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不大的客厅里, 姜云可拿着手机正在通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已经快下午七点了,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刚才班长都打电话来催了，大家都在等着了。”
“抱歉，今天我们的实验有了重大进展，大家都在加班。”那头传来了男人清冽的声音，比起年轻时更多了几分低沉, “小可, 你不用等我了，我今天去不了了, 你去吧。”
“可是我们说好了……”
“祁博，开会了！”
姜云可话未说完, 便听电话那头传来了催促祁岸的声音,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可，我先去开会了。有什么事, 之后再说，我先挂了。”话音未落，不等姜云可反应, 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客厅里, 姜云可看着被挂断的手机, 脸色冰冷了下来。
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年，但严格算起来，他们夫妻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甚至不足一个月。
有时候，姜云可甚至觉得她和祁岸根本就不是夫妻。幸福热闹的婚礼与此刻冷清空荡的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科毕业后, 姜云可没有继续读研, 而是选择参加工作。以她的学历和成绩, 进得自然是大厂，待遇也算丰厚。
只是大厂竞争太强，里面优秀的人也数不胜数，学历比她高的人更不少。姜云可也拼过，但还是渐渐感到疲惫和力不从心。
后来，在又一次连续熬夜后，她直接晕了过去。幸好祁岸及时把她送到了医院，否则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只是经过这一次之后，她妈妈和祁岸都不同意她再待在这家公司，担心她熬坏了身体。
“这世上的钱是挣不完的，咱们也不追求大富大贵，钱只要够用就行。”那时云丽蓉红着眼道，“妈妈现在身体也恢复了，也能做一些工作，你就不要把自己逼这么紧了。咱们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严格说起来，他们家其实并不穷。虽然当初为了给云丽蓉治病花了不少钱，让家里艰难了不少，但有祁家的帮衬，这几年，家里已经缓过来了。
再加上姜云可毕业后就直接参加了工作，工资奖金都不少，日子其实过得不错，生活水平是小康以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见姜云可没应，云丽蓉继续劝道：“小可，你就听妈妈的劝，要不换一份轻松的工作吧？钱是重要，但是你的身体更重要。再说，祁岸如今是博士，以他的能力以后挣的也不少，你们两人加起来，足够撑起一个家了。”
姜云可起初是有些不甘心的，直到听到云丽蓉这样说，她才动摇了。其实他们这个专业学出来是很赚钱的，尤其是祁岸还是博士。他现在还没有毕业，但就已经跟着导师做项目了，有不少大厂都向他投了橄榄枝。
考虑了许久，姜云可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从大厂辞职。先是换了一家压力没有那么大的公司，只是小公司的效益终究比不上大厂，虽然底薪没差多少，但是奖金却少了几倍。
姜云可虽然早有准备，但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再后来，她又换了几家公司，总有各种各样的不满意。直到祁岸博士即将毕业，姜云可深思熟虑后，选择去考了老师，成了一名中学物理老师。
老师待遇虽然比不上之前，但是胜在稳定。
姜云可想着，祁岸以后的工作肯定很忙，如果他们两个工作都忙，那家里怕是顾不上。而且她还准备重新考研，所以势必不能再做太繁忙的工作。
可是这一切，在祁岸博士毕业后选择进入研究所时便全变了。科学家听上去确实很好听，祁岸的工作也不出预料的很忙，但在姜云可看来，回报却太少了。
研究员的那点工资，在现代社会又能做什么？奋斗一辈子，说不定在a市连一套全款房都买不起。
更别说，他们现在结婚了，他们以后还会有孩子。起初，姜云可觉得自己还能理解祁岸，她知道祁岸的梦想，可是随着时间过去，看着曾经的同学换房换车，而他们还蜗居在这套小两室里，心里的天平终究还是不平了。
姜云可打量着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一共就六十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如果只有她和祁岸两个人住，那还行。但等他们以后有了小孩，这套房子就太小了。
如果有亲朋好友来，那怕是转个身都难。
姜云可低头看着精心打扮的自己，又看着这套狭小的房子，想着难以见到人影的丈夫，不由自主的咬紧了唇。
正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高中班长打过来的。
姜云可深吸口气，按了接听。
“小可，你和祁岸到哪儿了？”刚一接通，班长就问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不少人的声音，“大家差不多都到了，你们还要多久？你们不来，大家都不想开宴。所以你们快点啊，老同学们可都想看你们这对神仙眷侣呢！”
“对对对，还有祁岸，大科学家啊！”大家开始起哄，凑到班长手机前，笑着道，“咱们现在可都想沾沾学神的光芒！”
闻言，姜云可心头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那句“祁岸来不了了”，硬是说不出来。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我很快就到了，让大家久等了。”须臾，她只是如此道。
“那行，你们快点啊！”
高中毕业已十年，毕业之后，大家都各奔东西，已经很久没聚在一起了。刚好今年是第十年，日子还算特殊，所以大家便决定举办一次十年聚会。
聚会的时间约在今天晚上七点半，不过已经有不少同学先到了。
而现在，距离七点半，已只有半个多小时了。为了今天的同学聚会，姜云可一早就在准备。十年过去，大家都各有成就，作为曾经班上的学霸，她自然想要光鲜亮丽的出现在老同学们的面前。
她不想让大家看出她的窘迫。
结果，她准备了这么久，她的丈夫却放了鸽子。但如果不去，想来没多久有关他们的各种传闻就会传出来了。
她绝不会让人看他们的笑话。
姜云可想了想，又拨了祁岸的电话。然而这次，电话没有打通，里面传来了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姜云可猛然按了挂断，脸色阴沉。
“哎呀，小可你终于来了！可让我们好等！”姜云可最终还是独自去了同学聚会，一推开包厢门，便受到了万众瞩目，“快快快，给你们留着位置呢！”
“诶，不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咱们学神呢？”大家很快就注意到了姜云可身后没跟着人，立刻问道。
“是啊，祁岸呢？你们不是一起过来的？”
闻言，姜云可脸上扬起歉意的笑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是我们的不是。祁岸他们的实验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研究院那边不放人，他实在来不了。我代他向大家道歉，等以后有空了，肯定给大家补上。”
“哎，没事没事，科学家嘛，还是实验更重要！”
“对对对，反正大家都在，以后有空再聚。但实验更重要，咱们就不要去打扰学神了。他可是我们班的骄傲！”
大家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能理解，没再说什么，而是招呼姜云可过来坐下。
“学神来不了，他老婆来了也一样！你们可都是咱班的门面啊。”
听到这话，姜云可脸上的歉意更深，坐下之后，又道了几句歉，“谢谢大家的理解，回头等祁岸忙完了，请大家吃饭。”
“行啊！那咱们可就等着你们这顿饭了。”同学们笑了起来，在场的气氛很快热闹了起来。姜云可和祁岸这对青梅竹马成真的神仙眷侣成了大家的焦点。
“说起来，学神现在主要做哪方面的研究啊？”有人好奇问道。
姜云可回道：“人工智能方向，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理解理解，这毕竟是机密，肯定不会随意透露的。”
“反正知道学神很厉害就是了。咱们这一班的人，也就学神一个博士，也只有他做了科学家！”
“哪里是什么科学家，不过是个普通的研究员而已。”姜云可笑着摇头，“再说了，现在学历也没那么值钱了。”
“哎，小可你就别谦虚啦！”闻言，大家就笑道，“以学神的能力，就算刚进去只是研究员，但未来不可限量。况且，学历值不值钱还是得分情况的。”
大家很快便转移了话题，从学历值不值钱到各位同学现在的境况。
这次来参加聚会的有将近三十人，大家也都是奔三的年纪了，这个年纪关心的东西无非就那么几个方面。
工作，家庭，孩子。
如今他们主要围绕着前两项，论起学历来，祁岸是半晌最高的，工作也是最体面神秘的。毕竟科学家，对于普通人来说，总还是带着神圣的光芒的。
论家庭，姜云可和祁岸也是班上唯一的一对青梅竹马，惹了不少人的羡慕。但真论起家财，他们却并不出色，只能算是中等。
“论起有钱，那该数刘云了！他可是大老板啊，自己创业，现在身家上亿了吧。”
“哪里哪里，不过是点小钱罢了，这世上比我有钱的人可太多了，不敢称大老板哈。”刘云今天也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妻子，此时闻言，便忙谦虚的摆手笑道，“这做生意风险大，未来说不清说不清。”
刘云虽这样说，但大家可不会当真。毕竟只从他和妻子的穿戴便能看出来他们现在的生活有多么的富足。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年，大家基本都练会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认出来刘云夫妻两人身上穿得可都是大牌。
尤其是刘云的老婆，不仅身上挂了不少精致昂贵的首饰，光是手上提的那个小包，怕是就得六位数。
姜云可自然也认了出来，那手提包乃是一个大牌的新品，设计独特，精致漂亮，很是惹眼。刚一出来，就勾动了很多女生的心。
姜云可自然也没有例外。
只是价格太过昂贵了，哪怕再喜欢，她也舍不得买，也买不起——她不可能把家里一半的存款拿出来，只为了买一个包。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上面多停留了几秒，手指缓缓收紧。
此时，众人的关注也渐渐转移到了刘云夫妻身上。虽然刘云老婆不是他们同学，但此时身边也围了不少人。
“你这裙子料子也太好了吧，摸着就舒服。”
“那肯定啊，我之前逛街也看到了，这上万的裙子当然好。”
“哎，这有钱就是好啊。可惜了，我家那位就是个穷光蛋，别说上万了，就几百块都得扣扣搜搜的。”
“不过，这说起来有钱，我长大这么大，还没看过比那位还豪气的。”
刘云妻子长得本就很不错，再经过这些昂贵的衣服首饰包装点缀，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此时听到这话，不由有些好奇，“你们说得是谁？”
“说起来，也是我们的老同学。”
“老同学？”刘云妻子疑惑，“我怎么没看到？是没有来吗？”
“她啊，来不了了！”闻言，众人都叹息了一声，语气有些可惜，“她已经去世了，算算时间，过几天就该是她的忌日了。真可惜，她还那么年轻，而且又有钱又漂亮。”
“她是谁？”
“你听过旬氏和勤氏吧？”一个女同学回道，“我们说的就是这两家唯一的大小姐旬柚，这才是真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女。”
刘云妻子一听，恍然大悟，“啊，我知道她。听说她出了车祸后，去了国外养病，后来好像是因病去世了。”
“对，就是她！”
“旬柚那才是真正的公主，我记得她以前随便一件衣服都是六位数的。上下学都有豪车接送，看到她，我才知道和电视剧里也不算夸张。”
当年大家私底下就唤旬柚公主的。
“可不是嘛，反正我看过最有钱的就是她了。”
“不仅是最有钱，还是最漂亮呢！当年，她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恋她。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刘云妻子很好奇。
“可惜公主心有所属，哪里看得上那些凡夫俗子？她心里就只有学神，一心追在学神身后，说起来，我觉得她还挺长情的。不都说这些有钱人喜欢游戏人间吗？可旬柚追了学神三年啊。”
“长情也没用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感情的事不好说。”
“也是，虽然我是女人，但其实我当年真的挺佩服学神的。面对又多金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竟然还能那么冷淡，实在是厉害！如果换成是我，估计早就缴械投降了！”
谁又不是呢？
“我记得学神和旬柚谈过一段时间的吧？”大家瞧了坐在不远处的姜云可一眼，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你们说，学神真的一点也没有动心吗？如果没有动心，为什么要和旬柚谈恋爱？我觉得学神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
“是啊，旬柚死了，你们说学神心里怎么想的？”
“……应该是伤心的吧，毕竟谈过。”
虽然大家压低了声音，但是这包厢不算很大，姜云可坐的也不算远，隐隐约约也听见了。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尖锐的指甲不知不觉的刺进了掌心里。
“也不一定吧，如果真动心，那也不会分手了。况且，旬柚都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正是因为旬柚死了，才更显得与众不同。这活人和死人可是不一样的。”
“是啊，再怎么样，偶尔也会想起的吧……”
姜云可霍然站了起来。
“小可，你怎么了？”她起来的动静有点大，惊得众人顿了顿，不由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姜云可脸上勉强勾起笑意，回道：“没事，就是坐久了，有点腰疼。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就不多留了，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闻言，大家自然要留她，不过姜云可态度坚决，只说有急事。见此，大家也不好再劝，只能让姜云可先走了。
姜云可笑着和众人告别，等到出了包厢，她脸上的笑意便彻底淡了下去。但是即便隔着门，里面的声音也透过门缝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啊，不会是我们说得话被她听到了吧？她生气了吧？”
“不会吧。再说就算听到，小可应该也不会生气，她如果要生气，十年前就气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旬柚和祁岸在一起。”
“也是……”
姜云可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深吸口气，大步离开了。她走得很快，像是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回到家时，屋里一片黑暗，祁岸还没有回来。
姜云可没有开灯，坐在了沙发上，屋子安静得厉害。不知道等了多久，直至零点钟声过去，门口才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下一刻，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啪嗒一声，灯光亮起，也照亮了屋里的一切。
“小可，你还没有睡？”回来的人正是祁岸，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脸上没什么血色，眼下也有浓重的青黑，一看就熬了不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姜云可，男人有些惊讶，眉头微皱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休息。”
“我什么不去睡，你难道不清楚吗？”姜云可语气不怎么好，脸色难看，“祁岸，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在你心里，我们的家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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