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十月，京城已经感受到了沁骨的凉意。大周前不久刚打了胜仗，如今又临近陛下的万寿节，朝中上下都弥漫在一股喜意中。

        燕衡一行人便是在此时入京。刚入城门，便被日日守在此处的小厮看见：“世子可算回来了，夫人和少夫人一直念着您呢。”

        此时燕衡伤势早已恢复如初，骑在马上看着旁边主动来牵缰绳的小厮，笑着吩咐他：“你先回去吧，我处理些事情便回府。”

        那小厮早就看见他身后跟着的马车，此时听到吩咐也不多话，只束手应了，便返身回府。

        燕衡带人直接去了自己在城中的私宅，趁着林玥主仆收拾的功夫，使人喊了管家来。

        当林玥再次踏进前厅时，便见院中站满了下人，个个屏气凝神，肃手而立。燕衡正端坐在厅中上首，见她来了便放下手中茶盏，反手将茶几上一个木盒向她递来。

        林玥迟疑片刻才伸手接过，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惊疑道：“世子这是何意？”

        燕衡注视着她解释道：“我既带你回京自然要为你安排好一切。这盒中是这间府宅的地契和府中诸人的身契，日后这里便是林府，你就是这府里唯一的主人。里面还有些银钱，作为你经商的起始资金。你有任何事情都可派人去燕国公府寻我。”

        说着，燕衡语气含着歉意道：“最近朝中还有一堆事物等着我处理，近一段时间我恐怕都没有时间关照你。我把燕七留给你，他对京城熟悉，有事可以直接吩咐他去做。”

        林玥缓缓眨了下眼：“世子安心处理朝政，我这不过是些商贾小事，世子不必挂心。”

        “怎会是小事呢。”那端坐之人缓缓笑开：“商贾之事也关系着民生大计，林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以你的天资不出一年定能在京中闯出一片天地。”

        “借世子吉言。”口中虽然这么说着，林玥心中却很清楚，就算她天资再好，手段再高，没有燕国公世子在身后撑腰，她一个孤女别说一年、便是十年也无法在京中立足。

        这一月来的同行，以燕衡对她的了解，如今她攥着这些人的身契，这些府中琐事必然难不倒她，便不再挂心，起身回府。

        燕国公府，得到消息的国公夫人和清芷都早早侯在院中，清芷七个月的肚子虽然比一般妇人小了些，但也已显怀，好在衣物遮挡之下并不引人注目。

        此刻她正扶着腰身靠坐在椅子上，经过这三个多月来的调养，她从一开始的吃什么吐什么，到后来慢慢改善，如今虽然还是比正常孕妇瘦了些，但看着面色红润，眼中也不再充斥着疲色。这才在大夫的允许下出来活动，为日后的生产做准备。

        燕衡一进后院就见到等候多时的娘亲和妹妹，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娘、阿芷，我回来了。”

        燕国公夫人看着几月不见的儿子，想到他之所以晚了这么久才回京是为了养伤，眼圈就微微泛红：“回来就好。身上的伤可痊愈了？要不还是多休息几天，喊大夫来看看吧？”

        “早已大好了，娘别担心。不说军医日日来为我看诊，便是陛下也派了太医来为我诊治，这点伤早无大碍了。”

        国公夫人听了遂不再多说，想到刚刚小厮的传话，随口问道：“小厮说你进京时有事要处理，现在可处理好了？待会儿还要出门吗？”

        “已经处理好了。”具体什么事燕衡却没有解释，“已经递了折子进宫，申时初还要进宫一趟。”

        “表哥一路奔波回来，先去沐浴更衣吧，厨房的午膳也快准备好了，你大病初愈，吃完饭好歹也歇一歇再进宫。”清芷听了也不去管那些外面的事情，只是担心兄长不顾惜身体，刚病愈便太过劳累。

        一旁的国公夫人也赞同点头：“阿芷说得对，你要好好注意身体，别让我们担心。”

        “都听娘亲和阿芷的，用完膳我就去休息。”燕衡含笑应了，“我先去换身衣裳，一会再回来用膳。”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这一路行来他是切身体会了何为风尘仆仆。

        国公夫人当下吩咐人去厨房看着，让他们估摸着时辰开始上膳食。等燕衡再次回来，刚好开饭。

        用完膳做娘的便催着儿子去休息，清芷月份渐大精力不济也去休息了。国公夫人自个琢磨片刻，便吩咐人去把世子的院子仔细收拾，这几月虽然日日都有人打扫，但是毕竟多时没有住人，需要里里外外都仔细洒扫才行。

        这些时日阿芷都是随她住在正堂，如今世子回来，他们夫妻也该“团聚”了。

        刚入睡便醒来的帝王，不出意外又是狸花猫的视角。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一直都是静悄悄的，以现在的时辰猜想这府中主子们恐怕都在午睡。

        小狸花猫回头看了眼团在不远处的橘猫，见它团在猫窝中睡得正香，耳边还能听到橘猫发出的呼噜声，伴着着声音自己也慢慢开始犯困，不一会便抱着尾巴睡着了。

        秦泽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

        还没清楚是发生什么事，他所在的屋子便被人推开，清芷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径直走到两只猫咪身旁才停下。

        两只猫此时都醒了，狸花猫坐在原地用尾巴圈着自己的前脚，坐姿端正，橘猫早已跑过来绕着她转圈圈。

        两个丫鬟一人弯腰抱起橘猫，一人扶着清芷在椅子上坐了，抱着猫儿的丫鬟将手帕用水打湿了给猫咪擦了脸，又擦了四只爪子，确保干干净净了才把猫小心翼翼的放在清芷身旁的桌子上。

        “主子小心些，您身怀有孕，别让它不小心划伤了您。”

        清芷轻轻应了，没有把猫咪抱到怀里，只伸手把猫咪从头撸到尾巴，撸得橘猫趴在桌子上喉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丫鬟刚准备去抱狸花猫，便见原本安安静静的狸花猫已经走了过来，先是跳到旁边的椅子上，又从椅子上跳到桌子上，见丫鬟手中拿着巾帕靠近它，便跑开了。小小的圆桌上，猫儿身姿灵活，总能逃过丫鬟伸来的手。

        清芷见了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轻声制止丫鬟：“我来吧。”说完便拿出自己的手帕，用水打湿后试探性地靠近狸花猫，见没被躲开便给它仔细擦脸。

        看得两个小丫鬟啧啧称奇：“这猫还认人呢，不枉主子您养了它一场。”

        清芷将狸花猫的小爪子捏在手中把玩：“阿狸性子矜持，没有大橘活泼，时间长了和你们熟悉了就好了。”

        正说着，门口进来一人笑道：“这两只猫都长这么大了。”

        “表哥怎么来了？”清芷回头，见燕衡穿着官服不由疑惑。

        “原是准备出门的，听人说你醒了，见时间还早就过来看看。”燕衡进屋落座，丫鬟们极有眼色的退下。

        “我一切都好，不用挂心。”正说着，清芷便蹙眉停住了话头。

        “怎么了，是哪不舒服？”燕衡急急站起来，走到清芷身边想伸手扶她又不敢，只伸手虚虚环着她。

        清芷轻轻抚着自己的肚腹，几息后才说道：“没事，是孩子在踢我呢。”

        燕衡松了口气，仔细观察着妹妹的神色，见她面上不再有先前对孩子的抵触，才说：“看来是个活泼的孩子，等它生下来了我们好好教养。”

        清芷唇角含笑点头：“有这么多人疼爱它，它一定会开心快乐地长大。”

        可能是为人母的天性，这个孩子在她身体里呆的时间越长，她对它的感情便越深，到如今她已能很好的进入母亲这个角色了。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牺牲自己的婚姻保全她，保全了这个孩子。

        “傻丫头。”燕衡伸手疼爱地摸了摸妹妹的发顶，“只要你好好的。”

        还坐在桌子上的狸花猫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它的两只前爪先前还残留着那双手的温柔触感，但现在能感觉到的只有桌面冰冷的温度。

        两人又交谈几句，燕衡便起身出门。清芷回头便发现刚刚还精神着的狸花猫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看着猫咪乖巧的睡姿，含笑吩咐人好好照顾它们，也起身离开。

        午睡醒来的帝王默默出神片刻便收敛心神，秦泽在宣室殿接见几位朝臣后便轮到了燕衡觐见。

        视角轮换，隔着御案看着下方身着官服的燕衡，秦泽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压下那些纷乱思绪，按例进行了臣工奏对，又关怀了臣子伤情，便让他退下了。

        退出大殿的燕衡心中有一丝疑惑：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今日帝王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时间长了些。还没想出个什么，抬头就见御前红人正盯着自己看，那目光说不出的诡异。

        “辛苦公公在此等候，不知可是下官有哪里不妥？”边说边将一个荷包递给成符。

        成符捏着那荷包如同拿着一个烫手山芋，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陛下的心思的，这荷包收的当真烫手，可他要是不更才引人怀疑。

        “燕世子严重了，本就是奴才的本分。”多的却是一句也不说。

        燕衡虽然疑惑，仔细回想自问没有什么错漏，便撂开手不再纠结。

        成符望着燕衡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日后还不知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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