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六月初八。

        一大早清芷就被喊起来净面梳妆，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

        别院里忙而不乱地准备着，等清芷准备就绪，叶家女性长辈也都到了她闺房。

        其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人道：“今日出嫁，日后谨记要尽心侍奉公婆，尊敬夫君。相夫教子，一生和乐。”

        清芷听了，起身拜谢。

        此时有小丫鬟从院外跑来：“新姑爷到大门口了——”

        绮罗一听，忙将自己手中捧着的团扇交给自家姑娘。接过团扇，清芷用扇面遮挡住面容，只余眉目在外，一身红嫁衣，顾盼流转间，屋中一众女眷皆怔怔。

        叶家嫡女，当真好颜色。

        燕国公世子能娶妻如此，也当真好福气。

        不过盏茶功夫，原本静等的院中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喧闹声，片刻便至近前。众人在院子里堵着新郎笑闹一阵，见时辰差不多了才放行。

        清芷最后拜别叶家长辈，才由丫鬟搀扶着出了门。别院外十里红妆，一路向京城蔓延。

        到了燕国公府门口，丫鬟刚掀起轿帘，燕衡便抢先一步伸手托住了清芷的手臂。近距离匆匆看了一眼妹妹的脸色，见她眸中含着一丝疲惫，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无声安慰。

        感受到自家哥哥的担忧，清芷抬头朝哥哥露出笑容，虽然面容被团扇遮挡，但眉眼弯弯，安抚意味十足。

        燕衡见了，这才稍感放心。一路到了正堂，亲朋满座，按照规矩走过一切应有的礼仪，清芷才被人引去喜房歇息，燕衡则留在堂中招呼宾客。

        这一日燕衡被人揪着好一顿灌酒，最后还是装醉才逃脱。被人扶着进了喜房，挥手让人退下。

        在喜房陪伴清芷的绮罗有些犹豫，世子虽然进了门就不要人扶，可毕竟喝了酒，若是发酒疯可怎么办？

        姑娘没成亲前她忧心婚事有变动，如今好不容易成婚了，她也放心不下，以前千好万好的燕世子，如今看起来也不怎么顺眼了。

        “绮罗，你放心退下吧。”又看了眼哥哥，“表哥没醉，不用担心。”

        见绮罗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有着审视，燕衡拂了拂衣袖：“我不曾喝多少，退下吧。”

        绮罗仔细打量了一下燕衡的面色，见他眸中清明确实不曾喝醉，将托盘中的合卺酒放在桌上，这才安心退下。

        见人都离开了，清芷才放松下来，不再绷着自己。

        “你这丫鬟倒是衷心，好歹我现在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怎么看我的目光就像在防狼似的。”燕衡做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毕竟不一样，绮罗只是担心我。”

        清芷放松下来后就感觉到饥饿。听见自己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我饿了，想吃饭。”

        “马上就喊人传饭。”

        燕衡起身把两杯合卺酒拿在手中，在婚房里走了一圈，最后把那两杯清酒都喂了角落里的绿植。又走回来拿起剪子，先剪下自己一缕头发，又走到清芷身前，同样剪下一缕头发，合在一起放入早就准备好的锦囊中。

        做戏做全套，伺候梳妆的丫鬟小厮才是对他们仪容最了解的人。

        又环顾室内一圈，见没有遗漏了，才喊人进来吩咐用膳。

        用完膳，两人又分别被人簇拥着去沐浴洗漱。等再相见，都仅着中衣。

        “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起早。”等人都退下了，燕衡才去床上拿了一床被子。

        “哥，你睡哪？”

        燕衡拿着被子枕头往窗边走：“看见没，这美人榻当初做的时候我就让工匠做的比寻常尺寸宽些。可不就用上了。”

        清芷坐在床上，扯开被子：“那你明天早上记得别穿帮了。”

        总不能新婚第一天就被人知道世子夫妇分床而居吧。那叶家亲眷还不打上门来。

        “放心睡你的，这些不用你操心。”说着，燕衡也扯开被子躺下。

        “哥哥晚安。”

        “晚安。”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燕衡当先醒来，先将美人榻上的被子叠好放到衣柜里，这才喊人进来伺候。

        丫鬟们捧着铜盆毛巾有序进来，皆都低眉垂目，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等燕衡收拾的差不多了，清芷才醒过来。

        等两人都收拾好才携手一起去正堂拜见长辈。

        到了正堂，长辈们都含笑看着他们跪在蒲团上给燕国公夫妇敬茶。

        国公夫人干脆的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便伸手拉起了清芷：“好孩子快起来。”

        “谢谢娘亲。”清芷边起身边说。

        “嗳——”国公夫人忙不迭应了，这还是自家闺女第一次在人前喊自己娘亲，想到以后女儿也能名正言顺地喊自己，突然觉得桩婚事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接下来厅中一众亲戚围着新人打趣几句便也散了。

        等只剩下一家人，燕衡才忍不住道：“阿芷也太偏心了些，给娘亲绣的荷包精致美观，便是给爹爹绣的松柏也称得上挺拔，怎么到我这儿的竹子便没有一丝美感可言？”

        燕国公听了探过身子看了眼自家儿子拿在手里的荷包，见上面的竹子当真勾线不匀，一看就没有自己的松柏绣得用心，心里一阵舒坦。

        燕景抚摸着荷包上的绣纹，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你做哥哥的，妹妹花时间给你准备礼物怎么还嫌弃上了，你别不识好歹。”

        “哥哥的荷包是第一个绣的，有些手生，日后再给你重新绣一个。”想到那参差不齐的绣纹，清芷也觉得不好意思。实在是时间紧迫，没办法只能先拿竹子来练手了。

        “你妹妹还怀着孕呢，不能多费神，已经给你绣了一个你就知足吧。”国公夫人说完又转头对清芷道，“你别理你哥，他那什么都不缺，有个荷包聊表心意尽够了。你如果想做针线就给孩子做些小衣服，再要么看看书、作作画，马上天暖了去逛园子也行，只别累着自己……”

        听着自家娘亲的絮絮叨叨，清芷一一应下，燕国公在一旁含笑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只有燕衡觉得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越发岌岌可危，等到小外甥出生恐怕更没自己的位置了。

        如此，一家人在一起，这桩被迫成立的婚事所带来的阴霾也慢慢消散。

        三朝回门，燕衡陪着清芷去别庄探望叶家长辈。

        见他们小夫妻相处融洽，感情脉脉，叶家长辈放下心的同时也提出了离开：“看到你们感情和睦我们也就放心了。离开金陵也有段日子，明日一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清芷听了，知道长辈们本就是特地为婚事而来，现在婚礼顺利完成，长辈们必然归心似箭，便也不再挽留：“我给家中其余长辈都准备了土仪，婶娘帮我带回去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日后有机会，清芷再去金陵拜见一众长辈。”

        “好好好，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安心了。和世子好好过日子。”

        “我听婶娘的。”清芷含笑应了。

        用过午膳，因还要赶回城内，清芷便和燕衡回去了。明日一早再来送叶家长辈登船。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在码头送完了人，准备回去时，清芷喊住了人：“表哥，橘猫和狸花猫还在别院，我们去把它们接回去吧。”

        燕衡一听不由笑了：“就知道你放心不下那两只猫崽子，昨天就吩咐人等今日叶家长辈离开就送到燕国公府去，你现在回去，说不定到家就能见到它们了。”

        “还是表哥懂我，多谢表哥。”说完便放下车帘，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欢快。

        见她这么容易就满足，燕衡不由摇头失笑，当下一挥马鞭，护着人往内城去了。

        而此时，一顶灰篷小轿正停在何家后门处，一身粉衣的女子拎着包袱下轿，她站在原地遥遥看了一眼燕国公府的方向，然后头也不回的跨过门槛，背影里透着一股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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