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古镜·陆
“入门六个月了！你怎么教的？！”魁梧仙人很不满。
他的不满由内而外地奔涌出来。
“我想收徒弟还收不到合适的，你收了徒弟就让他们搁你这玩泥巴？”
长宁真君冷脸:“你怎么知道他们‘玩泥巴’？各峰互不干涉！”
他在“玩泥巴”三个字咬的比较重。
女仙人黛眉微蹙，有些不忍地看向魁梧仙人——
因为她感觉到了长宁真君的剑意。
魁梧仙人像是毫无所觉般，从身后的披风下捞出一个小奶团子。
“师，师父……”小师弟呜呜呜呜地想要往他这边奔，却被魁梧仙人抓在手里。
“岚昃，你过了。”
剑出，极快极快。
极冷冽，极迅猛。
攻势发动便是必杀之意。
魁梧仙人，也就是岚昃真君嘿嘿笑了两下:“还算有两下子，给大爷我挠痒痒来！”
他将奶团子一把扔给卷须胡子的仙人，那力道恰好，飞快准确，但完全在小师弟可承受范围。
且，刚好在那疾驰的飞剑抵达他身体的前一瞬息！
一切只在不到一瞬间。
他罡气全开，浑厚的罡气如同坚不可摧的纯粹金石八面墙，岚昃真君只是被那极意之剑震退几步，咳嗽了一声。
“比上次切磋，你有进步！但我进步也很大！”
他豪爽地哈哈哈起来，夸完双方，然后一脸嫌弃地戳着小师弟软趴趴的脸颊，捏着他身上半点不结实的软肉肉。
“这小兔崽子，弱！太弱！长宁，我直说了。即便命主不是命主，她也未曾练气，女儿家的方法我也不懂……但这孩子身上有九幽龙脉的气息，是个活脱脱的好材料，跟我干，学体修，分分钟成材！我打跟着云隐来这里就是为了你这小徒弟——”岚昃真君一边嫌弃，一边扯着小师弟的脸，往外拉，“嗯，柔韧性也好，软是软了点，但你跟我学！我教你天下最硬的功夫！”
小师弟痛得呜呜呜呜，但是嘴也被他拉得合不拢。
说话就说话！扯他的脸干什么？！
他的声音在呜咽，小脸皱皱巴巴，非常委屈。
但是眼眶红来红去，还是没有一滴眼泪。
长宁真君冷冷拍掉他的手，将云隐真君分推到旁，道:“他想不想跟你学，你得问他！强迫小孩子？你多大个人？”
“啧！拿这个说事！”岚昃真君哼哼两句，还有些不满，“我也没有很用力啊！”
“体修手劲儿本就不小，你又是最最出众一个，可怜见的这孩子给你遇见，你还不懂得幼崽该小心对待。”女仙人斜睨他，也有些生气。
“哈哈哈哈，澧鹤，你是不是以师娘身份代入啦？这孩子可未必认得你。”
澧鹤仙子冷冷道:“有人修行不错，可惜长了张嘴。”
“我可是妖，哪来的人？”
“既然是妖，怎么不用原型？”
“真是，说让我不用原型，有碍观瞻的是你，说不让的也是你……嘴皮子长在你身上才是难受。”
自过来开口说了一句就一直没说话的云隐真君忽然开口了，他对长宁真君道:“我想教你的两个徒弟幻术之法，他们的道，与你不合，你也无心传道，你本意应当是教授他们剑法，让他们到修仙界寻找自己的道，入道——那让我也加入如何？多门手艺，可好行走世间。”
岚昃真君也不跟澧鹤仙子贫嘴了，他连忙跟着道:“对对对！管他娘的这孩子是不是命主，那团子是不是九幽龙脉，我就是见不惯咱家里有软不拉几的白斩弱鸡，让我教！我保管他们防御之法！”
“符箓之道，我稍有涉猎，应当能添微薄之力。”澧鹤仙子语气还是很谦恭。
云隐和岚昃知道扶鸢没有筑基之后，态度就不像对待命主一样慎重了，但仍也同他们一般觉得扶鸢或许是这一纪的天命之子。既然是天命之子，就应当好好教导。
至于他小徒弟，照业——
他确实该多学学其他法门。
长宁真君捡到他的时候，很是惊愕。
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局面……
四位仙人你来我往地讨论着扶鸢和照业接下来的要学的课门，安排着他们的学习时间，全然没顾小团子照业越来越委屈皱巴巴的脸。
小照业的眼眶红了又红，听他们或是埋汰或是真心这么觉得自己和师姐很差劲，还有岚昃真君时不时捏他一下，被澧鹤仙子和长宁真君桌上桌下打了好几次，还是不改地“爽朗地哈哈哈地”捏他……
娘亲呜呜呜呜，有坏人欺负照业呜呜呜……
照业想回家，娘亲你不要再把照业赶出来了嘛呜呜呜……
师姐！这里好多课，我们没有休息时间了，别睡了！
快带着我跑路呜呜呜呜我知道你最近到处跑是为了想离开这里呜呜呜呜！
我都没有想要跟师尊举报你哦！带我一起走哇呜呜呜呜……
小照业，很委屈，眼眶很红——
但没有一滴泪。
最后要哭不哭的，已经蔫巴的照业和扶鸢被放在一起睡着。
长宁真君看着他这个样子，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拉着岚昃真君说:“你上课我会去看。”
“看就看呗！我能吃了他吗？男子汉大丈夫的，哭哭啼啼的，虽然忍着没掉眼泪还算像样哈，但是还是太不成体统了！要是他真是九幽龙脉……九幽龙王得把他挂龙宫吊打！这太娘们唧唧了……当然我指哪些动不动就扶风弱柳，随地倒的娘子们。哪种算了算了，我实在接受不来。”岚昃真君啐了一口。
他想了想照业如果以后也是这样，感觉自己金刚不坏的身体表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非常嫌弃地说:“小丫头娇气点我宠着，家里有个需要娇宠的女娃子我愿意护着。这小子要是要我护着，我一脚踹他……”
“岚昃，你太自以为是了。”长宁真君说，“照业还小，不要用你的标准衡量他，或者，你可以衡量，但不要一脸他应该为你的喜好让道的样子。”
他并没有用很强硬的方式阻拦是因为不想和他现在打起来，岚昃非常恋战，喜好战斗的他完全不在意会使别人多么苦恼。
他并非天生的无情道修，他的剑是无情之剑，了无牵挂，可他的人并不能如同他的剑，他有很多需要顾虑的事。
他数了数，刚才岚昃一共捏了捏照业七次，力道一次比一次轻，最后一次已经是对他来说相当难的轻柔力道了。
克制的爱需要驯服。
岚昃是妖族出身，他从小就是离群的幼崽，他不够能克制喜爱，更不通人情。
许许多多年，没有更改。
他显然有些把照业当儿子看了，所以对他要求颇高。
可那是他以为。
照业并非他的孩子，即便是他的孩子，父母应该掌握着孩子的发展吗？
长宁真君看着扶鸢和照业躺在一起样子——
一个睡颜平稳恬静，一个皱眉委屈。
他拂开照业小小的皱着的眉，轻轻揉了揉他的脸。
“你不和他们一起走吗？”
他问唯一留下来的澧鹤仙子。
在商议完毕之后，岚昃真君大大咧咧地缠着云隐真君让他带他回去，继续研究自己的罡气，云隐真君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两位仙人坐着云隐真君订制的大葫芦平平稳稳地飘走。
澧鹤仙子却没走。
“他们能进来是因为你。”长宁真君看着扶鸢和照业，不需要看她盯着自己的眼神，他就知道对方的眼神有多么的……令他不能接受。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的结界并没有那么容易打破，他封锁在这里的消息也并没有那么容易传出去。
随进随出？
他的小寒峰不是公共驿站。
“用一些媒介，你的结界就拦不住我，我们那么相近，那么亲密……”
澧鹤仙子垂眸，眼睫轻颤，轻轻叹气:“比起教授这些孩子我更想来见你，你知道吗？”
“但你不愿意，我一直没来找你——”
“你告诉我，她真的不是命主吗？”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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