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封黛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wendy没我想象中那般不通情理。”她小声嘀咕。
似乎，只要她表现出对皇位不甚在意的姿态，晋文帝给她的权限会很高。
他愿意让她当儿臣，当手下的兵官，不愿意让她当王。
封黛不由想起以前的面对晋文帝的经历，福至心灵道：“难不成wendy屡次三番为难我，是以为我要跟他某个好大儿争皇位？针对我，其实是替他的好大儿扫清障碍。”
很长一段时间，封黛以为晋文帝防备她，是因为她是女子，不在皇位考虑范围之内，晋文帝防着她的野心。
当然，这样说也不错。
如果晋文帝为了某个皇子针对她，他心目中必然有了人选。
封黛很难剖析晋问帝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这是个游戏，不是一本小说。
在这场夺嫡游戏里，谁都可能赢，晋文帝有时候任命这个当皇太子，有时候任命那个当皇太女。不斗到结局，谁都无法肯定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
wendy就像一个npc，谁刷的好感度高，他就把皇位传给谁。当然，人与人是有差别的，有些人好感度很难刷，比如她；有些人只要喊声父皇，晋文帝的好感就蹭蹭上涨，比如封颉。
封黛一直知道晋文帝偏心封颉，虽然，封颉比晋文帝蠢很多。
她几乎肯定，现在的wendy，已经确认要封颉当皇太子了，不然不会对她如此防备。
“封颉如果上位，对朝秦馆那帮姑娘是致命的打击。”
这种集封建糟粕和男人劣根于一体的人，上位了，对脑子正常的人是灭顶之灾。
封黛变得忧虑起来。
下了朝，柳知鹤穿过无数大臣，走到她跟前，低声说：“三殿下。”
封黛见到柳知鹤，心情很舒朗，“柳侍郎，有礼。”
——她要联合封廷，先把封颉干掉。柳知鹤是最好的传声筒。
柳知鹤很高兴封黛能拿到她想要的东西，温声说：“殿下在金部司如果人手不够，可以将知鹤调过去，替殿下排忧解难。”
“礼部不忙吗？”
“自然是操劳的，不过殿下说的是，为国效力不算什么。金部司所亏欠的一千万两，殿下倘若需要人手筹划如何赚钱，也可以来找我。”
柳知鹤要帮忙，封黛没拒绝，“便劳烦柳侍郎了，柳大人请不要私下贴这笔钱。”
柳知鹤：“微臣明白。”
封黛想要的是产业，不是想要钱。要钱的方法很简单，想要重整能抵抗风险的产业，非常难。
柳知鹤从没想过站在国家层面，塑造一个能抵抗风险的产业集合。他微微疑惑：“殿下觉得，现有的铁业、盐业、航运还不够吗？”
这些都是被国家垄断的，不允许私人经营。晒海水造盐的方子谁都晓得，但私自造盐的人，会朝廷缉拿。有了盐业，自然有源源不断的赋税。
柳知鹤：“殿下如果担心饥荒等灾难，实际上佃农都上缴皇粮，户部也有进行一定的囤积。殿下不用担心口粮的问题。”
柳知鹤是个聪明人，而且善解人意，封黛跟他谈话非常畅顺。她道：“盐业海运不允许私营，挺无耻的，朝廷囤积的米粮，最多只能保障朝廷以及官员的口粮，不会照顾到普天之下百姓。”
柳知鹤一噎。
无耻？怎么会无耻？难不成让谁都可以造盐么？
岂能这样大方？这是晋朝的江山啊。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封黛说，“倘若要照应到绝大多数人，朝廷势必要重整产业，还必须跟佃农和商人合作。”
柳知鹤抿着唇，“照料所有人？殿下，这太难了。”
有些话柳知鹤不知该不该说，人分贵贱，三六九等。封黛想替天下人谋福祉他能理解，但倘若封黛真的跟市井小民，下九流的人深刻接触过，只会认为他们愚昧腌臜，臭不可闻。
封黛看得出柳知鹤的真实想法，“你思虑得周祥，人心本恶，如果没有好的教化，当然愚昧腌臜。并且，群体里的确存在相当数量的恶人，杀不绝，灭不尽。十恶不赦的人，需要有牢狱教育。”
“殿下……”
“柳大人，合乐晓得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若百姓的选择有趋向性，那是利益分配出了问题。比如堕女胎，重男孩，是男女利益分配不均导致的。倘若百姓群体大多数都是愚昧的、无法沟通、无法思考的，那是朝廷的利乐教化出了问题，没有普及开。倘若恶性时间频频发生，当街伤人，屠杀妇孺，那是因为立法不严，执法不严，没有威慑力的法律在纵容恶徒。”
柳知鹤一噎。
封黛朗声说：“柳大人，你看到了，一切恶果都有缘由，都能解决。若统治者为了一己之私，任由恶□□件发生，这是统治阶级的错，而不是被统治民众的错。下层人没有主体思考能力，他们的舆论永远代表着上层的利益。朝廷是怎样的，柳大人看到的百姓就是怎样的。所以，柳大人认为百姓愚昧，是朝廷需要百姓愚昧。”
柳知鹤完全说不出话。他愣怔地看着封黛，沉默许久后，目光变得柔和：“三殿下当真是成长了，知鹤无颜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殿下尽管吩咐知鹤，知鹤愿意替殿下鞍前马后。”
封黛叹气道：“鞍前马后不至于，之前委托柳大人的事情……”
“知鹤在着手安排，相信不久后，殿下就能看到成果了，”柳知鹤松了一口气，“这是知鹤替殿下处理的第一件事，知鹤不会砸了自己的台子。”
他朝封黛笑，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晚些时候，知鹤想上门拜访，听听殿下的治国之道。”
封黛也想试探柳知鹤知道多少关于封廷的事，“岱王府欢迎。”
封黛跟柳知鹤闲聊了片刻，没急着出宫。
她要去坤宁宫找瑶皇后，试探试探她生日的事，顺便看看有没有关于那个人的线索。
柳知鹤跟封黛道别，回礼部干活。
她往后宫走，一抹浅黄色的身影从草丛处蹦了出来。
“哎呀我的三皇姊，你总算跟柳知鹤说完话了，要不要再跟我聊聊？”
是封俪。
“你怎么在这？”封黛狐疑，朝四周看了一眼。
她还记得系统的忠告，若封俪想杀她，是随时可以结束她的性命的。
不由警惕起来。
周围没有其他人，封俪早早打点好了宫女太监，让她们清场。封俪走到封黛跟前，“三皇姊，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来是跟你合作的，不是来下黑手的。”
封黛想起太皇太后的事，“你有前车之鉴，我担心也正常。”
封俪将手交叠，撑在后脑勺后，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是必要的牺牲，怪只能怪南国来的乡巴佬。”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分别在自己心中给对方下了个定义。
封俪觉得封黛愚昧不堪，优柔寡断，做事必然拖泥带水。
封黛觉得封俪心性狠辣，今天能跟她合作，改天就能把她给卖了。
双方都认为对方不值得深交。
封俪略过了细节，“场面话少说，我知道你是现代人，我也是现代人，眼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处理掉他，我们今后的日子肯定过得很难，晋文帝也不会考虑其他人选。”
封黛垂下眼。
她说的对。
封俪沉下声音：“我感觉得到，晋文帝对封颉的偏爱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如果不把封颉干掉，我们将来一定受他的掣肘。”
封黛抬起眼，“你得到什么线索？”
她以为封俪探听到了什么线索，提前得知晋文帝准备册封封颉当皇太子，特意提醒她，让她早做打算。
封俪其实没听到什么内幕消息。
虽然她师从开国功臣曾望贤，却不敢常在曾老面前晃悠。曾望贤和封俪的母妃都是聪明人，甚至聪明得过分了，封俪怕自己露出马脚。
被杨妃等人发现壳子里的人换了，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这些明面上属于封俪的助力，全会变成杀死她的刀。
没有摸清楚五公主的所有势力之前，封俪没打算贸然出手。她要保全自己。
至于为什么先朝封颉下手？原因也很简单，封颉最近经常给她抬杠，封俪便动了干掉他的心思。
封颉毕竟是皇子，难以应对，所以她需要找封黛分担风险。再者，她想借着件事试探封黛的实力。
封黛作为游戏里唯一的变数，她的实力是一张暗牌。她跟柳知鹤和应铮的关系，还有在金部司的助力，很有可能会左右朝局。
封俪自然不会把真实想法一一告知，一口咬定：“父皇属意封颉当太子，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封黛当然看得出来，却还是问：“为什么你不认为wendy青睐的人选是封廷？”
根据游戏攻略，封廷和封颉五五分，目前的进度应该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掰头。他俩掰完头，才轮到后面的几个人。
封廷这个玩家为了保存实力，一进游戏就开始装死，连朝都不上了，每天都在玩男人。
他拒绝跟封颉硬碰硬，现在明面上只有封颉一个人耀武扬威。
封俪看着封黛，笑嘻嘻的：“你不相信我的判断是吗？”
封黛敷衍极了：“如果wendy内心属意的是大皇子，你我联手干掉封颉，无异于给他人做嫁衣。”
封俪没办法说出所以然来，“总而言之，封颉是必须要干掉的。你我联手，先逐一对付其余三个人，再争个你死我活。你如果看不上我五公主的实力，我大可找其他人合纵连横。”
封黛不排斥跟封俪合作。封俪上位，比其他三个人上位好多了。
她思忖了一番，“你我可以联手。”
她也认为，料理封颉是当务之急。
若没有封廷这个嫡长子在一边拉拽，晋文帝绝对会把皇位传给封颉。原因无他，封颉跟晋文帝太像了。
单凭相貌这一点，晋文帝就会对封颉产生移情作用。
只是，她需要防备封俪会不会跳反，明面跟她联手，私底下跟其他人联手。
封俪笑道：“好说，咱们同为现代人合作愉快。这件事只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我二人结盟不可对外宣扬，你若有事，我会配合你，我若有事，也请你不要袖手旁观。”
她们达成了战略一致，很快便分离了。
宫里人多眼杂，详细的话不可多说。
封黛继续往前走。
御书房。
晋文帝铁青着脸，对封颉恨铁不成钢道：“颉儿，父皇对你一直宠爱有加，为何你如此不长脑子？”
封颉不知道为什么晋文帝忽然朝他发脾气，“父皇？儿臣哪里做错了？”
晋文帝语重心长地说：“若不是朕替你看着，你能全须全尾地留到最后？怕不是早被各种不怀好意的人杀死了！”
在晋文帝眼里，封颉是一个纯傻白甜。他不觉得封颉是自己愚蠢，他觉得封颉是手腕不够强硬，被诡计多端的封黛打压了。
封颉拉着晋文帝的袖子，开始卖乖：“……父皇，儿臣知道父皇对儿臣好。可是父皇，儿臣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要册封三皇妹为岱王，她根本就……她根本就不适合当王！”
晋文帝苦口婆心道：“颉儿，做事不能只看表面。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真龙天子，他们是伺候人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们放到合适的位置上，让他们替我们效力。好比你的三皇妹，她的能力在赚钱，让她替朝廷出谋划策有什么不好？能忍善用，你学不会吗？”
封颉赌气道：“反正我觉得她碍眼，五皇妹也碍眼。五皇妹泼我的水，有朝一日，我一定将她砍首示众，她们对我一点都不恭敬！”
这个儿子偏执乖戾，但晋文帝对他没有憎恶，只觉得一片唏嘘。
为人父母者，虽然孩子都是亲生的，也会厚此薄彼。手心是肉手背是肉，手心的肉还厚点呢，心脏还是偏左的呢。
晋文帝唏嘘道：“就算黛儿是岱王，哪有怎样？代王，代王，她始终是个代替的，朕对谁好对谁不好，你看不出来么？”
封颉一愣：“……岱王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从御膳房回来的李公公，看见封黛，惊骇得差点弄掉手里的食盒。
封黛“嘘”了一声，摇了摇头。
她往坤宁宫去，路过御书房外的走道，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原来岱王是这个意思。
代替的代。
封黛微微咬着牙。
晋文帝泄气道：“颉儿，父皇知道你没了母妃很可怜。父皇戕害了对朕一片赤忱的女子，想着补偿你，今日已经决定写下传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你了。可你如今这般不堪大用，不能坐稳江山，父皇担心你的将来啊……”
封颉耳朵里只听到晋文帝要把皇位传给他这件事，其他的一概没听清。
他欣喜若狂，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还很绿茶弔地推搪说：“……父皇，父皇啊，难道父皇不考虑大皇兄吗？这样不好吧？”
晋文帝叹气道：“颉儿，你最近一定要好好表现，别让父皇失望。”
封颉憋着笑，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儿臣遵旨，儿臣一定让父皇刮目相看！”
李公公尴尬地看着封黛。
封黛没试过收买太监，但她知道，一旦李公公跟晋问帝提到她听到这件事，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
封黛思忖着如何让李公公闭嘴。李公公看到了远处走来的高公公，很主动地迎上去，用高瘦的身体挡着封黛的身躯，以防封黛被高公公看到。
“高公公……”
封黛见机行事，立刻溜进一边的树影里。
李公公在帮她？
为什么？
她没来得及多想，快速走进了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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