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背后真相
苏婉影斜觑回眸，嗓间发出一阵冷笑，“我自然要接着说。今日我要说个干干净净，痛痛快快！”
成展卿背对着苏婉影在安抚母亲，成夫人轻抿了口茶，他接过茶盅放在案几上，而后缓缓转过身来。
他看着苏婉影，凉声道：“那苏姑娘又是如何变成苏家嫡女的？”
苏婉影这期间狂态毕现，言语出格，俨然一副全然不顾的肆意狂阶之态。可成展卿这句话一出口，她似被莫名地捶打了般，身子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眼神有刹那委顿，可很快，她作出了一个挺身昂起的姿势，同时下巴微微扬起，摆出了一副端然高坐的姿态。
可那个挺身昂起的动作，仅仅只是一个动作——她的背脊仍然奇怪地弯曲着，配上她此刻脸上傲然之色，给人一种难堪的扭曲之感。
苏婉影自己却并未发现。
西宁忽然回想起上一世成展卿新婚之夜厉声控诉她时，口中生生描述的苏婉影的惨状。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人体的那么鲜活而又惨烈的用词，以至于重生回来后，她时时难以直视苏婉影的正脸。
此刻，她心中不自主微微战栗，似感到一阵莫名地窒息，不由得撇过脸去。
一道亮黑的眸光在她脸上一晃而逝。她循影抬眸，只见屋中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盯着犹在冷笑的苏婉影，而站在人群中心的煜城，正偏头望着自己。
西宁定了定神，对苏婉影和声道：“今日你若真想说个痛快，本公主保证，不会追究你言辞冒犯不敬之罪。”
苏婉影斜瞥了西宁一眼，：“公主以为我怕么？”
“那么，你究竟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成展卿原本一直是站着的，此刻不知什么时候在成夫人身旁的圈椅中坐下了。
他语调低沉，说话时眼神并未看苏婉影，而是定定地投向堂屋东角摆放着的一盆修竹。
苏婉影也没有再看成展卿，她扬了扬头，脸上流露出恣意释放之态，又开口了——
“我虽名义上成了苏家的二女，可与大姐的待遇天差地别。她自幼备受宠爱，棋琴书画样样精通，性子也温和……”苏婉影说到这儿，语气变得柔缓了些。她停顿了片刻，幽幽轻叹了一声，“大姐实在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可你却对不起她。”煜城道。
苏婉影歪头看着煜城，笑了笑，“你比我想象的可要聪明许多。”
煜城没有接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月菱在一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苏婉影垂眸半晌，良久，冷声道：“只怪她太过愚蠢！明明是有我无她，有她无我的局面，她却一心想着和我姊妹情深。她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前面十几年她已经享受够了，既是姐妹，也该轮到我了。”
“啊！你把她怎么了？”成夫人一脸骇然的神情。
“不过是让我娘在她每日必喝的莲子羹中加了少少一些东西，原本是想过个一年半载败了身子，免与我争。没曾想她实在不经受，仅仅三个月，便拖拉成重病，一命呜呼了。”苏婉影边笑边摇头。
众人悚然，虽说苏婉影今日癫状让人瞠目，可此刻真真切切从她嘴里说出来害人性命之事，在场的每一个人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的突兀。
成展卿微微仰头，阖上了双目。
“大胆！大胆！”成尚书霍然立起，手指着苏婉影，“没想到……没想到你表面温善，内心竟如此恶毒！我们竟都被你一直哄骗！啊！那苏墨夫妇，该不会是，该不会是……”他意识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问题，以至于说不下去。
苏婉影看着成尚书一脸惊恐地模样，笑了笑，也不说破，却很直接地回了几个字：“苏墨不是。”
“啊！！”
成夫人猛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苏婉影的话让她浑身抽冷，抑制不住叫了出来。
成府当初是因她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允她投靠，成尚书方才未说出来的话显然是想知道苏墨夫妇之死是否也与她有关。
苏婉影说“苏墨不是”，言下之意便是说，苏夫人是的！
苏夫人想到眼前之人每日为她进羹沐足，自己岂非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她身子又开始剧烈得抖动了起来。
西宁怔怔地坐在堂首，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
上一世苏婉影惨死后，她表面虽摆出一副与我何干的模样，可内心一直难以安宁，总觉得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因自己无故枉死，一对有情人被自己蛮横拆散，下场惨绝。
是以很多个夜里，她在梦中惊醒，梦中苏婉影血淋淋的凄怖模样一直纠缠着她。
可原来一直折磨自己不得安宁的苏婉影背后竟做下了如此歹毒之事，想想上一世她无数次在夜里的忏悔，在祭天台上的诚心悔过……此刻，她一时不知道该为苏婉影难过，还是该为自己难过。
她思绪一时飘忽，只觉天地造化实在弄人，心中说不出的厌倦，无论她是否真的下毒害自己，此刻已然不想再面对这个可怜可恨的女人。
她轻轻地将右手搭在了额前，默默地平复。
“以前的不必说了。御史台自会问个水落石出。你只需回答，你是否串通他人欲毒害公主。”煜城忽道。
苏婉影瞥了一眼煜城，讥讽道：“煜统领，你方才不还让我全说出来吗？怎地此刻又改变主意了？不行！我偏要说个痛快！”
“你当然要说，不说都不行。”成展卿冰冷的声音响起，“说说你既有父有母，为何以父母双亡的身份来投奔我尚书府？可是还有什么目的？”
苏婉影沉默了片刻，半晌，幽幽叹了口气道：“苏墨，只怪他倒霉。我原打算看他孤家寡人了，好好尽尽孝，和我娘好好伺候他后半辈子，谁知他受不了妻女双亡的打击，竟然自己吐血死了。”
“唉！”成尚书长叹一声，“苏墨年轻时是个意气风发的才子，只因出生富贵，随性洒脱，便弃了官场一途。我当年初来齐安城几年，吃穿用度皆是他悉数资助，本想还还他的恩情，没料到竟然，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看苏婉影，不住摇头叹息。
“他终究是活该。临死之际竟然将家产全数赠予了一座破庙，你道他给我这个唯一的女儿留了多少银子？”苏婉影又笑了起来，伸出了两根手指，“二百两！给了我和我娘二百两！”
“二百两。也足够你和你娘安安稳稳过生活了。”成展卿冷冷道。
“够么？”苏婉影缓缓巡视了一圈众人，眼神最后落在了西宁身上，“不知够不够给公主买一根金钗？”
“你放肆！”月菱大声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想和公主比？你配么？”
苏婉影轻笑，“配不配不也比过了么？”
“你说得对。”西宁点点头。此刻她已平复心绪。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她重生回来不就是来重新改变一切的么？虽然真相与她原本想象的不一样，“你在成展卿身上花的心思，确是谁也比不了的。”
苏婉影微微垂下头，声音低柔了些许，“我顶替姐姐的婚约来成府时，也没想到……没想到会遇见他。”
“原本，原本我们打算拿着婚书来投奔，即便尚书大人不认，也能拿些打发些银子。没想到，大人未有丝毫不愿，对我周到殷切。我便顺势在尚书府住下来了，而我娘依旧只能做个影子，躲在了乌衣巷。”
“茗九说的，自然都是真的了。”成展卿声音干涩。
苏婉影的眼神始终未落在成展卿身上，但回他话时，却又恢复了以往柔婉清缓的声调。
“我在尚书府住了两个月，你除了第一次大人引见时看过我，便再也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苏婉影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笑了笑，“有一次我鼓起勇气与你迎面相遇，你竟然主动对我笑了笑。我当时激动地快晕过去了，谁知，谁知你却将我当成了府里的婢女，吩咐我去给夫人传句话。”
成展卿怔怔地看着自己搭在圈椅扶手上的手，不发一言。
苏婉影始终低垂着眼睫，“府里人都瞧不我起，一个个为你抱不平。我自知容貌平平、又无身份地位与你匹配，便只能投你所好，权当一搏。”
“那些你从家乡带来的画……”成展卿低低地道。
“我娘花光了那二百两银子，托人买的。至于谈谈画理，想是我终究继承了一些我爹的天分，背那些东西倒也快。”
玉池插口道：“说的容易，要真画就难了，所以你设计弄伤了自己的手，还顺带得了成公子一份人情。”
苏婉影未置可否，只是浅浅笑了笑。可她此刻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
屋内所有的人都被她所说的一切震惊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安静极了。
“苏姑娘，我有一个问题。”西宁忽开口道。
“公主尽管问。我今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实在是痛快极了。”苏婉影含笑看向西宁。
西宁凝视着她，“你明知道我已经改变主意了，为何还要冒如此大的风险下毒害我？”
苏婉影闻言，缓缓转过脸去，良久，她的声音似从遥远的深处冒出来，混沌又清晰——
“我不得不冒这个险，因为成大哥，他爱上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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