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东京

天空灰得像电影开场前的幕布，微雨永远是新东京的主题，只有那些高耸入云的大楼才能一窥阴云之上的世界。

        基于对全球企业精英阶层的权力崇拜以及无限义体增殖的新自由消费主义的热潮，伴随着人工智能替代人类完成几乎所有生产劳动的前提下，新东京就在这片名为新时代的废墟上建立，只要价格合适，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售卖的。

        身穿深灰色大衣，头发有些湿热的林满打着伞柄由霓虹灯管构成的黑色雨伞，提着碗热腾腾的拉面从自助日清拉面店里走出，融入了仁清街那翻滚的人浪中。

        他将这碗难吃的自助拉面藏在大衣下的空挡避雨，这是他刚完成的散活儿的最后奖励，鬼知道林满为什么要接受这个用自助拉面兑换券支付报酬的任务，也许是看到那个丢失了电子猫的女孩眼中难得的清澈？

        管他的。

        林满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到自己两个街道外的公寓里，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刻。从冬眠中苏醒后，林满就无比珍惜每一个进食的机会。

        千叶区廉价的城市供暖系统喷出的热气笼罩着那些明亮而鲜活的全息投影，人们打着伞穿行在那下面，闪动的激光布满黑伞面，将它们变成简单的编码，集体构成了新东京市微不足道的一段程序。

        拨开拥挤的人潮，走上难得的公共设施——人行天桥，桥上是由防水布搭成的一排简陋地摊，将桥路塞得满满当当。在这里你能买到各种破烂，只有新进城的傻瓜才会被上面刷漆翻新后表面光鲜的报废义体所吸引。闪过几个伸向他怀中或裤兜的黑手，在这上面吃过一次亏的林满早就习以为常，默不作声是最明智的决定，顺藤摸瓜只会惊动藏在这一双双小黑手背后的底层组织。

        天桥上闪烁的全息投影正滚动播放着没有一个人在乎的晚间新闻：

        “晚上好，新东京！昨日第一百八十六届神崎运动会圆满落下帷幕，依旧是由神崎集团的代表队包揽了全部项目的金银铜牌，这全都得益于神崎科技全新研制的br-003型复制躯体，其5的义体化远远低于了参赛所限75！这会不会再一次拉高运动会的参赛要求？这里我们请到了来自运动委员会的理查德先生来回答这个问题”

        走下天桥，在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林满晃晃悠悠地绕进了一条藏在阴影里的小巷。

        在和一楼楼梯口架着个桌子卖调料包的彩虹发色老大爷打过招呼之后，端着快要匆匆走上了楼，他的背后响起了两声短暂的敲击声：“咚咚。”就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一样。

        楼道内的墙面上铺满了点缀着粉红两色的光圈，光圈内若隐若现地浮现出几道窈窕的魅力躯体，散发着无限的感官刺-激，跳动的全息宣传广告词更是让人浮想联翩：“免费打造您的虚拟伴侣，朝夕相处将会解锁更多功能，亲密度升高后即可为您的伴侣定制独一无二的、足以媲美真实触感的完美仿生肉体，孤独并不是无药可救的绝症！”

        林满抬头看了一眼，嘀咕道：“这能有真人好，那就见鬼了！”随后三两口吃完坨掉的日清拉面，将其丢到一旁，在自己公寓的门前停下了。左手将id卡插入，在一声轻微的嘀嗒声后，门轻微地晃了一下，但他没有急着推门进入。

        林满右手看似随意地微微一摆，一把几十公分长通体漆黑，不时跳动着无序的二进制符号“0”和“1”的长条状物体就从他右手的漆黑袖口处抖出，林满握住圆柄处的那一端，准备拉开门就刺出去。

        “林满，是我，我是佐佐木。”门内想起了一个成年男子的粗犷嗓音。

        听到这个熟悉名字的林满并没有丝毫放松，上身依旧保持着这副姿势，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顶着银色短发，带着墨镜的魁梧大汉正不慌不忙地靠坐在公寓内唯一的沙发上，佐佐木穿着一身高级灰的真丝西装，左腕上戴着金色的纵航者型号腕表，他的墨镜是手术植入的尼康牌仿生义体，完完全全封住了眼眶，似乎从他诞生之初便长在了脸上一样。

        “不要这么紧张，你要是在这里偏离基准的话，我会被上头问责的。”佐佐木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前墙壁上投影下的垃圾节目看个不停，根本不在意林满的严阵以待。

        伴随着嘈杂的电子音乐和渐变的激光，各种颜色的肉体不断地在舞台上跳动着，尽情展现出各色酮体的独特之处，节目里解说员正激烈地大喊着：“第七十五届维多利亚选美大会正式落下帷幕，时隔五年重获首位的微光银白皮肤似乎又重新引领了时代的潮流！接下来是位居第二的璀璨华金皮肤，虽然”

        林满皱了皱眉，左手往墙壁某处一敲关掉了佐佐木正看着的垃圾节目，他可不想被大数据ai误会自己爱看这个玩意儿。右手一抖又将长条状物体收回袖内，随手便交叉双臂斜靠在门框上不耐地问道：“新东京警局总署大名鼎鼎的佐佐木探长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看来你在这儿混得还不错。”

        “住在这种地方如果不和有路子的人打好招呼，恐怕睡觉都不安生。”林满脱下大衣挂到一旁，走入卫生间清洗暴露在外的脸部和手部，到：“一个月只用支付二十新日元，就能避免很多不三不四的麻烦，虽然我知道这些人都是楼下那老阉货找的。”

        “老阉货？他难道能比你更旧？”佐佐木轻笑着道。

        林满清洗脸部的手停下了，右手抓起刚卸下的漆黑臂环，脸色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

        “冷静点，别忘了是谁给的你新身份，再说了”

        话音未落，佐佐木从单人沙发上瞬间暴起，鼓起肩臂腿部硕大的植入肌肉，身高霎时间拔起了七八公分，以不能被肉眼捕捉的速度，带着难以阻挡的气势，朝着林满一拳轰来。

        林满猛地一转身，只来得及交叉小臂挡在身前。随后，一股巨力就撞了过来，一下就将他的双手死死地压在了胸前。而佐佐木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般，就这么摁着林满撞向了卫生间的空白墙壁。

        咚！整栋公寓微微震动，霓虹老大爷摆在墙上的营养液也晃了晃，但这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再说了，只有把装载着两道符咒程序的t-ii型钛剑，你拿什么威胁我？别忘记是谁把你从那里捞出来还给了你工作的！我对你的容ren已经快到极限了。”佐佐木缓缓松开了手，林满缓缓地从墙上被砸出的凹陷里滑到地上。

        佐佐木对着一旁的镜子正了正衣领，拍了拍真丝西装上的灰尘，整理自己头上略微有些凌乱的发型，淡淡道：“你还没放弃这累赘般的原生肉体？你是我负责的人里最弱的，这是新时代了，老爷车。”

        md，这拳捶断了我两根肋骨。

        “咳咳咳咳”林满拄着展开完成的钛剑，缓缓站起，ren着胸口剧烈的疼痛，咬牙切齿地说：“关你屁事，在干那事儿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要换上根仿生的？”

        “我只是劝你多换上点能装载符咒的钛制义体，说不定能在某种情况下救你自己一条狗命呢？比如刚刚。”说完，佐佐木迈步走出了林满的公寓。

        “小岛街13号，这是你这周的例行任务，收拾干净了再来，猎犬。”

        “呕”林满俯身在洗手台上吐出一大口血，“狗-日-的ntp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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