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因为柳知鹤提到的事情，封黛一顿饭吃得没多少胃口。她能感知得到，自己跟封建王朝主流的价值观相悖。柳知鹤家大业大，祖荫积福，自视清高，就连应铮也是天之骄子。

        人是无法理解超出他生活范围的事情的。

        这个地方需要一本马哲。

        封黛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后续无论柳知鹤再怎么撩她说话，她都一声不吭。柳知鹤难得的着急起来，维持不了往日的气定神闲。

        他双眸泌出一点泪：“岱王殿下，可是知鹤说什么忤逆殿下了？”

        封黛摇摇头：“没有，柳大人多虑了。”

        应铮很生气，想方设法讲笑话，然而封黛一点都笑不出来。

        封黛站起身：“轻素，结账。”

        轻素等一帮侍女跟甲乙丙三人打得火热，这边冷冷清清，隔壁嘻嘻哈哈闹做一团。

        轻素有些不解：“殿下，今儿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封黛没过多解释，脸上没什么表情：“走了。”

        柳知鹤拱手道：“哪能劳烦岱王殿下破费——”

        应铮里么朝甄甲甄乙甄丙吹了声口哨，甄甲见状快速跑去结账。应铮笑逐颜开，找封黛邀功：“不劳岱王殿下破费，小事一桩，包在应铮身上。”

        封黛勉强笑了一声，“那我回去了，你们要是没吃饱继续吃吧。”

        柳知鹤&应铮：“……”

        封黛要走，岱王府的侍女肯定就不留了。

        她们走后，应铮恨不得把柳知鹤大卸八块，怒道：“你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得罪了她，我剥橙子剥得好好的，如果不是你，她今天应该很开心的！好端端的提那件事做什么？”

        实际上，应铮不理解封黛为什么会生气。但他感知到封黛情绪不对，而这件事是柳知鹤引起的。

        柳知鹤这个罪魁祸首！

        柳知鹤一脸后悔，“我也不知道她如此在意这件事，分明是件稀疏平常的事。”

        应铮抱着双臂，眉毛飞起，“我听闻金部司空缺了千万两银子，黛黛又不让户部司向百姓征税。这笔钱我跟你私下割肉出掉算了，我不想看到她劳心费神，一两银子一两银子攒钱。这种折磨人的事儿，不需要她操烦。”

        柳知鹤揉了揉眉心，“……她不会要的。”

        应铮朝柳知鹤做了个鬼脸，“我当然知道她不会要，不会要我就不能强行给么？”

        说完，他吹着口哨招呼起甄甲甄乙甄丙，直接翻窗下去追封黛。

        封黛没有回岱王府。她架着马车，在街上乱走。轻素从马车车厢出来，坐到她身边：“殿下有事烦心么？”

        “没有。”封黛违心地说。

        轻素瞅着封黛的表情，“可一切都步入正轨了呀。殿下的癸水棉卖得很好，非常实用，我也很喜欢，殿下又顺利跟粮商做了交易，今儿还见到了柳公子和应公子。他们两位都是君子端方的人物，光芒万丈的少年，殿下为什么不开心？”

        封黛说不出来。她没办法解释。

        不知不觉走到了筑雅茶馆附近，轻素乐呵呵地说：“我听说前面不远就是官窑，这种晦气肮脏的地方，殿下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那里的官妓都是见不得台面的下流胚子，要是被旁的人知道殿下去这种地方，对殿下的名声不好……”

        封黛没吭声，架着马车直直往朝秦馆走。

        上次她碰瓷封颉的时候来过，不过没进去瞧。轻素惊恐地“哎哟”了一声，疯狂阻止封黛往青楼妓院走去，“殿下，被发现的话咱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殿下快走！”

        封黛也不想引人注目，她“嗤”了一声，架着马匹往朝秦馆的后门走。

        谁知，刚把马匹架到旁道，一条人影就从后门仓皇地跑了出来。

        她脸色发白，身上只披了一条破碎的长衫，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领。是个姑娘，看上去年纪非常小，面容稚嫩，嘴巴张着，却好像有一双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她身后，三两个大汉追了出门，站在后门确认她逃跑的方向。

        这群壮汉赤|裸着上身，裤子都没系紧。一边追人，一边系腰带。

        “在那，追！”

        朝秦馆歌舞升平，路过的男人都忙着直奔享乐之地，没有人留意封黛这边的动静。

        封黛停下马，跳下车，看着胆战心惊的轻素：“顾好里面的人。”

        轻素一脸担忧，迟疑片刻道：“……殿下。”

        封黛长驱直入，在后面的壮汉抓到那小妹妹之前，率先捞住了她，问也不问，直接把她塞上了马车。

        朝秦馆的壮汉看到这一幕，直接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丫头，良家妇女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来卖身啊！”

        “这是我们朝秦馆逃跑的，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地位，看看开不开罪得起官窑！”

        夜色昏暗，他们看不清封黛的脸。

        封黛冷笑：“这么说来，她是被发放到官窑的贱籍咯。”

        “你知道就好，你知道收留罪民贱籍什么下场？”

        那壮汉想直接从封黛马车里捞人。封黛一把拉住他的手，死死掐着他的手臂。

        “哎哟！”他吃痛，喊了一声。

        前段时间封黛一直有锻炼，体能恢复得不错，虽然时间不足，身量没长多少，力气实打实是大了。

        壮汉没想过会被阻止，终于把目光放在封黛身上，“你居然敢——”

        “这世界上还没有我不敢的事。”封黛幽幽道。

        一个过肩摔，她把说话的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把他摔得眼冒金星。

        剩下的人围聚笼过来之前，轻素担心封黛受伤，出来护主子，大声吼道：“谁给你们胆子对岱王殿下动手动脚！小心我家岱王殿下砍你们的狗头！”

        壮汉们面面相觑：“岱王殿下？”

        轻素硬着头皮，举着灯笼走到封黛跟前，朝眼前的人继续吼道：“岱王殿下在此，你们这群刁民还不快快磕头认错！”

        几个壮汉看清了封黛的脸，双膝扑通扑通跪下，用头撞地：“岱王殿下万福金安，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封黛这张脸，在她一箭射没屠夫张的时候，就恶名远扬了。但凡是个京城人，都认得她这张脸。

        封黛扫了轻素一眼，想让她问问前因后果。

        轻素会意，叉着腰道：“只磕头还不够，还不快快给我掌嘴！“

        封黛：“……”

        那几个壮汉得了命令，老老实实地自扇巴掌，一个比一个扇得响。

        轻素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容嬷嬷气场，“大点力，扇耳光再扇得响亮些！没吃饭是不是！”

        眼前这些壮汉扇得脸都肿了，封黛才不轻不重地说：“好了，让这里管事的人出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壮汉把封黛请进了朝秦馆内。朝秦馆外面歌舞升平，管教官妓的后院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管事的老鸨听了壮汉说的前因后果，连忙跟封黛赔不是：“哎哟我的岱王殿下，他们都是朝秦馆的护院，这群糙汉子有眼不识泰山，平白开罪了殿下，真的该打！”

        老鸨瞪了壮汉几眼，“让你们在外头这么嚣张，净给我惹麻烦！”

        老鸨朝封黛谄媚道：“殿下有所不知，您刚刚护着的那个丫头呢，已经来癸水了，到了该接客的年纪。她家里犯了事，被贬低为罪奴，早就入贱籍了，这才送到我这里来。我呢，负责调|教这帮贱籍，让她们学学怎么伺候主子。她叫湫娘，性子倔，不肯出台，三番五次顶撞我们的达官贵人。我实在是没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生怕她伺候官人的时候顶撞了大官爷，只能直接找护院轮着上了她，杀杀她的锐气，治一治她疯癫的毛病。”

        老鸨语重心长地说：“殿下你不懂，对待这种刺头青，这种方法是最有效。只要找多几个男人轮着上过她，多矜贵的姑娘全都变成体己人，保证听话好调|教。”

        老鸨向封黛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冲撞我们的官老爷的，一定把官老爷和官老爷的小二儿伺候得妥妥当当。”

        封黛轻笑一声，揉了揉了眉心。

        他们是真的觉得这样做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家都这样，哪里有问题？只有提出异议的她有问题。

        封黛看着老鸨那双满是脂粉气息的眼睛：“你只是一个传话筒，官窑背后的老板是谁？京城这么多的青楼妓院、秦楼楚馆，背后的老板是谁。”

        老鸨一点都不知道封黛为什么会这样问。她疑惑地说：“……回殿下的话，朝秦馆就是朝廷开的，我们隶属金部司，之前是谢大人管的。”

        封黛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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