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想娘了
“可是……可是……”
“一边是锦上添花的嫡出名分，一边是小小年纪、不得不与生母分离……对你那位表兄而言，是这边更重要还是另一边更让他感到痛苦，我不知道也无法判断，但我能理解宋夫人的心情。”
“我至少明白宋夫人为什么那么恨那位，就算知道与那位闹，夹在中间难做人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愿消停了！”
“这是夺子之恨！”
“说不共戴天夸张了些，但此恨此怨此生难平是肯定的。”
林雅蕙看着骆寒渝：“你们不理解她的痛苦，不体谅她的难处，还向着那位抢她骨肉的正室夫人，为那人说话，让她容忍退让……”
林雅蕙撇撇嘴，一言难尽的摇头：“亏得你有脸叫姨母，有你这样的子侄，宋夫人真是倒了血霉了！”
骆寒渝被林雅蕙说得满脸通红，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帮着她捡柴，直到捡够一捆，捆好背上，往回返的时候，才呐呐的开口。
“就算养恩的分量没有我以为的那么重，但多少还是有恩情的，不至于变成夺子之恨吧！”
“你觉得什么是养恩？怎样才算养恩？”林雅蕙反问一声。
骆寒渝没有说话的这段时间，她与素青沟通过，对她的那些说辞，素青表示了赞同，对她能够仗义执言，素青也给予了夸奖。
这让她觉得底气十足，说话也就显得理直气壮了。
“养了就算啊！”骆寒渝不假思索的回答。
“只有没脑子的傻子才会这么说！”林雅蕙嗤了一声，对骆寒渝的智商表示了怀疑。
骆寒渝气绝：“那说怎样才算？”
“第一种，如生母身份低微，不够资格抚养亲生子，或者说生母遭遇不幸，在孩子年幼的时候死了……这两种情况下，被嫡母记在名下，接到身边，当成亲生的来教养。这自然是养恩，是大恩，于情于理都应该感恩，应该将嫡母视为亲娘，好生孝顺。”
骆寒渝点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种，生母身份虽然不低，但与正室关系不错，情同姐妹。在正室无子无女的情况下，生母愿意将亲生子记在正室名下，一同抚养……那是她们间的情分，是嫡母生母都为儿子着想，也是养恩，也应该将嫡母视为亲娘。”
骆寒渝再次点头，这个他也没意见。
“第三种，生母身份不低，完全可以亲自抚养儿女的情况下，与生母关系不睦的嫡母却把孩子抱走，记在自己名下教养……这便是强盗行径，夺人爱子！”
“说的更严重些，甚至可以认为正室不怀好意，将庶子抱走不过是从私心出发，想将庶子捏在手中为人质，以此威胁侧室，不要与她作对，否则……”
“身为嫡母，想要拿捏庶子，尤其是年纪不大的庶子，真的不要太简单！让孩子吃亏吃苦头，生个病摔个跤，甚至让他大病一场或者干脆丢了小命……这都不是什么难事！”
骆寒渝被这番话吓出一身冷汗来：“你……你不许胡说八道！”
林雅蕙无所谓：“行，就当我胡说好了，懒得与你争辩！”
“你……”林雅蕙若与他争论，骆寒渝或许能说出一箩筐话来反驳林雅蕙，但她没有争论，反倒让骆寒渝无话可说了。
嘟嘟囔囔了好一会，他才心不静气不平的来了一句：“你年纪不大，说起这个来倒是头头是道……我说，这些是谁教你的啊！”
“我娘！”林雅蕙简单干脆的回答，除了素青，无人知道她说这个的时候，心口一紧，闷闷的，很难受。
“你娘也是，怎么……”
“我娘死了！”林雅蕙打断骆寒渝，她不想听到任何人说伍俪娘的坏话，如果是她不能违逆的人便也罢了，咬着牙暂且忍一忍，但面前这个不比自己长几岁的少年，却不需容忍。
骆寒渝微微一怔，立马认错：“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不知者不罪！”林雅蕙苦笑一声：“我在寂照寺也是想有个安静、不受人打扰的地方好生为我娘守孝。”
骆寒渝干巴巴的哦了一声，又关心的问：“我发现你除了那两个看着就不够聪明的丫鬟以外，连个妈妈都没有，你家里其他长辈呢？他们怎么能放心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呆着啊！”
“无所谓放心不放心！”对这个，林雅蕙倒是挺看得开的。
她到寂照寺这两年多，只见过林家人两次，两次都是伍俪娘忌辰去祭奠伍俪娘之后，回林家暂歇一宿的时候见的。
至于其他时候……她不曾离开寂照寺，而林家人也不曾前来探望她，自然也就见不到面了。
不过，林雅蕙对那些人完全没有任何期待，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好委屈、好难过的，她甚至觉得这样挺好，至少落个清静。
“可是……”看着林雅蕙一脸的无所谓，骆寒渝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有些心疼，甚至为那日吓到林雅蕙和这两日一直骚扰她而感到歉疚。
“这挺正常！”林雅蕙笑笑：“我虽然有祖母有父亲，有兄弟姐妹，但一直以来只有我娘心疼我，我娘没了，自然也就没人在乎我了。”
“兄弟姐妹？”骆寒渝犹豫了一下，小心的问：“都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吗？”
林雅蕙点点头，很干脆的道：“我娘是继室，只生了我一个……你知道我娘为什么会与我说这些吗？”
骆寒渝摇摇头，他只知道眼前这小姑娘姓林，小名错错，更多的一无所知。
“我娘子嗣艰难，生我的时候又难产，不止一个大夫断定我娘不可能再生养，而我父亲妾室、通房丫头不少，庶子庶女比我大的不少，比我小的也有。”
“家父的那些妾室通房中，只有一个良妾，其余的几个不是婢妾就是贱妾，出身卑微，知道我娘生养艰难，就起了心思，想将自己所生的子女记到我娘名下。”
“她们使尽解数，想尽一切办法劝说我娘，尤其是儿子年幼的那两个，甚至说趁着年纪不大，能养的熟的话……”
“我娘没有理会。”
“劝不动我娘，便有人在我面前说这些，让我去劝我娘。”
“我娘挺严厉的，我哪里敢和她说这些？”
“两年前，我娘疑是流产，我很是害怕，害怕我娘为了生个弟弟连命都不要，就大着胆子与她提了这个，然后我娘就和我说了这些。”
“我记得我娘当初说了一句挺难听的，说狗肉贴不到人身上，说就算是亲生儿子也未必会孝顺，更何况是别人生的。”
“养得好，别人不一定会感激你，但养不好，那就是罪过了！”
“她坚信，将庶子庶女抱来抚养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甚至还会被人记恨！”
“令表兄那位嫡母应该是原配吧！”
骆寒渝点点头。
“我不知道她出身如何，但宋夫人显然不是寻常人家出身，能让宋夫人屈居其下，那位正室夫人肯定出身更好，还是那种从小就教养得非常用心的嫡出。”
骆寒渝再次点头。
“所以，那么简单的道理，我娘一个未嫁前无人认真教养，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庶出，出嫁后也没人帮衬教导的继室都懂，那位正室夫人能不明白？”
骆寒渝偏着头，看着林雅蕙，眼神有些怪怪的。
“这么看我作甚？”林雅蕙挑眉。
“我刚刚有种感觉！”骆寒渝老老实实的道：“总觉得我未必能说服你，让你去劝说姨母，还有可能反被你给说得信了你的邪……我的感觉没错！”
林雅蕙噗嗤一声笑了：“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是因为我说的这些占理！”
“可是，除了你之外，没人这么说！”骆寒渝还是很不理解：“舅舅舅母不曾这般说，家父家兄也不曾这样说，就连我娘……我娘是姨母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也说姨母不对，说她应该感谢那位，还说她不该和那位过不去，让表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呵呵~林雅蕙冷笑两声，将背上的柴就地放下，朝着骆寒渝勾勾手。
这丫头是发现有人藏在暗中，想说什么不被听见的话吗？骆寒渝心理猜度着，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抱着一颗好奇的心凑了过去。
唉哟~很快，他抱着脚跳了起来，却是被林雅蕙狠狠地踩了一脚！
“喂，无缘无故的，你这是发什么疯啊！”
“疼吗？”林雅蕙挑高下巴看着他。
“废话，能不疼吗？”骆寒渝没好气的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好吧，其实也没多疼，至少对自幼习武的他来说，这么一点点疼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夸张一点。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疼！”林雅蕙假笑。
“被踩的是我，你是踩人的，你怎么会疼？”骆寒渝觉得这丫头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知道你母亲那些人为什么不觉得宋夫人委屈了吧？”林雅蕙冷笑：“感同身受大多时候真的也就只是随口说说，刀子只有真正捅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知道有多疼！”
骆寒渝再次沉默！
林雅蕙嗤笑一声，背起柴，继续往回走。
“哎~哎~”没走几步，骆寒渝就追了上来，他脸上难得多了一丝正经：“我大概明白他们为什么都那种态度了，但我还有一点想不通……”
他微微迟疑，但还是把问题问出口了：“表兄……他从来不曾抱怨过嫡母却不止一次的说姨母不知道体谅他……他都这么说了……”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没良心啊！”林雅蕙想都不想就来了这么一句。
“不许胡说！”骆寒渝打了个激灵，立刻呵斥。
“才不是胡说呢！”林雅蕙冷笑连连：“他之所以不曾抱怨那位正室夫人，是因为他心里清楚，那位只是嫡母，不是亲娘。他真要把那位惹恼了，那位就真敢豁出去说他不孝，闹得他下不了台，让他被人指责！”
“同理，他总说宋夫人不体谅，是因为他明白这是亲娘，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有多气他，都不会做什么真正能伤害到他的事！”
“他敢用那种态度对宋夫人，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
“你对他好像很……”骆寒渝很是艰难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他可不敢像林雅蕙这般口无遮拦，她胡说一气是不知者不罪，换了自己就不一样了。
“我看不起他！”林雅蕙仰着头：“不仅是他，我看不起所有被亲娘疼爱却不知感恩，不懂体谅，反而为了旁人让亲娘伤心的人！我娘要是活着，我一定一定不会让她伤心，不管她做什么，我都不会说不好！”
说到最后，她有些哽咽，她想娘了！
骆寒渝看着为了不让眼泪落下而仰起头的小姑娘，有些心疼，故作轻松的打趣：“她要杀人你也说好吗？”
“不！”林雅蕙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如果她要杀人，我会赶在她前头把人先杀了，免得脏了她的手！”
“你……”骆寒渝心里微微有些发毛：“你魔怔了！”
“是！我是疯了！”林雅蕙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而后满脸坏笑的看着他：“我改主意了，我觉得我应该与宋夫人好好的说说话，劝劝她！”
这一次，骆寒渝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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