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付钱
余敏看着陆时学手里的微信收款码，抬眸瞪他一眼，“干吗？”
打车的钱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结果，男人却轻笑，“看了这么久的戏，是不是该付钱了？”
他手撑着桌子，身子往下压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势有些迫人，不过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明朗。
不是生气和讥嘲，而是戏谑，语气轻松。
余敏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种烂戏还好意思收钱啊？”
“哦？哪里烂了？”
陆时学收了手机，手插在卫衣前面的兜里，整个人松垮垮地站着，吊儿郎当的样子，眉眼之间透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气。
高中的时候，班里的男生一个个攀比似的各种行头，卫衣冲锋衣牛仔夹克港风韩风日式风，各种潮牌，陆时学却永远都是白衬衫黑t恤。
路上看到打扮得又酷又潮的男生，他还会很不屑地说人家“花里胡哨”，那语气，跟八十岁老头子似的，为此同学们背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卫道士。
大意是说他思想迂腐，一点都没青少年的朝气。
而此刻，他身上那件卫衣就印着个花里胡哨的图案，牛仔裤好几个破洞，马丁靴上钉了一排闪闪发光的铆钉，这身行头，看着比当年那些潮酷少年还夸张。
看来，卫道士同学是转型了，变成了潮流少年。
余敏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揶揄，“剧情漏洞百出，女主角流动性太强，男主角演技还那么蹩脚，放豆瓣上都评不到五分。”
那天，她化的是偏日系的妆容，清淡，自然，眼睛很显大，笑起来的时候眸光流转，媚眼如丝。
陆时学被她眼里的光击中，心跳漏了一拍。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脑袋一片空白，恍惚又回到十年前，她叉着腰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叫他“乖宝宝”。
陆时学下意识滚了下喉结，收回思绪，也没问可不可以坐，直接就坐下了，一点都不客气，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笑容灿烂，“男主角演技虽然蹩脚，不过看在他这么努力演出的份上，是不是该请他喝杯咖啡？”
直径六十公分的小圆桌，也不宽，男人就坐在她面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勾着唇，唇畔两个浅浅的梨涡。
余敏对陆时学的最初记忆是高一入学那天，陆时学的座位在她后面，课间的时候她转身跟新同学打招呼，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戴着眼镜，皮肤很白，斯斯文文的，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她身边没有有酒窝的朋友，感觉有些神奇，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那俩酒窝忒好看。
余敏性格开朗，又是话痨，下课时经常会转身跟他聊天，偶尔也开两句玩笑，说他的酒窝“闭月羞花”，刚开始陆时学还会回嘴，没多久就不怎么搭理她了，天天沉着张脸。
余敏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后来无意中听到有男生在背后说他的酒窝“很娘炮”，以为他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特意写了张小纸条跟他道歉，陆时学没回，之后看到她脸色还更冷了，搞得余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找他借钱忘记还了。
多年不见，他的酒窝更深了些，也没了年少时的腼腆，配上那双带着丝坏笑的眸就显得有些不正经，又有点拽。
余敏还没看到有人能把酒窝笑出这么一副要上天的模样。
他大大方方坐下，手搁在桌上，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隐约还可以看到皮肤下的青筋，手背上的纹身也清晰呈现在余敏眼前。
是四叶草。
余敏收回视线，轻笑一声，“不好意思啊，咖啡恐怕是请不了了，如果你觉得不公平的话待会儿也可以留下来看我的好戏呀~”
说完她就抬手朝入口处挥了挥，“这里~”
入口处站着个男人，黑色长款毛呢外套衬得身材修长挺拔，发型清爽，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挺稳重的样子。
听说对方是余志胜的孙女，何楚杰特意精心打扮才来赴约，结果路上堵车了，迟到这么久，他心里一百个忐忑。
看余敏笑容随和，一点都没官三代的架子，而且长得出乎意料的漂亮，何楚杰松了一口气，面露惊喜，“余小姐是吗？”
“是的，叫我余敏就可以。”余敏起身，大大方方伸过手去，“何先生您好。”
呵呵，这是……相亲？
陆时学岔着腿，一手搁桌上，一手撑着身旁那空椅子的椅背，看着漫不经心，看到人来，他也没起身让座的意思。
余敏只得指向隔壁的桌子，“何先生请坐！”
何楚杰绅士地帮余敏拉了下椅子，这才回到自己那边入座，嘴上说着抱歉，也没注意到旁边还坐了个大活人。
被人无视了，陆时学心里有些不爽，转头看了眼余敏脸上过于客气的假笑，突然决定出手相助，“怎么？不介绍一下？”
语气漫不经心，隐约透着丝不悦。
何楚杰这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和余敏认识的。
看人长得这么帅，气质也很好，他心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转头看向余敏，“这位是？”
余敏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努力弯起嘴角礼数周到地介绍，“哦，这是我高中同学，陆时学。”
何楚杰微微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陆先生，你好。”
陆时学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依旧懒懒散散地敞着腿，扭头看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神色淡漠，倒也不是不屑，只是漫不经心。
何楚杰脸色微变，正要收回手来，“啪”地一声，陆时学突然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掌心，像是击掌，又不像，有点不伦不类。
余敏咬牙，靠，这家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吗？！
是，她确实不介意陆时学留下来观摩她相亲，反正刚刚她也看了人家的好戏，正好扯平，可这家伙要是想捣乱，那就过分了。
毕竟对方是李爷爷介绍来的，要是闹得太过，回头人家跟李爷爷一说，李爷爷又找爷爷奶奶告状，老人家会很没面子。
余敏斜了陆时学一眼，眸底带着警告。
陆时学只装没看到，抱着手臂看着何楚杰，语不惊人死不休，“好巧啊，我也是来相亲的，既然大家这么有缘，不如一起？”
何楚杰：“……”
余敏：“……”
余敏正端着杯子咖啡，闻言一口咖啡卡在喉间，差点没呛到，而陆时学依然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笑得意味深长。
余敏气结，“陆时学你别乱开玩笑哈，小心人家误会！”
要不是跟他不熟，她早就一脚踢过去了。
何楚杰一头雾水，看看余敏，又看看陆时学，脸色一言难尽。
余敏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嘴角，赶紧解释，“我同学今天也是过来这边跟人相亲的，刚相完了，正好碰到，就过来跟我打个招呼！”
何楚杰明白过来，尬笑两声，“呵呵，那确实还挺巧的。”
看余敏似乎不怎么想接受自己的帮助，陆时学没再自行发挥，拿了手机走了，“你们先聊，我去车上等你。”
余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叫住他，“你等我做什么？”
陆时学正低头回短信，闻言也没抬头，拖腔带调道，“不是说中午一起吃饭？”
学霸的脑回路都是相通的，余敏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帮自己，是的，这会儿已经快十一点，不出意外，待会儿这相亲男一定会提议一起吃午饭，说实话，余敏压根就不想跟他更进一步。
虽然这家伙长得还可以，看着也挺绅士，可是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实在是太过殷切了，令人浑身不舒服。
“好。”余敏赶紧答应，考虑到多少得给相亲男留点面子，便又加了句，“蔡雪莹和罗以凡他们也会来，我和他们说了十二点，餐厅罗以凡定。”
陆时学终于发完短信，把手机塞裤兜里，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话，“哦，那我和罗以凡联系。”
找到了退路，余敏整个人都轻松了，接下来的聊天自然顺畅，无非就是工作如何收入多少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的。
成年人的相亲就是这么直接，谁都不想浪费时间，也无需迂回曲折装模作样，挺好。
余敏没兴趣探究人家隐私，随口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话题，对方也没问她很多问题，估计已经了然于胸，毕竟，余志胜在瞿安也算是个大人物，余家什么情况大家都很清楚。
余敏从容不迫，态度随和，好歹是心理医生，这方面她把握得很好，当然了，时间也把握得刚刚好，大约半个小时后她就起身告辞。
相亲男殷勤地将她送到门口，态度谦恭，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余司令而不是余敏。
说实话，如果他不卑不亢，余敏对他可能会多点好感，只可惜目前为止相过亲的男人，几乎都是奔着余家的家世来的。
像当年的李丽萍一样。
外面起风了，虽然有阳光，但风吹过来还是有点冷，余敏裹紧围巾，点开app正准备打车，一辆白色的大众朗逸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放下来，陆时学的脸出现在玻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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