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失手误杀
“长姐？是啊，她是我长姐，可有哪家的长姐会像她那样歹毒？机关算计，把人利用殆尽却连半点活路都不给人留？”
伍俪娘眼中的恨浓烈到林敬羡不去看都觉得心悸。
“自己大限将至，时日不多，就借着老太爷、老夫人对她的一片怜惜之情，从自己的庶妹中挑一个方便她死了都能掌控操纵的给老爷当继室。”
“既想让我这个庶妹在她死后进林家，为她照顾一双儿女，维系林家伍家的关系，又担心更年轻貌美的我入了老爷的眼、得了老爷的心，对她那一双女儿不利。”
“先邀我上门，设计一场小姨子勾引姐夫的戏码，坏了老爷对我的印象，让我未进门就遭了老爷的厌恶！”
林敬羡没有否认，原配病重时确实有过这么一桩“小姨子上门，不慎泼了茶水，换衣服却被姐夫看到”的事故。
他当时也以为那是伍俪娘为了能给他当继室闹出来的，也因此厌恶、看不起伍俪娘，甚至很是冷落了她两年。直到后来知道，那桩事情发生之前，伍俪娘给他当继室的事情便已敲定，才意识到那一次，真正被算计的不是他而是伍俪娘。
至于说布局的人……时过境迁，他没再去查，但仔细一想，便也能大概猜出谁最可能是背后黑手了。
“再借嫡母之手给我下药，坏我根基，想让我一辈子无法生育……我进林家三年不曾有孕，被人嫌弃、笑话，都拜她所赐！”
“等我侥幸怀了错错，她留下的那些奸奴又在暗中算计我，试图让我流产，不成之后又害我难产，更在我分娩的时候动手脚，彻底坏了我的身子……”
“知道我为什么给她取那么个小名吗？”
“是想让我时时提醒自己，你我之间一开始就是错的！”
“轻信伍元娘是错，相信嫡母是错，嫁给你是错，拼了命想要生儿育女更是错！”
“都说我想要儿子想到疯魔，但谁知道我有多庆幸自己生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
伍俪娘看着眼中露出不忍之色的林敬羡：“错错若不是女儿，恐怕早就被算计，早就夭折了！”
“不会的！”林敬羡叹息一声：“错错也是我的骨肉，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算计甚至谋害她的。”
“这我相信！”伍俪娘难得顺着林敬羡的点头：“我知道老爷心疼错错！若非老爷疼爱错错，处处关心，就算担心那些奸奴拿她做文章，用她来胁迫我，我也不敢因为忌惮而故意冷落她。”
“这些孩子中，错错是最聪慧、最懂事、也最惹人心疼的……娘最心疼的孙女儿也是她！”
说到两人共同的女儿，两人的神态不约而同的都软化下来，脸上也都带了笑容。
外间又传来一声轻咳，伍俪娘眼神微闪，林敬羡也想起自己的目的：“林家也就珠珠和错错这两个嫡出的姑娘，珠珠早就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就剩下错错……这件事情闹大了对错错也不好，你说呢？”
伍俪娘微微沉默，然后妥协：“好吧，为了错错，我可以放她一马。”
林敬羡大松一口气，伍俪娘却笑笑：“我不追究她的罪责，也不会找理由惩罚她，但让她接管内宅、庶务的事就此作罢！”
林敬羡好不容易缓和的神情冷了下来，他来找伍俪娘的重点不是要不要追究罪责，而是他承诺过沈家的事情能不能照常进行。
他冷着脸，忍着气，问：“你不能退一步吗？”
“对有些人来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对另一些人而言，退一步却是万丈深渊！”
伍俪娘看着林敬羡：“我是后者，我不能退也不敢退，一旦退了，落入深渊的，不仅仅是我，还有错错！”
“你……”林敬羡有些气结，想要发脾气，外间又恰恰好的传来轻咳声，他忍了忍：“就不能为了我暂时退一步呢？”
“为了你？是为了你的情深似海吧！”伍俪娘嗤笑一声：“只是不知道老爷如此深情，那位知道否？”
林敬羡变了脸：“你在说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
看着被自己说中最隐秘、最不能与人言说的心思而大惊失色的林敬羡，伍俪娘冷笑连连：“老爷敢说自己没有心里没有记挂沈再茹她娘？”
林敬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沈再茹的母亲名叫杨柳依，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两人的父亲是同科进士，一起进的翰林院，将妻儿接到京城定居后毗邻而居。
那一年，林敬羡两岁，杨柳依刚刚会走路。
两人从牙牙学语就在一处玩耍，一起渡过两小无猜的岁月。
两家有过结为儿女亲家的戏言，只是不曾正经定下婚约。
林敬羡十三岁之前，都以为自己未来的妻子会是她，也只能是她。
但在他十三岁那年，其父时来运转，遇伯乐遇贵人，短短一年连升三级。
“富易妻贵易友”这话说来凉薄却最是真实。
随着林父的一路高升，林杨两家的关系渐渐疏远，等到他十五岁，谈婚论嫁时，林杨两家的往来已经少得可怜，林父林母早已忘记曾经的戏言，自然不会将杨柳依列入未来儿媳的人选。
伍俪娘冷笑着看着林敬羡：“我知道你们是青梅竹马，知道你们曾两情相悦，也知道你与伍元娘刚议婚的时候，你还试图反抗。”
“但最后，你还是没有拗过父母，还是照着父母的意思讨好伍元娘……最后，林伍两家联了姻，杨家也和沈家订了亲！”
“明知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长辈做主，明明在定下婚约前还主动靠近她，明明是你给了她错觉，但成了亲，你却把这些都给忘了。”
“你迁怒、记恨伍元娘，认定是她占了你那心上人的位子，成亲几年便冷落了她几年……那个时候，你或许应该已经忘了自己成亲前做了些什么，又说了多少甜言蜜语给她听吧！”
“伍元娘早亡，是因为生林永衢落了病根，可她为什么会难产落下病根？”
“是你！”
“你一直冷落她，就算她进门不过两个月就传出喜讯也没让你对她多几分笑容。”
“刚刚嫁进门，无缘无故就遭了冷落，尚未感受到新婚燕尔的快乐就被泼了冷水，刚怀孕，夫君就多了房宠妾给她添堵……她当年也不过十六七岁，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又怎么可能安心养胎？第一胎只是早产、没出更大的意外已经很难得了。”
“结果呢？你非但没怜惜她早产，还纵容妾室到她面前耀武扬威、笑话她生了女儿……”
“如果没有这一出，她怎么可能在林雅蕴才半岁，身体没养好的情况下，不听劝告，拼了命一般的想要给林家生个男丁？结果呢？怀上了却又落了，不但没有生下儿子，还伤了身子骨，留下隐患。”
“这是她身体破落下来的主要原因！”
“但真正要了她的命的是你居然以她身子损伤过甚、再难有孕为由，在她不能也不敢再怀孕的那两年，让钟姨娘怀孕并生下长子！”
“伍元娘多傲的人啊，她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
“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依旧拼死怀孕生子，生下衢哥儿不就是为了争这么一口气吗？”
“你……你信口雌黄！”
林敬羡慌了，他没想到伍俪娘居然真的知道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还知道这么多！
“信口雌黄？”伍俪娘嗤笑：“如果这些是我信口雌黄，那么伍元娘油尽灯枯之时，得知自己被冷落多年的真相，明知道自己的一切不幸是因为你另有所爱，却依旧咬着牙、忍着恨、装着笑和你那青梅定下儿女婚约又算什么？”
“你……”林敬羡眼睛都红了，死死的瞪着伍俪娘：“说话还是要过过脑子的，别什么都敢胡编乱造！”
“胡编乱造？”伍俪娘冷嗤，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中：“如果不能肯定，没有确凿的证据，老爷觉得我会随意说出口吗？”
林敬羡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想要否认，却又不敢贸然否认。
“现在，老爷还坚持将今日的事情压下去，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依旧让沈再茹接掌内宅吗？”
林敬羡很是挫败，林老夫人原本就不赞同他压着伍俪娘大事化小，不肯出面，这才有他来说服伍俪娘、她在外间听着的局面。
他倒也没有妄想过自己一开口伍俪娘就能答应，但被伍俪娘反杀，呛得无话可说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他深吸一口气：“你就不能稍微退让一点吗？”
伍俪娘很干脆：“不能！”
“你……”
林敬羡咬牙：“你就不能学学元娘……”
“不能！”
伍俪娘冷笑连连。
伍元娘是什么身份？是伍家嫡女，有出身高贵的亲娘，有能给她撑腰的嫡亲兄弟，她自然可以装大度。
但她大度的结果是什么？是自己油尽灯枯，撇下一双没长大的儿女撒手西去。
学她？生母只是个姨娘，没个嫡亲兄弟的自己能活到现在吗？
“你……”
林敬羡觉得伍俪娘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俪娘，给别人留一线，就是给自己留一线！”
“但凡能有人对我有一丝怜惜，给我留一线的话，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伍俪娘毫不退让。
留一线？他们步步紧逼，利用殆尽还不给活路，凭什么到自己的时候，就该给他们留余地了？
“你……”林敬羡眼睛冒火：“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我倒是相信，但是你敢吗？”
伍俪娘眼底满是轻蔑，对眼前这个男人，她是打心里看不起——他若是个有胆气的，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不避不让的迎着他的视线，她步步为营、精心算计才走到今天，别说林敬羡只是这般不痛不痒的威逼，就算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今天也绝不会退让！
伍俪娘轻蔑鄙视的眼神仿佛一柄利刃一样扎进林敬羡的心口，挑断他心里越绷越紧的那根弦，让他控制不住的扬起手，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的挥了过去……
与其说是文质彬彬、不喜与人争斗不如说是懦弱无能的林敬羡居然会动手，是伍俪娘怎么都想不到的，猝不及防之下斜靠在床头、原本就无处可躲的她毫不意外的被林敬羡一掌扇中。
随着脑子一阵嗡嗡响，后脑勺重重的撞到了拔步床的栏杆上又反弹回来，整个人仰面朝天的往前摔……
好疼！疼得她浑身抽搐，视线模糊，但那种濒临死亡、全身生机都要离她而去的危机，让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用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向柜子，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藏身柜子里女儿。她双手死死的捂着嘴，满是惊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无声对女儿说了这么一个字之后，伍俪娘失去了所有力气，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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