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好久没见过星星了
这么一句歌词，在班里听了唱了无数遍了，但那一刹那，我好像听懂了。我的思绪回到三年前的我和杜瑜相识的那天夜里。
同样的半夜三更，一点半还是两点？我在客厅的桌子上写作业。作业没有那么多，可是我写的太慢了。
静谧的夜里，微小的声响会被放大，所以我听见，楼道里传来声响。是脚步声。
我胆战心惊地凑到猫眼前面，那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生。她微胖，趿拉着拖鞋，穿着睡衣，
站在楼道里。她在窗户那里探头往下看了看。那个窗户是没有栏杆的，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打开了通往楼顶的门。
我经历一番思想挣扎后，悄悄跟了上去。我怕出事。
一走出楼道，进入楼顶。我就打了一个喷嚏。
寒风凛冽，我瑟瑟发抖。
她，也就是杜瑜。正站在这样刺骨的风中，抬头仰望着夜空。我听见她的哭声，肆无忌惮地。
听见我的动静，她回过头，但泪水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像是泉水。是泪流满面。仿佛能看见泪水的反光。
“…没事吧？”我瑟瑟地问。
“我……就是……好久没见过……这么多…这么亮…的星星了……”她泣不成声，一边哽咽一边说。她拿双手抹去泪水，可是却像是螳臂当车，根本比不上泪水涌出的速度。“好久好久…没见过星星了……”
我抬头看，的确，满天的繁星璀璨，在风中颤抖着闪烁着。
我只有小时候在老家的院里，夏天的凉席上，才见过这样数不清的星星。随着长大，也许是环境污染，也许是城市灯火，星星越来越少了，乃至看不见了。
也许是只有这样凌晨的夜空，才能看见这么多的星斗。“暗透了，才看得见星光。”是这样吗？
我把终于平静下来的杜瑜接进我家里。她告诉我说，她是离家出走了。因为她爸妈把她骂了一顿，然后拍了她熬夜补作业的照片发到班级微信群里了。所以她就跑出来了，她爸妈以为她往下跑了，现在正往楼下去找。
“为什么要发微信群？”我也感觉她很可怜，设身处地地想一下，我不寒而栗。第二天要怎么去学校啊。
“因为他们觉得我拖拖拉拉，写作业写的太晚……”
我问她打算怎么办？
她摇摇头，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政治书，开始背。
我目瞪口呆。然后意识到她肯定是个好学生。她背的很认真，她印着泪痕的侧脸也很倔强。
她说因为她还没背完，明天会有政治课。
这件事的结尾还是蛮戏剧性的。他爸妈终于心急找上来，安慰她说其实没发只是吓唬她的。杜瑜顺水推舟顺着台阶下了。但其实就是发出去了。然后第二天她到学校还是被同学调侃了。
不过随后，她们班的作业量减少了很多。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推动减负事业发展了。
那次之后，我们就熟识了。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那天晚上，杜瑜就是那样孤独的，一个人面对着全世界吧。
“这首歌啊——”杜瑜喃喃道，“我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我接着她说。
“你有喜欢的歌词吗？”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我思考之后回道，每次唱到这一句，我脑海中就浮现出王柘翻越千山万水来到我们学校来拥抱我。我也愿意，不论万水千山，跨越万般阻挠，去到他的身边，拥抱他。当然，我们之间，没有谎言，只有爱。
“你呢？”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杜瑜露出苦笑，“因为我的心灵已经无坚不摧百炼成钢了，我也不会流泪了。有很多时候，我想，如果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就好了。但是我真的、哭不出来，泪腺已经麻木了。”
“人长大了就不会哭了，大家都是这样的。”我安慰她。
“我不羡慕哭本身，但我羡慕你能哭。”
沉默了良久，杜瑜又开口，“其实是这样，我妈今天把我的手机收走了。”她表现地像是在说与她无关的事，但我知道越是这样，她越难过和委屈。“因为她觉得，我高中学习要紧，上学的时候不能再看手机了。”
“网上我有喜欢的人，喜欢的事，我真的已经很节制了。我平时攒一周才看一次……精神支柱，你知道吗？就是我一周唯一快乐的事情。”
“我妈也不让我看的。我一直都是这样。”我装作稀松平常，其实我没被没收，“我们学校住校的学生，都是只能拿一个老年机的。”
“这样啊。”杜瑜很诧异。
“没事，假期还是可以看的。一个月就放一次大周嘛。”我接着说。
“好吧，这样我心理平衡了不少。”杜瑜似乎释然了些。
晚上躺在床上，我想，朱仁正为什么要选这首歌呢。他也有喜欢的歌词吗？还是说他也感同身受？
每次看到杜瑜，我才深刻地意识到东校的竞争压力究竟有多大。尖子生与尖子生，聪明人与聪明人。至于王柘，他大概从不表露出来，伪装着自己天才的假象，不过他本来也聪明有天赋。
我也会感到幸运，为我的父母。杜瑜的爸妈对她要求很严格，尤其在成绩上。我记得有一次初中考试成绩出来，我们一群人聚在一起。那次我考的并不好，是班里三十多名，倒退了七八名，给妈妈打电话。“妈，我没考好。才考了三十多名。”我挺愧疚的。
“没事儿，好好找清楚原因下次加油。”妈妈还是那样温柔。
“那要是我考了第五十名呢？”我们班一共五十人。
“没考到五十一就行。没事，别难过，好好地。”总之，我妈又安慰了我一阵子。
杜瑜在一旁听着，很是羡慕。“你妈真好，我妈绝对不会这样。”
她也打电话，“妈，期中成绩出来了。”
“喂。”
杜瑜一听见声音就蔫了，“我这次没考好，没进前十。”她其实进步了的。
“哎，怎么考这么差啊！”气压一下子低下来了，她妈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
“就是没考好……”“那你还和我说！”
杜瑜眼里泛着泪光，忍着哽咽和哭腔，强颜欢笑地接着说，“其实我骗你的，我考了班里第三，年级第29……”
后来挂了电话。
杜瑜告诉我她的座右铭是“坚强，勇敢，自强不息”，她很强大，在我遇麻烦的时候给我出主意，会保护我。我能给杜瑜的也许就是陪伴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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