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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花妩带着那枚琥珀龙纹玉坠回了碧梧宫,她问绿珠:“我从前有一个匣子,是从花府里带过来的,上面刻着牡丹连枝纹,你可曾见到过?”

        绿珠怔了怔,道:“奴婢好像见过,应当是在库房里。”

        花妩道:“你去拿过来。”

        绿珠去了,不多时复返,手里果然捧了一个长匣子,大约是因为时间长了,雕花上面的朱漆都剥落了,失去了光泽,灰蒙蒙的。

        看着这个熟悉的匣子,花妩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她摸着那斑驳的朱漆,心绪复杂万千。

        是了,她已经离开花府很久了,可是在花府里生活的那一段日子,就如同这匣子上皲裂的漆面,在她的生命里永不能磨灭,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当初是如何卑微地活着。

        花妩很小就学会了说谎,用一些漂亮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真正所想,她知道别人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太|祖母希望她乖,听话,处处谦让,要她在下人面前端庄大方,像个世家小姐,又要她在欺负她的兄弟姐妹面前卑微讨好,像一条摇尾的狗。

        太|祖母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想着和别人争,你也不配,花府能养着你,你就要感恩戴德,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要讲良心。

        那时花妩想,也不是我要死乞白赖在这里的,为什么不放我回水云庵呢?

        水云庵虽然穷,但至少她是自由快活的。

        可太|祖母不答应,甚至不许花妩再提起水云庵,她神色严肃地呵斥: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去那庵子呢?

        花妩觉得这话矛盾得可笑,她能有什么身份?她就是在庵子里长大的,她和娘在水云庵里活了那么多年,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不应该住庵子里。

        她还以为水云庵才是她的家呢。

        但花妩很乖觉,她没反驳太|祖母,甚至还对她的话表示了赞成,从此往后,她也不再提起水云庵了。

        随着花妩的年纪渐长,她的模样出落得越来越好,眉目间隐约有了几分娘亲的影子,眉黛春山,双瞳剪水,一双盈盈的杏核眼,笑起来就微微弯起,波光粼粼,像是含着几分情意。

        大概是她娘有前科在先,那些年,太|祖母对花妩简直是严防死守,要求越发苛刻,她不许花妩用胭脂,也不许她穿颜色鲜艳的衣裳,更别提女孩儿们用的珠钗绢花了,花妩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装饰,一身素衣,比府里的丫环还朴素。

        除此之外,太|祖母还要花妩每天背诵女诫,做女红,总而言之,花妩几乎没有机会离开小绣楼,更别说去前院了,她就像一只雀鸟,被锁在了庭院深处。

        太|祖母掌控着她的全部生活,无孔不入,在她的授意下,嬷嬷会不定时检查花妩的住处,看看有没有不应该出现的物件,所以花妩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这个匣子是那会儿花妩偷偷藏下来的,小绣楼后面的院墙松动了,掉下来一块青砖,花妩背着人,悄悄把墙掏空了些许,将匣子藏入其中,因此边角的朱漆磕碰剥落了许多。

        这个小小的匣子里,藏着她年少时候的所有秘密心事。

        花妩轻轻打开锁扣,发出咔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陈旧的墨香扑面而来,混杂着宣纸特有的干燥气味,里面竟是厚厚的一叠信笺,还有一些无用的小玩意,干枯的花枝,五色斑斓的毽子,木雕的小狗儿,还有一个陈旧的绣袋。

        花妩将它倾倒,有什么东西掉出来,旁边的绿珠惊呼一声:“呀,虫子!”

        “不是虫子,”花妩望着那小小的甲虫,道:“这是萤火虫。”

        萤火虫的寿命很短,只有那么一两日,待第三日清晨,花妩醒来时就发现它们都已经死去了。

        这绣袋是大黄狗叼回来的,绒绒时常出去溜达,一日不知从哪里叼了一把折扇回来,毛竹扇柄,宣纸做的扇面,样式普普通通,好玩的是,那扇面上还题了一首古怪的打油诗:半边大,半边小,半边跑,半边跳,半边奔驰疆场上,半边偷偷把人咬。

        这分明是个诗谜,花妩只看一遍,便猜出了谜底,她取来一张小纸笺写了四个字:好个牢骚。

        又向人赔罪,家犬管教不严,请君勿怪,若是实在气不过,抽它几下也就罢了,狗肉不好吃的。

        花妩写罢,将纸笺夹在折扇中,又命绒绒给扇主人送回去。

        绒绒去了小半日,傍晚才复返,脖子上竟然挂了一个小绣袋,里面放着一张纸笺,墨痕微干,笔迹端正,是那扇主人的,上面写道:既猜出了扇谜,便饶它一命,今值七月,镜湖有流萤万千,独赏乏味,聊赠数只,与君共赏,落款处是一个瑾字。

        这人倒是有趣。

        花妩将那绣袋完全打开,数点微光自其中冉冉飞了起来,黄澄澄的,闪烁不定,像天上落下的星子,轻盈飞舞,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她看着那点点萤火,忍不住想象,镜湖的万千流萤,是何等模样?

        旁人觉得乏味的风景,她竟是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就这样,花妩认识了一位瑾公子,因她不能离开小绣楼,他们二人从未见过面,只依靠书信来往,送信的便是大黄狗绒绒了。

        花妩拿起那一叠信笺,上面写的都是一些日常琐事,寥寥数字,语气熟稔,宛如多年老友,随着他们交情日深,字也渐渐多了起来,粗略一数,那信笺竟有二十页之多。

        花妩翻到了最后几页,泛黄的宣纸上,墨字清晰:每年秋天,家父会带我们去山里打猎,可惜从前我不会骑马,只能在旁边看着,心中颇是羡慕,不过我如今已学会了,师父说,只要再勤加练习,便可参加今年的秋猎了。

        绒绒,倘若有机会,你也能来吗?我可以给你猎一对大雁。

        ……

        绒绒,又是六月,镜湖开始有萤火虫了,去年你说,萤火虫生命短暂,暮生朝死,见了徒增伤悲,可我不这么认为,它虽然薄命,却在每年都如期而至,从不失约,倘或你捉住了一只,那它的一生都属于你。

        ……

        绒绒,七月初七,天气晴好,你会去镜湖看流萤吗?我有事想对你说。

        信笺翻到此处,戛然而止,原来这已经是最后一封了。

        花妩想了起来,那年的七夕节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她还是偷偷跑去了镜湖,湖心亭空无一人,瑾公子没有来,他骗了她,那天的天气并不好,半夜下起磅礴大雨,花妩在石桌上放了一个绣袋,袋子里是一只萤火虫,还有一页信笺,并短短数字:萤火虫还给你。

        七夕过后,她就嫁给了周璟,也再没有打开过这个装信的匣子。

        所以花妩讨厌瑾字,也不单单只是因为阿瑾的缘故。

        她放下信笺,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那枚琥珀龙纹玉坠,神色若有所思,尔后举起来,对着那烛光仔细观察那琥珀,凝固在其中的萤火虫栩栩如生,尤其是尾巴上的那点金色微光,宛如活了一般,熠熠生辉。

        花妩看得入了神,这是当年的那一只萤火虫吗?天子姓周,名璟,璟意指美玉,字握瑾。

        握瑾怀瑜。

        她无声地咀嚼着这四个字,莫名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因为太|祖母管教严格的缘故,花妩年少时总是待在小绣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花府里新来的奴仆都不认识她,所以她与周璟的交集并不多,就连他的字,都是花妩在成亲之后才得知的,她从没把瑾公子和周璟联想起来。

        但是,倘若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事情就变得很有趣了。

        她被这个男人骗了,还一骗就是好多年。

        光是想想,花妩就觉得一言难尽,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主子?”

        绿珠的声音唤得花妩回过神,将那些信笺都放回匣子,交给她,吩咐道:“先收起来,别弄丢了。”

        绿珠忙捧过匣子,花妩伸了一个懒腰,目光落在那枚玉坠上,又道:“对了,明日着人去问一问刘福满,做这玉坠的匠人是谁,我想打几个玉簪子。”

        闻言,绿珠道:“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问刘公公。”

        眼看时间不早了,绿珠唤人进来伺候花妩梳洗,待躺到床上歇息时,已是深夜时分,花妩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却不想才挨着枕头就犯起困来,大概是有所思而有所梦的缘故,模模糊糊的,她又做起了梦,梦里竟然又是小时候,她把那个叫阿瑾的小女孩带回了水云庵。

        梦境真实而清晰,花妩拉着阿瑾从后门溜进庵子里,一路上没碰见师太婆婆,她还顺便从灶屋摸了两个斋饼,一人一个分着吃了。

        回了舍房,因怕师太婆婆发现裤子破了洞,花妩便准备先换下来,她嘴里一边哼哼着戏词,一边开始解裤带,阿瑾见了,连忙别过头,既吃惊又窘迫地道:“你怎么……怎么这么换衣裳?”

        “怎么了?”

        花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见对方面朝着墙壁,耳根通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她扑哧乐出了声:“你在面壁思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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