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草木山河，题诗争名
庞子储被柳客连着踹了好几脚，还没回过神来。
柳客无奈，拽着他的耳朵低吼道：“呆子，你的小白花已经走了！”
“小白花？啊！小白花！”庞子储终于回过神来，捧着心口，一屁股跌坐在旁边的假山石上。
“螺爷，我好像爱上小白花了，刚刚我连我们俩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柳客做到庞子储身边，搭着他的肩膀调笑到：“真的假的，你丫不是喜欢腰细屁股大的吗？这就换口味了”
“螺爷，你不懂，这个就叫爱情！”庞子储倔强的说道。
“老子爱你个锤子的情，你是不是真的爱上叶凤凤我不知道，但是人家叶凤凤是真的被你吓到了，还连累的我被叶长青警告。”柳客又狠狠的给了庞子储一个头槌。
“啊，大舅哥是不是对我也有意见了，这可如何还好！”
好家伙，这就叫上大舅哥了。
柳客有些无语，以前只知道这家伙猥琐，没想到还这么不要脸。
庞子储在一边继续患得患失，浮想联翩，柳客却没时间再管他，因为他看到叶长青跟着一名中年男人已经走到了陶然亭中。
“各位京都才俊，老夫叶准，承蒙陛下信任，现为礼部侍郎，今天在府中开办云顶诗会，主要还是为了与京都才俊多多交流诗赋，探讨学问，与外界传言的什么想给小女相亲择婿是完全没有关系的，请各位见谅，自重！”说罢，还特意看了眼柳客，以及柳客身边的庞子储。
完蛋了，连主人家都知道这事了，这回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庞子储还在四处张望，寻找叶凤凤的身影，完全没注意到叶准的弦外之音。准确的来说，他都没有正眼看过叶准。
柳客无奈着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自己这兄弟算是没救了。
叶准刚刚听自家儿子跟自己汇报，说有个人对自己宝贝女儿有非分之想，当场就差点暴走了。
敢对自家女儿有想法，老子活剥了他，皇上来了也救不了，我叶准说的！
不过碍于今天的场合，叶侍郎也是要面子的，因而也就没明说，哪成想那个王八羔子没拿自己当根葱。
你问叶准是怎么认出庞子储的？就那体格，放在武将里也许不那么明显，今天可是清一水的文人士子和大家闺秀，那还不明显？
叶准强压着剁了庞子储的心，勉勉强强开了个头，就离开了阅薇园，跑去后宅看自己宝贝女儿有没有被吓坏。
至于诗会就交给叶长青继续主持了。
既然是诗会，作诗肯定是重头戏。
原本叶长青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台下的叶夫人轻轻咳了一下，叶长青这才不情不愿的把带了嘴边的长篇大论憋了回去，没办法，所以自己跟父亲并不想承认今天诗会的最重要目的就是择婿。
毕竟有哪个当父亲的愿意把自己女儿嫁出去？
又有哪个当哥哥的愿意呢？
就算要找，也要找比自己强的吧？
叶家父子在这点上还是有自信的，大的是当朝四品，未来未尝没有机会入阁。而小的则是当朝状元的热门人选，未来必定要入朝从政。谁还能比自己父子俩优秀？
按理说，叶凤凤年纪不大，家室也算显赫，不应该着急出嫁。
奈何，叶夫人着急呀，身边姐妹的孩子一个个都定亲了，京都城里但凡像点样子的青年才俊都被提前下手了，再不再不抓点紧，难道让自己的女儿外嫁出京？
对此，叶大人也跟夫人细聊过，叶长青也表示大不了养妹妹一辈子。
结果就是，叶长青在父母怪异的眼神之下，被强行搬到了府中最小的，离叶凤凤院子最远的小偏院。而叶大人现在还在书房打地铺。
没办法父子二人知道正面反抗没有有用，而叶凤凤又最听母亲的话。两人苦思数日，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注意。
回到云顶诗会，叶长青走到亭子中央石桌旁，把石桌上的木盒打开，展现给众人检查，只见里面装着一堆揉成团的纸团。看来是要从里面随机挑选主题了。
果不其然，叶长青合上木盒，摇了几下之后从里面随机摸出了四个，一一展开之后总共有四个字——草木山河。
柳客看着展示出来的诗会题目，心里门清，这个题目可够宽泛的。
题目越是宽泛，诗作写起来就越是困难，再加上今天这场合，如果有人想用以前就写好的作品来充脸面，怕是会被当场看出来。
毕竟今天能进叶府的，无论是出身还是才学，肯定都是上得了台面的，谁都不是傻子。
哦，庞子储除外，他纯粹是靠家里的面子，也没人觉得他能写出什么惊世之作。
这就是叶氏父子的绝妙主意，打不过，就加入嘛。
既然诗会没办法取消，那就加入诗会，把其他参加诗会的人都压下去不就得了？至于能不能压下去，叶长青表示，天不生我叶青衣，文道万古如长夜！
叶长青也不客气，见所有人都在冥思苦想，干脆叫人搬来书案，取来纸笔，就在这八角亭楼前自己写了起来。
狂归狂，傲归傲，叶长青还是有真本事的，只是半盏茶的时间，一首小词便已经做好：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仓促之间写成小词一首，用的是《浣溪沙》的词牌，虽然格调沉郁，但取景甚大，气象宏阔，且具有一种温婉的气象，语言清丽，颇堪玩味。
小词一出，顿时收获了满园喝彩，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眼神汇聚在了叶长青的身上，敬佩的、嫉妒的、爱慕的、忌惮的、崇拜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无论怎么想，今天的主题都是诗会。
东道主已经先下手为强了，而且下的还是重手，如果拿不出一首差不多的诗词，那么明天，京都城就会开始流传叶长青文压半个京都的传说了。
在柳客看来，词中还表达出了时光易逝，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的思想，到更像是在讽刺，讽刺在场的诸位此时这种冥思苦想的状态纯属是在浪费时间。
仿佛是在跟在场的读书人说：“别闹了，你们白费的，洗洗睡吧。”
“这叶长青，倒不想看上去的那么谦逊，骨子里竟还有几分狂生意气。”
叶长青算是给诗会开了个头，至于是好头还是坏头那就因人而异了。
慢慢的，又有几位学子写出来自己的诗句。
“岸柳荫浓夏日长，痴心游子恋荷塘。娇花若玉亭亭立，翠叶如裙片片扬……”
“桃花曲岸多含翠，绿柳垂珠已绽烟……”
“今来好盼开城锁，祈福神来国泰回……”
“风轻犹落杏花雨，细草蝴蝶绕马蹄。翰墨无心求自在，闲书梦笔何须奇……”
一位位青年才俊走到亭前，留下了自己“呕心沥血”的诗句，有的引得喝彩，有的嘘声一片。柳客躲在一旁，一边美滋滋地喝着小酒，一边欣赏着才俊们的得意之作，真是好不快活。
仓促之间题诗大体也就这个水平了，不过倒是刘家兄弟的诗比较有意思，尤其是刘戌的哥哥刘寅。
这个人柳客也只是听说过，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长相与刘戌有6成相似，同样的脸庞狭长，皮肤白皙，整体看上去就是典型的俊朗书生。唯一不同的是眼睛。
刘戌的眼睛偏圆，虽说还达不到像庞子储那样的虎瞳豹目，但也给人一种憨直有神的感觉。
而刘寅的眼睛则偏狭长，不同于叶长青的丹凤眼会让人感到深邃文雅，刘寅的眼睛让柳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蛇，在刘寅俊朗的外表和朴实的衣着之下，柳客只感到了那双眼睛中的阴冷和狠辣，让人下意识的想离他远点。
刘寅原本是没什么兴趣作诗的，他不久前离开了一下，刚刚才回来看到主题。
但被众人催的是在没办法，这才临时做了一首。
刘寅的诗虽然距离叶长青的那首还有些距离，但是毕竟时间仓促，而且比起其他人的诗已经好上一大截了，其中也包括他的弟弟。
刘寅也因此收获了不少夸赞。面对众人的称赞，刘寅表现得非常谦逊。
但柳客注意到，在自己哥哥收到吹捧时，刘戌的表情却似乎有点不那么开心。
刘戌今天应该也是盛装出席，不仅衣着华丽，配饰也十分讲究，头上的发簪，腰间的挂坠，手上的扳指，无一不是精品，就连把玩的不是寻常读书人标配的折扇，而是一根犀角。刘戌应该也是非常喜爱那犀角，连擦拭用的帕巾都是苏工真丝的。
由此可见刘戌对于这次的诗会还是非常重视的。
可惜呀，穿的再好，也比不过一手好诗。
刘戌也没多待，自顾自的就离开了。
而柳客此时也顾不上关心刘戌会去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自家母亲那边似乎是有些情况。
云顶诗会，叶夫人应当是全场最用心的人了。
此刻她正跟参加诗会的各府夫人坐在亭子里，每当谁家子弟做出了好诗，便拉着谁家夫人打听情况，到目前为止表现最好的是刘寅，刘寅的母亲刘谢氏自然就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
“刘家姐姐，令公子真是好文采啊，不愧是尚书家的子弟呀。”叶夫人脸含笑意问向刘谢氏。
刘谢氏自然知道叶夫人的意思，也感到面上有光。
“妹妹过奖了，也就是比某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汉要好一些，跟您家的叶大公子比还是差得远呀！”
“姐姐说笑了，都是年轻人嘛。”
刘谢氏说话倒是直接，怼着将门的脸就踩。毕竟文武两派历来不和，倒也没什么指的奇怪的。
可是叶夫人就不一样了，这次的诗会，将门虽少，但也有邀请的。尤其现在两派的夫人可就坐在一起了，叶夫人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听儿子的，把座位分开。
有了带头的，文官各府的夫人们也开始吹捧起刘寅和叶长青，什么年轻有为呀，国之栋梁呀，天纵之才呀，反正是什么好听就说什么，个别自以为是的还顺着刘谢氏的话，捎带手的踩一脚将门。
这可把几位将门出身的夫人给惹火了，二话不说就迎了上去，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杀的是难解难分，一时之间难分高下，只是辛苦叶夫人在两方之间游走调和，手忙脚乱。
此时此刻，花园中是斗诗争名，亭台里是针锋相对，场面好不精彩
可到底是文官的家眷多呀，将门的夫人们渐渐支撑不住，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梅冷春也在其中，早年游历行商的经历也造就了她直率火爆的性格，自然也是将门夫人中的主要战力。可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梅冷春这边人实在是太少了，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靠说是肯定说不过来，又不能直接动手，眼看梅冷春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正当梅冷春心里憋屈时，她忽然看到了在花园角落偷偷喝酒的柳客。
柳客之前就注意到了母亲这边的情况，只是碍于规矩不能随便上前帮忙，此刻母子二人两眼相视，母子连心的表演就开始了。
“给老娘上去。”
“上哪？”
“上台！”
“上那儿干嘛？”
“给来娘作诗去！”
“娘啊，孩儿做不到啊！”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的深浅！马上就去！”
“娘啊，孩儿真的……”
“老娘没面子了。”
“……”
“老娘想做饭了。”
“娘亲三思！孩儿去去就回！”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说实话，当梅冷春做出颠勺的动作时，柳客就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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