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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她是谁


沙溪城内,浪穹诏别宫的厅堂里欢声笑语不断。

        施千琅略有些拘谨地随众人笑着,他总觉得这位觉凤王子对自己的亲近中,似乎不太纯粹,看向自己时,总是有些欲言又止,还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了解这位故人,猜不透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后面藏了什么,不由得心生好奇,当看到阿鲁不动声色地靠近觉凤,施千琅微微聚起心神,就听到轻声的禀告:“……我见到了……”

        紧接着,觉凤的双眼放光,同样小声问:“她真的在这里?”

        “倒是没看到本人,不过有与她衣服一样的……”

        这奇怪的一幕让施千琅更加疑惑,又暗暗打量了觉凤。

        这位俊朗的王子比自己年长一岁,从小离开邓赕诏的亲生父母身边,被外公接去蒙舍诏抚养,后又到长安做了五年人质,这样的辗转流离却似乎没有影响到他,他看起来如此坦然自信,甚至豁达中还有点天真,还真是难得。

        此时,这位洒脱的王子看起来心神不宁,他似乎在找人,要找谁呢?

        施千琅环顾四周,在这所别宫里,除了浪穹诏时铎王子的人,就只有自己的一家了。那随从说衣服一样,他在找衣着一样的人,是侍卫,还是内侍,总不可能是侍女吧?

        一个火花在心里爆裂,施千琅轻轻吸了口气,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叶楠,能武说她刚才穿了侍女的衣服出去了,难道……

        施千琅莫名有些心慌了,不过,他马上就摇头笑了,祖母曾经抱怨兄长,说他觉得世上所有的人都对妹妹心存觊觎,看来自己也是一样的,只是偶然听到只言片语,居然能联想到妹妹,实在是离谱。

        果断地制止了自己瞎猜,施千琅再看觉凤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异样感觉,不再遥远陌生了,居然隐约觉得说不清的亲近了。

        觉凤并不知道施千琅翻涌的心思,没有注意到施千琅神情的变化,甚至来不及察觉这位好伙伴对自己疏离了,他的脑子乱乱的,几乎不敢看施千琅,自己正惦记着他家的侍女,这状况太诡异了,他还没空认真梳理。

        觉凤忽然注意到,白瑛夫人身后两名侍女的墨绿色衣裙,款式和材质都与那紫衣少女的一样,他更加心慌意乱了,仿佛接近一个性命攸关的真相般,又期待又忍不住惊惧。

        觉凤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施千琅身后,只有个咧嘴傻笑的卷毛大个子,对面施千望的身后是几名内侍,那紫衣少女真的是梅吉夫人的侍女吗?

        可是,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地见到梅吉夫人呢?

        觉凤抬手挠了挠眉心,思索着怎么才能将话题引到梅吉夫人的身上,左思右想都太突兀,而且还很失礼,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

        正在发愁,就听时铎道:“早就听闻觉凤郎武艺超群,又在中原学习了数年,在下实在是想见识一下。”

        觉凤心不在焉地陪着笑,随即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立刻笑道:“时铎郎缪赞了,不过,大家彼此切磋一下,相互学习也是不错的。”

        时铎大喜。觉凤又道:“交手对打很是不雅,咱们比试骑术,或者□□如何?”

        时铎连忙点头,吩咐手下立刻去安排。

        不一会儿,有侍从来报,场地已经准备就绪了,请大家移步过去。

        白瑛夫人起身道:“你们好好比试吧,我老婆子就不去看了。”

        觉凤见状着急地上前几步,连连劝道:“祖母怎么能不到场呢,祖母曾经也挥刀纵马,今日不得祖母指点一二,晚辈岂不是白白表现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这些话也确实发自肺腑,白瑛夫人笑了:“好好好,既然如此,我就去看看你的表现。”

        安排好的场地就在后院,是一片用于跑马的平整空地。

        此时场边的看台上布置了帷幔和软塌,距离看台三十几丈远的另一端,高高竖起了一个木架子,从架子的横梁上垂下五条细麻绳,每根绳子上悬挂着一个风干的小葫芦。

        细麻绳和干葫芦都太轻了,一点点微风吹过就飘荡起来。

        觉凤和时铎的马匹已经牵到了场中,两匹良驹踱着步,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待众人上了看台坐定,觉凤和时铎相互致意,各自翻身上了马。

        这时,一名施浪诏的内侍跑来对施千望低语几句,施千望起身走下看台,觉凤急忙看过去,就见施千望迎去的方向,一位美丽的华服女子款款走来,在她身后,紧随着四五名侍女,正是身着浅紫色的衣裙。

        一瞬间,觉凤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他甚至听到了自己不受控的心跳声,目光无法移动开地紧盯那片浅紫色,紧张地在其中寻找那道霞光。

        施千望陪着梅吉走过来,向她介绍了时铎和觉凤,时铎在马上行礼,梅吉还礼,微笑着道:“听说有精彩的会武,幸好我没有错过。”

        觉凤这才回过神来,也连忙施礼,却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对答,梅吉也对他笑着颔首,然后上了看台,在白瑛夫人身侧落座。

        那几名侍女一直紧随在梅吉身后,却并没有觉凤心心念念的那位少女,觉凤顷刻间从激动到失落,竟有些缓不过来。

        施千琅注意到了觉凤的失态,察觉到他在打量那几名侍女,并且显然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施千琅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难道,真的被自己猜中了?

        其实,叶楠带着暗香也随梅吉来到了场边,暗香走在前面,一眼就看到场中骏马上的觉凤,她忙顿住脚步,悄悄后退到叶楠身侧,还未来得及低声提醒,叶楠也看见了觉凤,惊得退后两步,也顾不上许多,借口不舒服没再往前走。

        今天偷跑出去的事,嫂子给她瞒了下来,如果祖母和兄长们发现了,还不知道要念叨她多久,特别是一旦他们知道她还冒险救人,救人还伤了自己,那以后说不定管束更严了。所以,她不能被场中的那个人看见。

        叶楠正想着往回走,忽然又好奇,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刚才祖母派人来请嫂嫂和她,说的是时铎王子与觉凤王子要会武,这样说来,场内时铎王子身边的那个人,是蒙舍诏的觉凤王子?

        犹豫了片刻,叶楠偷偷返回场边,躲在栅栏后张望。

        场内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侍卫送上两柄同样的弩,另有五支细□□。两位王子接过后,再一次相互示意,然后纵马奔向远离标靶的一端,就在靠近场地边缘时,他们将□□装进弩机,几乎是同时回身,一起举弩击发。

        随着一阵破空声,那些随风摆动的葫芦发出脆响,连连被击中,而且击中之后葫芦并没有碎,可见他们对击发的速度和力度掌握得恰到好处。

        场外发出一阵喝彩声,觉凤望向白瑛夫人和梅吉夫人,想了想,将弩机挂在马鞍边,另取了自己的弓箭,少顷,五支黑色的羽箭射出,那些缀着葫芦的细麻绳纷纷断裂,葫芦落到草地上。

        这一次,满场的人,连同所有侍卫、内侍和侍女们都发出了惊呼声。叶楠也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觉凤和时铎催马回到看台边,早有侍卫将那几个葫芦拾来,呈给众人看。只见每个葫芦上都扎入两支不同颜色的□□,他们二人均是箭无虚发,不分伯仲。

        时铎拱手道:“觉凤郎实在是厉害,那晃来晃去软绵绵的细绳都能射断,武功果然了得,在下甘拜下风。”

        觉凤哈哈笑道:“时铎郎见谅,我那是为了讨祖母欢心,刻意卖弄雕虫小技而已。”

        叶楠愣了愣,疑惑于此人口中的祖母是何人,就听到自己的祖母笑道:“觉凤郎不用自谦,这功夫是确实了得,我也算开了眼了。”

        暗香小声说:“这位郎君好像跟咱们主上和太夫人都很熟啊。”

        叶楠点了点头,脑海中搜索着觉凤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曾经不止一次听说过,又想不起来听说了些什么。

        正在这时,站在看台旁的觉凤忽然侧头向这个方向望过来,叶楠连忙往后缩,拽着暗香逃也似地跑了。

        虽然露了一手,让所有人惊叹,给施浪诏王室的几位留下了好印象,觉凤还是心神不宁,意犹未尽,他的脑子里乱作一团,完全不清楚自己想要如何,应该如何。

        直到晚宴开始,觉凤都处于混乱的状态中,虽然面带笑容,应付自如地闲聊着,眼睛却忍不住向大厅外张望,幻想着下一刻,那名少女就翩翩而来。

        然后呢,如果她来了又怎样呢?自己应该怎样呢?能怎样呢?

        觉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第一次发现自己笨拙又无助。

        施千琅一直观察着觉凤,看他如坐针毡,看他神不守舍,觉得又好笑,又隐隐有些不安。

        趁着作陪的几位沙溪城豪酋拉着施千望叙谈,时铎也正与觉凤推杯换盏之际,施千琅悄悄起身离席。

        秋幺跟了上来,施千琅摆了摆手,独自一人向叶楠居住的后院走去,他必须去问问叶楠,她偷跑出去是不是被觉凤见到了。

        刚走不远,就听到身后有人急匆匆追来,才转过身,觉凤已经奔到近前。

        施千琅瞬间有点别扭,又无法躲避,只得等着觉凤开口,他预感到觉凤一定是要说点什么,而且应该是自己不想听到的话。

        果不其然,觉凤嘿嘿笑了几声,摸了摸下巴,竭力做出很随意的样子说:“千琅你是知道我的,我憋不住事情,我是说,我心里想什么不说出来就难受……”

        施千琅不知道应该如何接他的话,只得嗯了一声。

        觉凤又道:“其实,我今天刚进沙溪城,就遇到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黑暗中仔细看了看施千琅,见他一脸平静地听着,就又笑了笑:“我本来没有打算在沙溪城逗留,没想到……我是说……哎,那些杂七杂八的过程就不说了,我遇到了一位小娘子……”

        施千琅挑了挑眉,又哦了一声,他几乎都有点不敢继续听下去了。

        觉凤顾不得再留意他的表情,自顾自搓着手,迟疑着道:“那小娘子穿着贵诏侍女的衣服,与诏主夫人身边的那几名侍女服饰一样,但是,只是服饰一样,那位小娘子与他们完全不同,我是说,她……她……哎呀你说我粗鄙也没有办法,她就是很美……当然,我并没有失礼,我甚至只看了她一眼,还只是看到半张脸……”

        觉凤说着扬起头,没有月亮的夜晚,他棱角分明的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那双眼睛却闪烁出异样的光辉。

        施千琅不由得追问:“然后呢?”

        “哦,然后啊……”觉凤从回忆中被强行拽回,不好意思地继续道:“然后她就走了,我只拾到了这个。”

        觉凤说着从胸口处小心地取出块帕子,一点点打开仔细包裹的那枚耳坠。

        施千琅一看,正是自己妹妹的饰物,他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拿那耳坠,觉凤连忙收回手,小心地护在胸前。

        他讪笑着道:“那个……这个……还不能给你,我想知道是哪位小娘子遗失的……千琅你知道吗,今天真的好险,那小娘子为了救一个孩子,这才失落了耳坠,我就想……我是说,能不能当面还给她,再表达一下敬意和感谢,当然,主要是敬意……”

        施千琅牙疼一般轻吸一口气,怎么还有救人的事,叶楠出去这一趟并没去多久,居然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

        他盯着觉凤手里的耳坠,犹豫着怎么讨要到手,这样的东西被一名男子拿着,再是如何民风开化,终究对叶楠的名誉不好,万一引出一些误会,就更麻烦了。

        觉凤察觉到了施千琅的异样,惊喜地问:“怎么,你知道这是谁的了?我看了大半天了,没有在你们施浪诏的侍女中见到她,你们还有其他侍女吗?你知道是谁了对吗?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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