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万古长空
他却轻轻转身,仿佛身前无物,怅然道:“是,昔人已去,万事皆成虚妄。”然而那一番怅然很快变成决绝,“然,江首辅身已去,其魂犹在,高风亮节之身,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当浩然长存。”
那一双眼睛愤然而坚定,望向江羽。
静山空物,月悬柏青,水流花开。
寒月压身沉亦冷,两载时光费思量,江羽终是信了眼前人,拱手曰“江羽无数次想拨开重重迷雾,寻得真相,不求大白于天下,江羽甚笃家父为人,但所求者不出于无愧于心,证明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至于这天下人如何想如何看”她眼眸底下有淡淡的哀伤,“不过是朝秦暮楚,随声是非的一群人,跟我和父亲都没什么关系。”
“你一介女子,想查明真相都前路渺茫,揭真相大白于天下世人,又谈何容易。”
江羽双手复拱,“敢问足下”
那人这次匆匆上前,虚虚扶起江羽,却又一拱“是允康唐突了,我名李明缙,字允康,现今任兵部右侍郎。”
江羽心中思忖,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李兄果真是才学匪浅,年纪轻轻便已是三品大员,前途不可限量。可惜我我已两年不曾出五荒山一带,对朝堂之事也是孤陋寡闻。”
李明缙却笑了,清风明月般,“你怎么小小年纪就打得如此官腔?我还以为你自幼偏爱习武,这两年又辗转在外,怎么着也得带点江湖气。”
气氛陡然一轻,江羽也不由得叹气,“父亲生前颇想要我读些书,我并非不喜,却也要故意装的不情不愿,可如今他老人家故去,背的一身恶名,我反而觉得后悔,我自幼不把自己当女子看待,父亲披冤,不瞒李兄,我若想查明真相,得化名入朝官,因此也对读书一事更上心了些。”
李明缙倒惊讶了,“你要入朝为官?”
江羽也惊讶:“不然李兄刚刚所说为父揭冤一事如何实现?”
李明缙呆了,只得说:“此事我尚未想好具体如何操办,总归总归是有我的。”
江羽显得有些为难。
李明缙意识到话说的不妥,“此事尚不着急,可容日后慢慢商议,妥帖为上。”
江羽明白此事确是急不在一时,却又想起刚刚集上的事。
“李大人,刚刚集上那人可是你?”
李明缙有些尴尬,“此事确是我思虑欠妥,那刻我不便现身,只是想引你入五荒,毕竟你的地盘,便宜行事。”
江羽有些失望,这时突然一个小厮从暗处走了出来,将包袱交还给了江羽。
“无妨,无妨。”江羽伸手接过,想起了刚刚自己用匕首抵着他,真要打起来,自己却未必是眼前人的对手。
“既如此,那就此别过吧,我过两日再来与你商谈具体事宜,这两天你也将入朝为官的事,再妥善思量一下。”
“多谢李兄。”
江羽回礼,抬眸望向他,却发现他也望向他,没有要走的打算,江羽转身,却想起一事,回头问道:“李兄与家父是何关系?”。
李明缙又笑了,“说来话长,不说你又不放心,这么说吧,”李明缙正色:“我虽非江首辅门下学生,他却可以算我半个老师,是他教会了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在朝堂上立身自处,没有江首辅,就没有如今的李明缙。”
江羽看着他的眼,沉默了一会,郑重一拱身,飞身走了。
李明缙缓缓吐了一口气,看着江羽消失的方向,怅怅然想起江首辅预示到自己命运的前夜给自己的谈话:
“允熙,你觉得我家小羽如何?”
“小羽天真烂漫,聪慧坚强,武文兼备,放在男儿堆里也是拔尖的。”
江首辅闻言笑了:“那我若是把小羽将来许给你如何?”
李明缙当时闻言心里一惊,京城皆知江家有女,才貌双全,江奉裕能宠上天,刚过及笄之年,说亲的就有一大堆,江首辅说什么都不同意,说舍不得,要多留女儿两年。
“允康”
江首辅却截住了他的话头,说起了别的。
第二□□堂上就出了弹劾案,江奉裕自始至终坦然站立,不卑不亢,不置一词,看着御史愤愤然慷慨陈词,看着众臣不发一辞,看着皇上下达满门抄斩的谕旨,慨然赴死,一身风骨,犹在眼前。
那时李明缙才恍恍然想起昨夜的谈话,明白了江首辅的一番用意,他想要将女儿托付给他,却又将他一时的犹豫误解为不情愿,不愿为难与他。
他因此寻了他两年,可问题来了,她不知道,甚至她想为父入朝为官。
江老师给他留了个难题。
可是江羽没能等到李明缙的第二次来访。
在第二天,江羽打猎回来,发现屋门大开,以为是野兽误闯进来了,但是刹那间,她感受到了屋内的异样,屏神凝气间向后退,可对方显然也功力深厚,在她后退的一刻就飞身而出。
江羽迅速在林间穿行,想到了西荒山旁的那条河,她熟悉五荒山的地形条件,但是后面的那群人紧咬不放,她想了想,改了方向。
那群人追着追着突然觉得不对了,江羽已经消失在眼前,林深树茂,他们停了下来,一片寂静,然而此时,在他们外围,一群异兽已经张开了自己的眼睛,慢慢往他们这缠了过来
江羽甩开了那群人,深知此地已经不能久留,她隐藏了两年的行踪已然暴露。
李明缙回到兵部后,听卫权说苏谨礼给递了帖子,说明晚酉时宴请百官,一叙同僚情谊。苏谨礼是现任首辅苏本添独子,十二岁时便有天才之名,十四岁中举,十七参加会试取得第一名,二十二岁就已经成为翰林侍读学士,父子二人广结爪牙,几乎把持了大半个朝堂。
李明缙朝值事房内走去,“去回,我明日一定到。”
卫权拱了拱手“是。”
李明缙看了眼吞吞吐吐的卫权,“还有何事?”
“秦大人戌时来过了。”卫权口中的秦大人就是吏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秦易琅。
“嗯。”
卫权小心看了看李明缙,“属下说您有事外出了,他坐在院子里喝了杯茶,这倒没什么,但临走的时候说说说这兵部的茶跟人一样叮舌头。”
李明缙倒是笑了,挥了挥袖子“说便说吧。”
卫权大字不识一个,也知道这秦大人不仅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还把自家主子一起骂了,主子却笑了。
李明缙倒回头问了一句:“苏谨礼的帖子什么时候发的?”
“酉时送来的。”
卫权还在暗自琢磨,眼前的门已经关上了,把他挡在了外面,他抓了抓后脑勺,摇着头退了下去。
第二天,酉时。
秦易琅脚刚落进苏府门槛里,就看到笑意盈盈朝他望来的李明缙,他冷着脸一甩袖子,却径自走到其前,“李大侍郎倒是来的早。”
李明缙知道这是在讽刺他紧巴巴过来了,却还是笑笑。
“秦大人、李大人。”吏部郎中崔匀朝他们一揖。
“崔大人。”李明缙回之一揖。
“秦大人可真是忙人呐,连苏大人的宴席都姗姗来迟啊。”一边苏本添父子一行人走来,压着不容侵犯的威严,身侧的众官纷纷行礼,说话的是一侧的龙斌。
秦易琅施施然给苏本添行了礼,根本不准备接龙柄的话。
龙柄脸色铁青。
一众官员心里直打鼓,人尽皆知秦大人与前任首辅江奉裕之子江熠交好,江奉裕贪污案后秦易琅就对苏家暗里不太对付,明面上还过得去就是了。龙斌是苏家父子的狗腿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顺着苏家的势一年之内从兵部一介小兵爬到了工部侍郎,被油水养的一身膘。不看僧面看佛面,平日里众官员也都不敢怠慢他,但秦大公子除外。
秦家世代为官,在朝代更迭之间平衡得极好,秦易琅血脉相承,为人是极具分寸的,但到江家案以后,众人才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对看不上眼的人那可真是三丈开外,冷若寒冰。
但偏偏江家极具名望,谁也动他不得。
龙柄话说的难听也是真的。
苏谨礼打圆场:“在座同僚,偕居朝堂,共为今上江山社稷谋,怀此雅意,与诸君今日一宴,望开怀畅饮。”
侧身一揖,“请父亲落座。”
众人这才款款落了座。
席间,长久默然的苏本添笑着开了口,且一开口就是一道惊雷:“李侍郎家里可有婚配?”
李明缙举起的箸顿了顿,收回去,流畅起身,缓缓起身施礼道:“家母逝世未满三年,下官尚在孝期,允熙曾在家母床前立誓,五年内不谈婚配。”
秦易琅淡淡看了李明缙一眼。
苏本添垂目,“既如此,便不提。”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哈哈又打了起来,“李大人真是孝顺。”
李明缙坦然道:“今上以孝治天下,是为官本分。”
李明缙刚回到兵部,秦易琅后脚就跟了进来。
卫权:“秦大人。”
秦易琅嗯了一声,径直往院里来就坐下,端起茶水就喝。
“那是我的茶。”
秦易琅瞥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你刚刚为何扯谎。”
李明缙不说话。
“我说什么鸿门宴呢,原来是为了拉拢李大侍郎做高门贵婿呢。”
李明缙淡淡道:“瑾瑜,你过来就为了说这些?”
“你是圆滑得很,江首辅一朝获罪,满门抄斩,朝堂上你不陈一词,朝堂下你冷眼旁观你是拒了苏本添,但那是因为你不想站队,你以为在这污淖中,你能甩得清么,能坦坦荡荡么?江首辅如何对你,你是忘了么,还是说你真的是那冰石做的心?”茶杯狠狠一扽在桌子上。
李明缙看着洒出来的水,“瑾瑜,都过去了,你也该”
话没说完,秦易琅就愤然而去。
“看开些。”李明缙怔然看着秦易琅的背影,喃喃道。
卫权禀告:“小六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小六是李明缙的暗卫。
“大人,江姑娘的住处遭了埋伏,如今下落不明。”
李明缙顿时冷光一凛:“可曾查到幕后之人?”
小六:“属下查探了一番,那一群暗卫都死在了五荒,江姑娘应该是安全的,但不能确定是否还有其他埋伏。”
“查!找!”
“是。”
“等等”李明缙转身,“带上暗花卫。”
小六愣了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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