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前生今世
“审完了？”熙和帝微微往后一靠，淡淡的问了一声。
“是！”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的男子恭恭敬敬的应诺一声，奉上一本册子：“林雅芩一内宅妇人，所知多为内宅之事，朝堂之事了解极少，只知道一些震动朝野的大事。”
熙和帝淡淡的嗯了一声，微微抬手，一侧侍奉的安泰立刻上前，将册子接过，小心放到他手上。
熙和微微迟疑了一下，打开。
册子记录得满满当当，或许是为了让给熙和帝节省时间，记录之人在最前两页用简短的话做了总结，熙和帝也只想看这些。
他一目十行的扫过：“康平十八年，伍俪娘被误杀而亡，年仅八岁的林雅蕙由林老夫人亲自教养。”
“熙和二年春末夏初，上香归来逢大雨，长亭避雨得遇宋太后，得太后青眼，自此受宋太后照拂。”
“熙和三年春，尉太后落发出家，淑妃尉氏随同，宋太后独大。得宋太后青眼，林雅蕙时常出入宫闱，名声渐起。”
“咦？”熙和帝微微一顿，忍了一下，没忍住：“尉太后出嫁？她真这么说？”
“是！”暗卫统领应着：“属下闻言大吃一惊，就此仔细审问……皇上请看第六页。”
熙和帝微微皱眉，翻到第六页，一看之下，浑身一震：“熙和二年冬，腊月十二，尉太后千秋之日，贤王兵变谋逆，镇国长公主附逆。”
“承恩公府满门被杀。”
“护国公世子骆怀远、诚阳侯父子率兵回京护驾，逼宫未成，贤王兵败。”
“东营统领张震洋断后，为镇国长公主挡箭，身中数十箭而亡。”
“镇国长公主于南城墙上自刎而死。”
“西营统领杨奎率残兵败将自南门而出，逃匿，再无音信。”
“逼宫未成，谋反事败后，贤王及其亲眷被打入天牢，附庸者或被抄家斩首或被举家流放……伍家虽牵扯不深，仍旧被牵连，为官者被罢官，伍家就此彻底败落。”
“因伍家之事，林雅蕴受刺激过度，险些流产，次年，难产生子，一直不见好。”
“因尉家之事，尉太后、淑妃尉氏落发，贤妃许氏少一劲敌。”
熙和帝倒吸一口冷气——尉家怎样惨烈，尉太后和尉淑妃怎样收场，说实话，他也就只是一声叹息而已，但其他的……
“熙和二年底那些事有没有可能是她杜撰的？”
“由此可能！”暗卫统领理解熙和帝的心情，他问出那些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但可能性极低……林雅芩没那个脑子和能耐，具体的，她也不知道，知道的不过是些众所周知、家喻户晓的。”
也就是说……熙和帝缓缓的吐气，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在林雅芩的前生今世不一样——丧母之后，林雅蕙的处境。
林雅芩前世，无人刻意为难算计这个没了娘的孩子，她养在了林老夫人身边，直到三年后，才凑巧遇上了宋太后，入了太后的眼。
林雅芩今世，被林雅芩一次次算计的她为了活下来，不得已的以守孝为名，离开林家去了寂照寺。与以清修避世为幌子，躲在寂照寺的长公主结缘，而后通过长公主认识了宋太后。
这一点不一样，让她成了长公主真心疼爱的晚辈，也让她有了以性命相挟、逼得长公主在最后关头，放弃了筹谋多年的事。
于是，张震洋没有挡箭身亡！
长公主没有自刎而死！
杨奎和他那些身经百战、一身杀气的部将也没有逃亡、隐匿不出！
尉家没有被灭门，尉太后和尉淑妃也活得好好的！
熙和帝叹息一声：“若非杜撰，那……错错这丫头还真是朕的福星啊！”
“或许还不止！”暗卫统领难得多了句嘴：“请皇上往后看……熙和五年……”
熙和五年？去年？
熙和帝微微一怔之后，立刻往下看：“熙和五年，胡人七部联袂来犯，护国公世子率子侄领兵抗敌人，险败惨胜，护国公世子子侄三人阵亡，护国公世子身受重伤，返京途中伤重而亡。”
这……熙和帝愣了好一会，闭上眼，将事情过了一遍，而后确定这些绝不可能是林雅芩随意杜撰出来的。
四年前，杨奎主动请缨、率部众前往燕州城……这件事的前提是他没有附逆，没有逃匿。
而在他主动站出来之前，护国公世子骆怀远是熙和帝认定的、前往燕州城的最佳人选。
去年那一仗在主将杨奎的指挥下，大虞赢了。
但赢得并不轻松。
大虞将士将士伤亡四万余，其中三万多是新兵，而杨奎从西营带去的死伤仅百余人。
那一战之后，他曾暗中庆幸。庆幸四年前元宁长公主悬崖勒马，庆幸自己当时有种种想法最后为了彰显大度而放过杨奎张震洋，庆幸自己在杨奎主动请缨的时候点了头……
如果没有杨奎、没有他手底下那些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浑身煞气、在战场上一个顶百十个新兵蛋子、连附逆这种事都敢干的老兵油子……死伤五六万都是有可能的。
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林雅蕙为何那般看不上许振恒了——她的骑射可是与杨奎难分仲尼的张震洋亲自教的，与张震洋这种真正的铁血男儿接触过的，又怎么可能被许振恒迷惑了呢？
“看来这丫头仅仅是朕的福星还是大虞的福星！”熙和帝吐了一口气，去年那一战损失不小，但收获更大，尤其是那受了轻伤的两万多新兵。
有了这一战的洗礼，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成为大虞的精锐之师。
暗卫统领没说话，熙和帝也再说，翻到前面，接着往下看：“熙和六年，林雅蕴病故，病故前欲择一亲妹托孤，林雅蕴中意林雅芩，却被诡计多端的林雅蕙算计截胡。”
“切~”熙和帝嗤了一声。他知道一个人的际遇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也相信如果没有遇上元宁长公主、没有她的悉心教导爱护，林雅芩前世的那个林雅蕙定然不如他们熟悉的“错错”出色。
但一个人的天性和本性很难有变化。
今世对许振恒嗤之以鼻的林雅蕙，前世能看得上他？能为了给他当继室费尽心思？
所谓的截胡，所谓的算计，怕是林雅芩自己的猜测，真正被算计的或许是依旧与太后投缘、为太后所喜爱的林雅蕙。
只是，她不如“错错”聪慧，也不像“错错”有众多手下，不但能够完美的避开算计，还能反将一军，让诚阳侯府吃点亏。
他继续往下看：“熙和七年，林雅蕙嫁入诚阳侯府，成许振恒继室。”
“熙和八年夏，林雅蕙生一子，其子满月宴上，当众道破伍俪娘死亡真相，与林家决裂。当年林永衢、沈再茹和离，林老夫人亡故，林敬羡守孝丁忧，辞官归故里。”
“是年秋，胡人再次进犯，诚阳侯率军前往，与胡人恶战，险胜，诚阳侯阵亡。”
“熙和九年，许振恒子承父志，往燕州城卫国戍边，一呆七年，林雅蕙随夫前往。”
“熙和十六年秋，与胡人大战，大虞大胜，主帅许振恒获嘉奖，被封护国将军，升公爵，夫荣妻贵，林雅蕙被封诚阳公夫人。”
“熙和十七年春，诚阳公夫妇携一子一女返京。”
“熙和十七年夏，林雅蕙做主，将诚阳公长女下嫁一武将。”
“熙和十八年初，众臣请立太子，为立嫡立长立贤，众臣争执不休。”
“皇长子为余贵嫔所生。余贵嫔，司寝宫女出身，位份不高，然，皇长子宽厚好学，素有贤明。”
“皇次子为正宫所出，资质普普，名声不显。”
“皇三子为杨妃所出，聪慧好学。”
“皇四子许贤妃所出，敏而好学，拥趸者众，以诚阳公为首。”
“熙和十八年秋猎，诚阳公为救驾身受重伤。林雅芩闻讯，前往探视，途遇奔马翻车，醒来后回到康平十八年，伍俪娘尚在人世之时。”
“这就完了？”熙和帝轻轻挑眉：“十八年之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是！”暗卫统领应道：“林雅芩前世由林敬羡做主，嫁户部一小吏，日子过得很是寻常，最羡慕嫉妒的便是一步步成为国公夫人的嫡姐。”
“所以，当她有了奇遇，一朝回到二十年前，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乘其年幼，弄死她、抢走她的际遇，取而代之？”熙和帝嗤了一声：“鼠目寸光！”
“不过，朕倒是要感谢她，若不是她，错错不会是如今这心高气傲、一心一意只想读万卷书行万里的样子，而朕和大虞江山也……”
熙和帝顿住：“错错那边可有给她回话？”
“还不曾！”暗卫统领道。
林雅蕙将林雅芩的不对劲透露给诚阳侯夫人之后，便派了人在背后盯着，想看看诚阳侯夫人能不能从林雅芩嘴里挖出什么来。
诚阳侯夫人的行动力可比许振恒强多了，得到消息的第二天，便亲自去了林家，以为子纳妾为名，将林雅芩给接到了庄子上，然后一言不合直接动刑。
林雅芩哪见识过这些，才挨了十多板子，就受不住了，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交待了出来。
不过，问话的没什么水平，脑子本身也不大够用的林雅芩也只交代了她所知道的、林雅蕙宅斗赢家的经历，更多的，没人问，她也想不到要说。
他不知道诚阳侯夫人有没有往深处想，被奉命盯着诚阳侯夫人的那个，正巧是从他带出来、最后没能通过考验、被分到林雅蕙身边使唤的。
那小子倒也算警醒，直接先斩后奏，在诚阳侯府对林雅芩的审问暂告一段落、将她丢进柴房关起来的时候，趁人不备，将人弄晕偷了出来。
最后，人落到了暗卫手里，也就有了从她嘴里挖出来的这一切。
“将诚阳侯府审问出来的，转述给那丫头，多的，别透露！”
“让诚阳侯知道，林雅芩在暗卫手里，林家那边，让他自己看着处理！”
“至于林雅芩……丢牢里，别让她死了，至少三年内得让她好好活着！”
“微臣遵旨！”暗卫统领领命，他知道“三年内”是什么意思。林雅芩说的那些事，过去的不能确定真假，而未来的……
如果两年后的秋，胡人真的再次大举来犯，那么，她说的那些或许就真的是她的前生真实发生的。
这也是要留她这条命三年的原因。
也是她最后的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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