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想被推倒吗？
数月前。
岸卡城。星火军新兵训练营。
这是艾米来到这里的第五天。夜里。
“砰！”艾米再次被击飞，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白天的训练、晚上的加练，以及某个无法言说的痛，小女孩的身上已经遍体鳞伤，体力早已透支。
尽管如此，小女孩依旧倔强地咬着牙，手脚并用地试图爬起来。除了之前一开始没有忍住痛叫了一声之外，愣是没有再呻吟出声。
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软弱。
但是，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她几次爬起来都以失败告终。
站在一旁的诺赛克已经被心疼不已的布兰妮捏红了手臂，只能龇牙咧嘴地无奈开口道：“雷穆斯，你是对我的训练效果不满意吗？艾米已经进行了一整天的训练，晚上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这样的加练也太不人道了。”
“嗯，我是不满意你的训练，你对艾米太温柔了。”雷穆斯面无表情，很是冷漠地看着艾米，“你说要做我的学生，我也已经收下了你，那我就会认认真真地教你，将我走过的修炼之路铺在你面前，让你来走。”
“而真正能够变强的路，从来都不好走。”
“坦白说，你现在所经历的苦痛，比起当初我所承受的那些，还差得远。如果你现在觉得这条路太过荆棘坎坷，也可以选择放弃，继续做一个普通人。”
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有些难以承受雷穆斯凌厉的眼神，她怯怯地抿着嘴唇，已经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了。
“放弃就放弃，有什么了不起的！”忍无可忍的布兰妮冲到了艾米身边，将小女孩的身子扶起，愤愤不平地控诉着雷穆斯的暴君行径，“哪有你这样的！艾米是一个女孩子哎，怎么可以用你当初训练诺赛克的方式来训练她？”
“而且，这孩子今天来例假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那又如何？生死搏杀的时候，敌人可不会在乎你的性别是什么，身上有没有伤，有没有来例假。”盯着艾米的眼睛，雷穆斯神色没有丝毫波动，“我从来没有收过学生，这还是第一次做老师。我不知道别的老师是怎么教徒弟的，我也不关心那些。”
“我只会用我确认可以变强的方式来训练你，仅此而已。我不喜欢强迫别人，布兰妮的话也不能代表你的想法，所以…”
“艾米，告诉我你的回答。”
“继续还是放弃？”
布兰妮瞪了他一眼，劝慰着艾米，“小艾米，咱们走！别理他，这家伙太变态了…”
“布兰妮姐姐，谢谢你。不过，我不会放弃的。”盯着雷穆斯沉默了片刻，艾米轻柔而坚定地挣脱了布兰妮的手，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再次举起了匕首，“雷穆斯，我们继续吧。你是老师，我听你的。”
她用手背擦干了泪水，歪着脑袋想了想，很是认真地说道：“还有，我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学生，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好，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雷穆斯沉默了一会，默默朝着艾米迈步，逼近。
“我就不明白了，你非要跟着雷穆斯修炼干嘛！”布兰妮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很是恨铁不成钢地喊道，“艾米，你是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仇恨，需要实力去报仇嘛？如果没有的话，像普通的星火军战士一样参加训练营就好了啊，干嘛这样虐待自己？”
仇恨吗，也许有呢。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的死我总感觉哪里有问题…
而且，作为杀死弗恩的帮凶，如果我回小石村的话，可能会给村里的大家带来灾难的…
最重要的是…
我不想离开他…
“啊——！”看着步步逼近的雷穆斯，艾米尖叫了一声壮胆，握着匕首朝前奋力一刺！
这时，雷穆斯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啪！”偏头避过了失准的匕首，雷穆斯一个手刀将艾米击晕，用另一只手接住了她倒下的身躯。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往前踏了一步，用鞋底在地上碾了碾。
来回碾了一会，雷穆斯面无表情地俯下身把小女孩横抱了起来，默默地朝着布兰妮的住所走去。
“布兰妮，你来照顾她。”
布兰妮并没有要跟上他的意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抱胸嘟嘴，“如果我不照顾她呢！”
“那么，我的学生，就只能我自己来照顾了。”雷穆斯没有停下脚步，神色如常，“对了，如果我把艾米的身体看光了，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渣男！”
愤愤地跺了跺脚，和诺赛克交代了一句什么之后，布兰妮有些无奈地跟了上去…
等他们离开，诺赛克想着布兰妮的交代，默默地走到了刚刚二人战斗的地方。他看着面前混杂着些许鲜红的沙地，叹息着俯下身，掬起旁边的沙子盖在上面，开始清理着地上的痕迹…
“既然要处理倒是处理得干净一点啊…”
…
路上。
“出血量有点多…你知道怎么处理的。”
“她的身体太疲劳了…给她弄个药浴。”
“…”
“呦，居然交代了这么多话，原来你还会体贴女孩子呢。”
“…我只是，不希望她缺席明天的训练。”
“…滚！”
…
布兰妮的房间中。
“雷穆斯，别赶我走好不好…”艾米已经躺倒在浴桶中昏睡了过去，无意识地梦呓着。
正在忙碌的布兰妮愣了一下，瞬间停下了手中的活，对着门口大声地喊道：“喂，别装作没听到哦！”
雷穆斯，此刻正守在门口…
他抱臂靠在墙边，沉默了片刻，嘴角还是没忍住扯出了些微的弧度…
…
冰棺世界中。
悠悠地从睡梦中醒来，雷穆斯缓缓睁开了眼睛。随着脑袋的清醒，他嘴角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抬手扶额，又闭上了双眼，默默思索着。
我明明已经封印了那些记忆…这又是从哪来的…
而且，不过是一个学生而已…
我喜欢的是露西，我不是什么渣男…
“砰！砰！”咬牙切齿地转过身，雷穆斯跪坐在红色棺木旁边，挥舞着右手，一拳一拳地击打在红色棺木上面。
红色棺木纹丝不动，也没有产生任何的裂痕。
雷穆斯的拳头上却渐渐多了点点赤色…
他恍若未觉，依旧机械地击打着棺木…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痛…
有的事情，是在某个瞬间突然发现的。
有那么一个人经常呆在你身边 你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因为你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仔细想想，他们分离的时间只有三十多章，其它的时间小女孩都跟在他的身边。
如影，随行。
一旦经历了生离或者死别，当你永远地失去了她的时候，你却猛然发觉，你和她之间的记忆，原来有那么多…
这些记忆平时散落在脑海的深处，就像是一根根浮木漂浮在海上，随波逐流。
在失去她之前你从不曾在意过它们。
可是当你突然间失去她之后，它们就总是时不时地从海里跳出来，撩拨你一下…
然后被冲到沙滩上，暴露在阳光下，让你避无可避…
以前所拥有的所有的快乐和欢笑，于此刻全部化作了悲伤和苦痛，加倍袭来。
那些时光被酿成了酒，欺骗着让你毫无防备地一口灌下…
既苦涩，更醉人…
红了眼眶，湿了衣裳…
“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雷穆斯跪倒在了地上，直着上身，仰天长啸。
他的身侧散落着一根根羽毛，这些羽毛不再洁白，而是呈现鲜血凝固般的暗红色…
…
许久之后。
擦拭干净脸上的水渍，雷穆斯盘坐于地，直勾勾地看着艾米惨白的小脸，喃喃自语着。
“说起来，你真的很好看，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你是一个很棒的学生，倒是我这个老师不合格，没能保护好你…”
“…”
随着这些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自言自语，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决绝起来…
“对了，差点忘了，我对你还有未履行的承诺呢…”雷穆斯轻轻摩挲着红色棺木，低沉的声音中隐隐有着一种被刻意压抑着的情绪…
就像一只被禁锢了良久的野兽，骤然失去了所有的枷锁！
“艾米，等我。”
他的双眼猛然浮现出了四环双瞳会的纹样！
红金光芒爆闪，前所未有的鲜艳明亮，刺目至极！
…
精神海中。
雷穆斯的身影突然出现。他悬在海上，抬手轻轻一指。
随着他的动作，精神海中缓缓漂浮起了点点如星光般的微芒，这些光点渐渐地汇聚到了一起，融合出了雷哥的身影。
很是茫然地睁开了眼睛，雷哥盯着雷穆斯看了两眼，很是无奈地叹息道：“什么情况啊…我就剩这点残魂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彻底被你吞噬，你还把我拉出来干嘛？”
虽然是问句，不过他根本没有等雷穆斯回答的意思，接着说道，“按照你的性格，不可能是再来和我告个别…别告诉我，你又想让我恢复原样了…本来就是你分离出来的副人格，你真的不怕我干掉你的主人格取而代之吗？”
“有些多余的情绪很是碍事，还是放在你这里吧。”雷穆斯挥了挥手，精神海中一道道白光升了起来，汇入了雷哥的身体当中，让他的身体逐渐凝实了起来，“反正，你也很喜欢这些东西，不是吗？”
雷哥闭目感知了一下身上的元素，很快便了然地叹息道：“又来了…每当你决心去做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的时候，你总会将这些代表着善的情绪塞到我这里——就像你冰封克洛角斗场的那次一样。”
“兄弟，每个人都是生活在灰色地带的生物。有善也有恶，复杂而又矛盾，这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把这些善意强行切割分离出来，是很容易陷入偏执当中的。这份偏执也很可能让你感到悔恨——就像你发现当初自己把阿宁也冻结在了克洛角斗场里的时候一样。”
“阿宁的死，我并不悔恨。我已经帮他指出了唯一的生路，是他自己没有逃出去，被那些贵族抓住了。就算我不动手，他同样会死在贵族的手里。”雷穆斯手上的动作依旧在继续，让雷哥的身躯越来越洁白，“那件事于我而言，最多…只是有点遗憾而已。”
真的，劝不动了吗…
雷哥咬了咬牙，继续苦口婆心地说着：“冷静一点啊兄弟，生而为人，就算不愿意选择善良，也不要太没底线啊。”
“只剩纯粹的恶的家伙，那都是故事书里的大反派，是会被代表着正义的主角团齐心协力推倒的存在…”
“你想被推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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