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化解矛盾
兰家大宅里,一场火药味儿极浓的对峙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兰丰山不顾形象地大声吼叫着:“你这个逆子,给我让开!”
旁边的周管家脸色尴尬,一点响动都不敢发出。
兰家主母武兰氏在一旁面色焦急:“望儿,乖,听话!快从栓子哥腿上下来!”
整个院子里,家丁、丫鬟和保姆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可是没有人敢造次,大家也是大气都不敢喘。
我们的兰家大少爷则是一脸惬意,气定神闲,故作为难地回答道:“孩儿本应谨遵父母大人钧命,只可惜身有残疾,有心无力啊!”说完之后还装模作样,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得瑟的样子殊为气人。
在兰望身后,栓子早就已经是汗流浃背,冷汗如同夏天的雨水一样淋漓不尽,从小厮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这是一幅十分滑稽的场景:整个兰家大宅的人都围着前院正中央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两个人:栓子和兰望。栓子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双臂抱着兰望;兰望坐在栓子的腿上,自己也人模狗样地翘着二郎腿。
这幅场景的由来也并不复杂:当一行人在士兵的护送下马上就要回到兰家大宅时,兰望假装自己是个天真无辜的八岁小孩,竟然撒起了娇,偏要栓子背着他。武兰氏本来心肠就软,对心头肉的撒娇根本就没有抵抗力,而周管家就更不能说什么了—少爷要求,夫人不反对,哪里轮得到他这个下人置喙?
等兰望一到了栓子的背上,他立马就对小厮“面授机宜”:“要是你不想屁股开花,那就按照我说的做!”
于是乎,一进兰家大宅的前院,栓子立马就背着兰望找来一把椅子,把椅子搬到庭院正中央,然后抱着兰望坐在上面一动不动。
兰家人都很奇怪,只是以为小孩子在找乐子玩儿,可是在当另外一个仆人走过去要把兰望抱走的时候,我们的大少爷就露出了他兵王的“狰狞”面目—就在那个仆人把手伸过来要抱起兰望的时候,兰望闪电般出手揪住了可怜下人的大拇指,轻轻一扭—
一声响亮的“卡嚓”声,伴随着一声高亢的惨叫,在庭院正中响了起来。
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乱作一团,兰望则是继续和紧张的浑身发抖的栓子稳坐钓鱼台。
又有几个仆役和家丁在兰丰山的示意下试图上前抱走兰望并控制住栓子。一共来了五个人,其中后三个人是一起上的,结果:第一个人同样被卸掉了大拇指,第二个人被一粉拳打歪了鼻梁骨,鼻血长流;最后一起上的三个人最惨,他们本以为三人围攻能够让兰望自顾不暇,结果却是悲剧—三个人一起来个饿虎扑食,兰望的动作依然是迅疾如风。大少爷抓住时间差,支起身子一个铁头功,额头和第一个家丁的天灵盖来了个亲密接触,足有一米八几的壮汉登时就倒在地上捂着脑袋开始打滚儿;打退了第一个人,兰望又迅速出右掌,在另一个家丁抓住自己腰的同时一掌直戳在他的喉头,让这个修炼十几年的武师呛的满脸通红、呼吸困难,喉咙里“嗬嗬”直响;与此同时,兰望的左手已经借着机会擒住了最后一个家丁的手腕,右手则在击倒第二个家丁之后迅速回收,紧随其后捉住了最后一个家丁的肩膀,一个经典的擒拿反扭动作,又是“喀嚓”一声,最后一个试图抱走兰望的人也吊着软趴趴的右手臂踉踉跄跄地歪到了一边。
这下子,院子里谁也不敢上去挨揍了,全都踟蹰不前;伤者倒在地上叫唤呻吟着,很快被仆役们拖走医治去了。
兰望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下手很有分寸,几个家丁仆役关节处受的伤看似很疼很吓人,实际上非常容易接回去,连正骨大夫都不用。
我们的穿越客以雷霆一击震慑住众人,然后就抓住大家都在愣神的机会,大声宣称:谁也不准打栓子。只要家里面的人—准确来说是周管家—不能保证栓子下个月还能正常坐凳子,他就要一直呆在栓子怀里,谁上来他就打谁!他还要自己家的人立马把王郎中师徒放了。
之后,院子里就进入了对峙状态。
整个兰家都震惊了—人在骤然看到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的时候,必然会有好一段时间回不过神来,用射击游戏玩家的说法就是“硬直”。现在兰家大院里大多数人基本上都处于这种状态中。
兰丰山本来是不想管这事的—本来小孩子想玩儿想闹就由着他去吧。可是在他看到兰望一个不到九岁的小孩眨眼间就干翻了五个壮汉的时候,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也没法保持淡定了。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他现在的情绪应该是很复杂的。只是碍于一军之将和一家之主的面子,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不能接受有人敢违拗自己的意愿,尤其是他主事的还是一个等级森严、极重长幼尊卑的大家庭。于是乎,他必须生气,至少是在场面上必须显得非常愤怒。要不然,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可是演着演着,他的耐心被磨没了,武人的脾气也上来了,就有些真的发火。
周管家的尴尬则在于,这件事情的当事人明明是他,可在这件事情上他一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冲突双方,一个是老爷,一个是少主人,他都得罪不起!人家父子俩打架倒没什么,可两个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夹在中间遭殃,躲都来不及呢,还跳出来作死?
“你这个逆子!还不快乖乖就范!”兰丰山兰大人生气的时候就会反反复复骂同一句话,一点新意都没有。
“孩子他爹,你小声点!跟一个八岁娃娃较什么劲儿?”武兰氏对着丈夫嗔怪道。接着,他又转向兰望哄道:“望儿,别闹了!这就快中午了,娘亲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糯米丸子,你快让人把你抱下来吃饭,乖,听话啊!”
“你说说你,这臭小子就是让你给宠坏了!七岁八岁本来就讨狗嫌,这下可好,简直无法无天了!”兰丰山转向妻子埋怨道。
“什么?我把他宠坏了?!”武兰氏当下柳眉倒竖,“宠坏了?那你说怎么宠他才叫‘宠坏了’?生了一场大病不能走路不能习武,别人小孩能干的能玩的他都不能!你还想怎么样?”
兰丰山在战场上是叱咤风云的战将,在家里却是出了名的惧内,对着老婆总是发不出火。武兰氏这么一呛声,兰大将军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涨红了脸。
看着自己的便宜爸妈当着自己的面开始拌嘴,兰大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奶声奶气却无比老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父母大人,不是孩儿不愿意从双亲之命,实在是因为孩儿现在动不了了,孩儿和栓子哥周围还有一道无形的障壁,任谁撞上来都会头破血流,孩儿也没有办法啊!”
穿越者一边贱贱地笑着,一边振振有词:“孩儿刚才讲过,只要有主事的人能向我保证,栓子不会挨打,孩儿立马离开这个座位!父母大人和在场诸位也都见过了孩儿的能耐,就算是没有人抱,孩儿就靠着双手也能自己回卧房!”
“去大槐树下完全是孩儿自己的主意,祸是孩儿自己闯的,麻烦是孩儿自己惹上的!我还跟栓子哥保证过,回到宅子没有人会打他,要有人打他就必须先打我!”
身后,栓子的眼圈红了:“少爷。。。”
“父亲大人常常教导晚辈:七尺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要言出必行,一人做事也必须一人当!孩儿既然蒙父母恩典,生在兰家,就必须谨记父亲教诲!”
兰丰山这下子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自己的儿子竟然拿自己训导他的话反过来噎自己?!
“父亲大人还训导过孩儿:做人要知恩图报。孩儿受教之后一刻不敢忘!今日若不是王郎中师徒二人,孩儿怕是就要交代了!若是外人知道了兰家不报救命之恩,反而把救命恩人羁押起来,那兰家该何以对庙堂诸公,何以对天下众生悠悠之口?!”
“今日孩儿未经查明就贸然以身犯险,令父母担忧,是孩儿之不孝!此事过后,孩儿愿受一切责罚!孩儿只是恳求父母大人,放了郎中师徒二人;也恳请周管家,就饶过栓子哥一次吧!”
周管家立刻一脸惶恐:“周岘山何德何能,敢受少爷恳求!”
兰丰山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左右为难:要是按照兰家的家规,顶撞长辈是可以直接家法伺候的。可是自己的这个混小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总不能真的请出家法,用松木棍把自己瘸了腿的亲儿子打的皮开肉绽吧!
他要是真这么干了,夫人非得跟自己拼命!
他心里也十分惊奇,还暗暗纳罕:兰望这孩子难道真的开窍了?自己的儿子难道真是个神童?一场大病不但没有夺走他的机会,反而刺激了他的天赋?如果他真是这样有能耐,那家主的位子他就当仁不让了,二房三房的几个后生休想染指!
还有,自己的儿子才八岁多,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打翻两个武士、三个武师,难不成他是传说中的肉身武魂,一生下来就会武功、就有武道天赋、就能以一力破千军?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兰家之幸,兰家就后继有人了!他可以放心地把兰家交到儿子手中,即便有一天等他到了地下,也有脸面去见兰氏的列祖列宗了!儿子双腿的问题也就不再紧迫了,可以徐徐图之!
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优秀?困扰兰家家主许久的一块心病算是彻底解决了,他怎能不欢欣鼓舞、如释重负,又怎么会大发雷霆?只是碍于场面,声势已经造了起来,火也发出来了,难道就这么突然变脸,变回一个温厚祥和的慈父?
说得白一点,兰家家主现在是骑虎难下,有点下不来台了。
他既不好发作,也不好直接向自己八岁的儿子服软,只能继续涨红着脸端着架子,就连妻子从身后用手肘捅了他好几次他都装作没感觉到。
兰望不是盲人,自然能看得出场面的尴尬和便宜老爹的窘境。可是出于某些目的,他也得端着。父子二人现在就这么对峙着,全看谁先眨眼。
兰望知道,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必须关注自己在本位面的“知名度”,或者说是“声望值”—想要获得自己需要的资源然后大展拳脚,仅仅做个默默无闻的NPC肯定是不行的,自己必须显现出某种与众不同的突出优势。但同时,这种所谓的“知名度”又不能高的太离谱,因为那样会招致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是明枪暗箭。
不过我们的穿越者现在面临的情况有点复杂:他还没有崭露头角,就已经有人想要他的命了!也就是说,仅仅是因为他在这一世的家世身份,就有人想先下手为强,欲除兰望而后快!
这样一来,兰大少爷的首要目标就变成了“自保”。
根据穿越者的原则,想要自保就必须掌握资源;想要掌握资源,就必须先通过某种方式证明自己的不凡。只有获得了需要的资源,穿越者才能大开金手指。如果没有资源和人力的支持,一切就都无从谈起。
于是乎,兰望今天就通过这种极其张扬的、近乎作秀的手段来发出自己的声音,显示自己的能耐,进行自己来到这个新世界之后第一次“力量展示”。兰望遵守与栓子的约定,起到了收买人心的效果;而大施拳脚打翻几个壮汉,则是证明自己不好惹,让所有下人和部属都敬自己畏自己,同时警告那些在暗中窥视的眼睛:这可不是一个没了双腿的废物,而是一尊凶神;最后说出的那番话则是自己的宣言,意在宣告:我现在或许乳臭未干,但是我一定能成为这所大宅院未来的主人!
“呵呵,我这也算是恩威并施了吧?”老雇佣兵得意地想着。前世他就算是个兵王,也只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雇佣兵,不能做棋手只能做棋子;而现在,他很享受这种能够操盘入局的快感。
既然都想到做到这一步了,穿越者自然不能怯场、输了阵势。他如果现在跟老爹服软,表面上看没有什么损失,可是刚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会化为泡影—大家会认为,你这么牛皮哄哄,还不是得向老爹低头?还不是得乖乖躲在长辈的羽翼之下?
如果兰望现在服软,那么这次所谓的“力量展示”也就失去了意义。
如果兰望稍微年长几岁、并且是个正常的男孩的话,这样的力量展示会有很大的风险。便宜老爸毕竟是长辈,如果他选择强硬手段,直接用长幼尊卑来压人或是直接动家法,一个十几岁的四肢健全的兰望绝对是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的。更何况,刚才扑上来的家丁也没有打算伤到大少爷;他们只是想抱走一个小孩,这才让兰望有机可乘。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健康的少年兰望、同时又得到指令要下重手的话,我们的穿越者恐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兰望自认为以自己前世的功夫,即便再厉害也不能驱使着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身躯打翻五六个壮汉。
能在雇佣兵这一行吃得开的人都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兰大少爷还没那么自负。
只可惜,现在的兰望是个双腿残废的八岁小孩!
他还从郎中那里得到了可以增强力量的冥想心法!
在这种局面下,全家人都投鼠忌器不说,在情感上人们也会自然而然地偏袒兰望—毕竟,这么小的一个残疾孩子能有如此身手、如此胆识,你当爹的舍得下重手吗?
所以说,现在对峙双方都不可能退后、都下不来台。
那就这么耗着吧!兰望心想。
庭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落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不说话,唯一一种由人发出的声音只是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大家都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院落里突兀地响起了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看来我岚风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不识人才!”
王郎中迈着沉稳的方步,海子在后面亦步亦趋,二人昂首阔步地走进庭院。王郎中此时满面春风。他用手指着坐在庭院中间的兰望,对正呆立在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兰丰山说道: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丰子啊,你有个好儿子啊,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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