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回到紫宸殿的帝王睁开双眼，坐起身曲起一条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以指撑额，脑海中回响的都是那句“我们和离”。
秦泽将刚刚听到的对话翻来覆去地回忆，就这样思考了很久，突然想到什么，他抬头唤人进来：“来人。”
“陛下。”成符在殿中躬身行礼，近年来陛下的脾气越发难以琢磨，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伺候。
“取彤史来。”秦泽语气平淡，与平日没什么区别。
成符愣了片刻，察觉到帝王的目光扫来，忙躬身应了。心中却奇怪，自从两年前在醉仙楼陛下临幸了那位叶姑娘后便一直不曾宣召后宫，刚开始前朝后宫都有些暗潮涌动，只是陛下乾坤独断，谁也左右不了，再加上宫中也有了五位皇子，久而久之大家便只能认为陛下是开始修身养性，这事也不再有人敢置喙。
如今好好的，翻看彤史做什么。虽然这么想，但成符还是立马吩咐人去取。
秦泽在寝殿内自己掐指算了算，勾了勾唇角，面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
等成符领着人进来将册子递给他，他伸手取了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着上面记载的日期，神色莫辨。
秦泽将册子合起来扔给成符：“下去吧。”
等人都退下了，年轻的帝王才一手捂住双眼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竟然迟钝至此！
将近两年半的时间，他都不曾碰过任何女人，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便一直守着她，如今她因为燕衡置外室要和离，这对他来说可能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机会。便是她后悔了他也要让这件事尽快落实。燕衡既然喜欢那位林姑娘，他合该成全他才是。
到时候即便她不愿意，这一次他也不会由着她了。已经错过一次，这次说什么也要先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日后宠着她守着她，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日是乞巧节，大周惯例这一天女子可以逛灯会、猜灯谜，若遇到喜欢的男子还可以掷以香囊以示欢喜之意。
这一日整个京城不设宵禁，刚吃完晚饭燕国公就带着燕国公夫人逛灯会去了，让兄妹两人自便。
燕衡和清芷对视一眼，待在府中颇觉无趣，决定也去逛逛灯会。两人刚收拾完准备出门，绮罗抱着燕昭将两人堵在了门口：“世子、夫人，小少爷吵着要你们呢。”
他们这些从小伺候的人还是习惯称呼小主子为小少爷，而不是小侯爷。
不用她说，清芷也知道，离的老远就听见孩子喊爹娘的声音。
燕衡直接伸手抱过孩子：“带安安一起去吧。他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门呢。”
说完又转身吩咐一旁跟着的侍卫：“再多带一队人，眼睛一刻不离小少爷。”
兄妹两人带着安安坐在马车里，等马车行驶到人多的地方再也不能前行，两人才带着孩子下车。
只见街道上灯火通明，各色摊子摆满了道路两旁，目之所及全是身着各色服饰的百姓，人人脸上带着笑意。
安安在清芷怀里兴奋地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双眸亮晶晶的，别说是安安这孩子，清芷这个孩子的母亲也觉得新奇不已。
“孩子给我吧。”燕衡见妹妹抱得吃力，伸手接过安安，这孩子如今一岁半了，抱在手里很有些分量。燕衡抱过孩子就让他跨坐在自己脖子上，一手扶着安安的脚，一手撑在安安的后背上。
街道上这么骑坐在自家父亲脖子上的孩童有不少，但看服饰多是百姓之家，像燕衡这种一看就是清贵之家的公子哥，这么纵容亲近孩子的还是极为少见的。
安安的视线从来没有这么高过，一下子惊叹连连，清芷在一旁看着他稀奇的样子，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坐稳了啊，爹爹要带你去逛灯会了。”对安安说完，燕衡又不放心的转头叮嘱妹妹：“灯会人多，你拉紧我的衣袖，别跟丢了。”
“好——”母子两人一同应了，听得燕衡也止不住露出笑意。
国公府的侍卫早已换了百姓服饰隐在人群中，明面上也只有燕衡带着两个亲随和绮罗琼枝跟着。
一行人走走停停，清芷对猜灯谜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对路边的各色小吃摊子感兴趣的紧，虽然刚用过晚膳，但走了不过百米，身后跟着的侍从手中便拎满了吃食。
“小心积食。”燕衡转头看着妹妹拿在手里的炸丸子，轻声提醒她。
“我就是尝尝味道，不吃多。哥哥要不要也尝尝？这丸子虽然没有府中做的精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边说清芷边顺手用签子叉了个丸子递到燕衡面前。
燕衡张嘴吃了，发现味道确实不错。两人看着沿途的市井风貌，吹着夏日晚间温热的风，在这人间烟火气里随着人流慢悠悠地往前走。
清芷刚买了个烤红薯回来，就看到安安正坐在哥哥的脖子上，估计是适应了这个高度，他此时没有刚刚拘谨，已经伸出手抱着哥哥的头，小下巴搭在哥哥的发冠上，正好奇的看着周围，从他出生便一直待在国公府里，这些市井气息是他从未曾见过的。
清芷忍不住双眸弯弯，看哥哥面容被安安抱的有些表情失控，哪里还有传闻中燕国公世子的翩翩风度，完全就是一个纵容孩子的长辈。
转头看到前方不远处有捏泥人的老者，清芷忙回身拉着哥哥的袖子就走到老者的摊位前。
“老伯，能依着我们的样子捏吗？”看着老者摊位上个个憨态可掬的泥人，清芷开口询问。
那老者抬头看了摊位前的一家三口一眼，开口笑言：“自然可以。小娘子与夫君真是般配，小公子也很是可爱。”
清芷听了微微窘迫，却也不好开口纠正，只好顺着老者的话含糊过去。
几句话的功夫，那老者指间翻飞，不一会就做好了泥人递过来。清芷接了自有跟着的侍从付钱。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就着路边的花灯清芷仔细打量那泥人，只见其完美复制了他们三人刚刚的神态，略高些的男人，男人身旁矮了一个头的女子，还有趴在男人头顶的小娃娃。三个人只是挑了各自容貌衣饰的特点放大捏了，虽然不是特别相似，但只要是熟悉他们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正走着，清芷突然发现一旁的燕衡停下脚步。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正怔怔的看着街道对面。
清芷顺着燕衡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相对而立的一双男女，其中一位正是林玥。那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但是乞巧节的灯会，年轻男女相约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哥哥，自从上次回来，你有去找林姑娘说清楚吗？”
燕衡罕见的沉默了一瞬才开口：“不曾，她第二日就去周边巡查产业了。我原本以为她最少也要半月才能返京，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清芷惊讶，当日林玥说不日离京，她还以为只是一个托词，如今看来若不是今日碰巧撞见，说不定人家姑娘成亲了哥哥都不知道。
将手中泥人递给一直跟着的绮罗，清芷伸手把安安抱到自己怀里：“安安我带着就行了，哥哥你过去吧。”
燕衡有些犹豫，这里这么多人，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看出他的担忧，清芷好笑道：“这里这么多人护着呢，你别担心。况且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把自己弄丢。”
“保护好夫人和小少爷，寸步不离地守着。”将人都留下来看顾清芷和安安，燕衡才往对面走去。
又一群人经过阻隔了清芷看向街道对面的视线，清芷也不停留，转身带着人离开。
从始至终，没有人发现对面酒楼包厢里有人正临窗关注着他们。
今日出宫本是睿王随口提议，秦泽应了，又顺便把正禀事的端王带了出来。谁知道刚坐下，不过随意往窗外一撇，就见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秦泽端着酒杯，看着她眉目灵动言笑晏晏，以前还能压抑自己忍受这些，自从下定决心后，或许是心态的转变，如今再见到她对着别的男人笑，将别的男人当做依靠，那些从前一直被抑制着的情绪便有些控制不住，他要尽力忍耐，才能控制自己没有直接下去将人抢过来。
一旁的端王感受到帝王的阴郁闭嘴不敢多言。睿王顺着秦泽的视线看去，咦了一声。
“那不是燕国公世子吗，说起来臣弟一直想不通他们父子二人近年来为何一直致力于给我找麻烦？”每次从边关回来，不管他做了什么，那父子两总能找些理由参他一本。
“是朕连累了你。”
“什么？皇兄做了什么？”睿王疑惑不解，不明白这件事和皇兄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端王面上平静，一边品酒一边看着窗外景色，耳朵却是竖得老高。这件事可以称得上是朝堂未解之谜，只知道突然有一天燕国公府就和睿王对上了。原因是什么没一个人知道。不光是他，所有人都很好奇。
秦泽目光紧盯着窗外又喝了一杯酒，完全是不想多言的样子。
睿王眼珠一转往成符看去，就见他眼观鼻鼻观心，站的像个木头桩子。
有问题，而且是天大的问题。但是皇兄不说，睿王抓心挠肺也无法。
成符刚刚也看到了那位叶姑娘，没人比他更清楚陛下对那位的心思了，如果说之前的陛下是平静的海面，如今眼看着就要掀起滔天巨浪。以前陛下默默守着他心疼，现如今这样他又感到担忧，只希望陛下下手能有分寸，别一不小心伤了人，到最后心疼的还是他。
至于燕国公父子致力于针对睿王殿下，谁让当初陛下是以睿王的名义出宫的呢。
正想着，耳边突然听到杯盏落地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端王顾不得酒杯落地御前失仪，他一手指着窗外，指尖不停颤抖，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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