的面庞上露出一抹轻笑,他开口对孙出庭解释道:“咱家并非在朝为官,所以有些麻烦对于督师是麻烦,但对于我们这些给陛下当奴婢的人来说,并非是什么麻烦。”
“所以咱家说这是功劳,并不是在安慰督师,而是对于咱家来说,这确实是一份功劳。”
孙传庭看着高宇顺不似作伪的表情,不由得微微眯起了双眼,只是片刻间,他就猜到了,这事八成是老朱提前安排好的。
就跟高宇顺说的一样,他本来就是宫里人,就算背些骂名又如何,大不了不当这个监军直接回宫,谁又能奈他何?
反正对于他们这些太监来说,一切的荣耀与权势都来自皇帝,若是他能完成老朱的任务,回到宫中之后,自然会得皇帝看重,到时候权势自然是不缺的。
所以高宇顺说这事对于他来说是功劳,这说法确实没错。
彻底明白老朱派高宇顺来的用意之后,孙传庭心中只剩下感动,得到皇帝如此信任,若是到最后还是灭不了李自成的话,那他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传庭明白。”
孙传庭深吸了口气,然后反过来对着高宇顺躬身行了一礼,“那此事,就委屈高公公了。”
“别别别……”
高宇顺连忙侧身避过了孙传庭的行礼,然后开口说道:“这都是咱家的分内之事,孙督师这么做,简直折煞咱家了。”
孙传庭看高宇顺避开自己这一礼,也没有太过在意,他直接召集将领,然后直接将任锜和其同党给拿了下来。
等到夜幕降临之后,潼关城内但凡有点地位的士绅豪强,都被孙传庭请了过来。
这事虽然说了是要高宇顺背锅,但做事还是他来做的,只是等到事后,把这事推到高宇顺头上,这样就算有大臣弹劾,其主要目标也是高宇顺,跟他孙传庭扯不上什么关系。
所以此次将士绅豪强请过来,还是以他的名义宴请的。
这次差不多来了上百名乡绅,因为是宴请,所以在院子里都摆上了桌子,坐满了人。
虽然说是孙传庭宴请,但实际上备下酒菜的,还是本地最大的乡绅顾清远。
只是孙传庭虽然是来剿匪的,但对于孙传庭,顾清远却并没有什么好感。
你为官一方,想打点秋风,他们能理解,也不介意,甚至之前还主动备下了上万两的财物,主动孝敬孙传庭。
但孙传庭居然不收,还想让他们捐饷,这不是开玩笑嘛。
从古至今,什么时候打仗不是朝廷出钱,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些乡绅大户出钱供朝廷打仗了。
而且军饷数额巨高,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你个上万两作为孝敬,已经很给面子了,再多那根本就不可能。
毕竟,他们上面也不是没有人,对于孙传庭,他们虽然忌惮,但却并没有太多惧怕。
结果不成想,在他们不同意捐饷之后,孙传庭居然核查军户数量,还准备清查田册,这不是要断他们的活路嘛。
因此顾清远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指挥使任锜将这些田册和军户名册全给一把火烧了。
不仅如此,他这几天还连同潼关所有的士绅,通过关系,托首辅周延儒给他们帮忙递折子参了孙传庭一本。
如此双管齐下,他倒要看看,他孙传庭能拿他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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