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保护你

大约是凌晨六七点，天还蒙着层白雾，远处深山密林晦暗不清。

        已经洗漱好穿戴整齐的穆央澜带着时三生走出家门，踏上青石板路。

        道路两边缝隙里布着些许青苔，也有孩童相互打闹，但是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她，各自窃窃私语。

        时三生是看到穆央澜要出门主动跟上的，路上倒都是些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和在剑冢里看到的不是一批人，如果说这些人是小学生，剑冢中的少年少女更像是初中生。

        所以，身为“小学生”的穆央澜，是怎么有资格进入剑冢的呢？

        一边是被其他孩子莫名讨厌，另一边却没有被族内的成年人冷落，而看上去很是关照她的穆韬却不经常和她一起生活，穆央澜生活可以自理之前又是被谁养大的？那时父母还没去世？

        除了自己的来历，穆央澜本身也是谜团重重，她还未真正交付信任，若是遇到绝对的危险，大概率会是保命优先。

        一路上，时三生也算是大开眼界，之前都只是在剑冢里听说着各种传闻与法术，还有什么奇珍异兽，如今却是眼见为实，看遍新奇事物。

        沿着十米宽的慷慨大道两边，是一户户各式各色的住宅或者铺子，有关着门的兵器铺，也有给灵兽看病的兽医，那灵兽身形长得有点像豹子，但是却长着双角，尾巴和狼一样，浑身赤红色，乖巧地一动不动，不停地哈着气。

        也有卖丹药和各种符纸的小铺，不过都是人来人往，看不清楚内里情形。

        三生剑面上不显，暗地里仗着自己是剑360°无死角观察，顺便寻找着适合“办坏事”的隐秘地点。

        穆央澜静静走着，很快就到了学堂外面。

        学堂很大，比家里大足足十倍，所有刚刚启蒙或者炼气期十三岁以下的孩子都在这里学习，直到他们升为筑基期。

        非要说，十岁筑基的天才也不是没有，但是那些弟子自然会有族中强者为他们单独开小灶，其他的族人基本上都是老老实实地上学的。

        这也是变相地为未来积攒人脉，培养族人们彼此的感情。

        然而这个感情，并不会培养到族里的小透明身上。

        如穆央澜一般的小透明，有价值的，没价值的，穆氏都是一个政策，大人不管，小孩不待，受欺负了告状，学堂老师自然是帮理不帮亲，但是回家的时候被报复，可没人管的了。

        有本事的在压迫中自然会展现价值，没本事的即便记恨也翻不起风浪，把年轻一辈的丛林法则定的死死的。

        “嘿，大笨蛋！”

        穆央澜吃痛回头，用来扔她的小石子掉到了地上，对面那顽劣的小孩冲她摆了个鬼脸，拿起手里的石头继续扔出。

        时三生猛地一抽，乓的一下就石子按原路弹回，直接打的那小孩手红。

        什么鬼，刚才没注意到就算了，现在敢当着她的面搞霸凌，看她不把这小屁孩打的屁滚尿流。

        “啊！”小鬼吓了一跳，方才想起这个往常被他们天天欺负的孤儿昨天和其他大孩子去了剑冢。

        以往穆韬总是不在，他们天天欺负她，她也不敢说，就算刚开始还会告状，但是时间久了，穆韬出门在外依旧是被欺负，自然知道反抗没用只会被他们报复。

        哼，穆韬让这个家伙去剑冢估计也是存着给她找个保护伞的心思，但是……

        “学堂里可不让带灵剑，走着瞧！”说着，他威胁似的举了举拳头，跑进学堂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穆央澜低着头，这种事情几乎每过几天就会出现，三年前自己刚来学堂的时候还会和穆韬伯伯哭诉，但是在穆韬伯伯有事出门后，欺凌就会变本加厉，而且伯伯毕竟不是自己的父母，没有责任为了自己放弃外面的工作。

        久而久之，她就不再反抗，对于一切无动于衷，那些人感到没意思，就不怎么天天捉弄她了。

        穆央澜扭头看了看三生剑，她抿抿嘴。

        “你在这里乖乖待着，有人碰你就躲远远的，他们要是有人欺负你就飞高点，不要打起来，要不然老师会把你关起来的。”灵器和族中孩子出现争斗，不管原因，灵器都会被关禁闭封印一段时间，严重的甚至会直接抹去灵智丢回剑冢。

        穆央澜担忧地嘱咐着，全然没有想过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欺凌。

        时三生气极，又不知道能怎么办，心想着早晚要报复回去，看她不偷偷把那几个小孩揍得屁股开花。

        三生剑在学堂外徘徊，注意着内里动向。

        学堂内，穆央澜到自己的位置缓缓坐下，之前朝她丢石子的小鬼人缘倒好，是个小头目，天资不上不下，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专挑穆央澜这样天资不出众有没有人撑腰的孩子欺负，此时又盯上了另一个倒霉鬼，拿着新学火系法术烫他头发，虽然没有真的烫到，也将其吓得涕泪直流，自己得意的哈哈大笑。

        许是满足了自己展现地位的心理，他又拿这招过来唬穆央澜，带着自己跟班同伙就走过来，一个法决调动，火焰就直直冲向她。

        “苦瓜脸，看招！”火焰呈一股，喷向座位上的穆央澜。

        而穆央澜早知会发生这种事情，从刚才就偷偷调动灵力，手背在后面，掐着决，火一冲过来，就直接给自己套上了防护，同时身体突然下蹲。

        火焰自头顶扫过，身体又被防护着，原本打算烧到她脸前就停住的小鬼看到她蹲下，直接加大焚烧力度，结果因为防护，头发顶是没烧到一根毛，自己白浪费灵力。

        他气得咬牙瞪眼，深觉在同伴和跟班面前丢了面子，猛地伸脚一踹，防护罩被他踹得一抖，“乌龟王八壳！胆小鬼！有本事和我对打啊！”

        穆央澜皱起眉，身体一动不动，打算待到上课。

        对面的穆悭继续骂骂咧咧，还让自己的跟班一起踹，但是再怎样也没敢拿东西动手，否则到时会被老师通知长辈。

        “练气初期你能坚持多久，你要是跪下认错我就放你一马，要不然等你的乌龟壳破了，你的头发就别想要了！”

        嘭！嘭！

        欺凌就是毫无缘由的，你若是非要找个理由，那便一定是你不够强，你不够狠。

        因为欺软怕硬，那就是恶人的“勋章”。

        穆央澜并不敢反抗，或者说是不能。

        如果她不是孤儿，或者她是个天才，那么，她一定会站起来，或者说，欺凌一定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可她偏偏不过是冉冉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人，没有奇遇，亦没有宝物。

        看来是撑不到上课了，她想。

        多少是要挨点打了。

        防护被踹地破裂，化为碎片缓缓消散，如同泡沫般。

        穆悭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他狠狠地说道。

        “给我打！”

        伴随着他的话语，拳头猛地落下，却是……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之声。

        “啊！我的手！”跟班们痛苦的嚎叫着。

        穆央澜缓缓抬起头，那原本被她嘱咐好呆在外面不要进来的三生剑，此刻，宽大的剑身正挡在她的面前，如同磐石之固。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

        三生剑要被关禁闭了。

        但是心却不由自主地发热，像是胸腔中趟过洪流。

        三生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通过窗户在外面默默看着，最开始看到穆央澜没有被成功欺负到，她松了一口气，可是随之，便是猛烈的愤怒。

        而后，穆央澜的防护即将破裂，就再也忍不住了。

        关禁闭就关禁闭吧，时三生想。

        剑身很是坚固，任由几人怎样踹都顽固不动，然而随后穆悭又放出火焰，猛烈焚烧。

        ……这下有点痛了。

        穆央澜看着三生剑被焚烧，终于无法忍受，她站起来就要打回去，然而一道严肃声音传了过来：“干什么呢！”

        “啊！老，老师好！”穆悭吓了一跳，声音都开始发虚。

        “老师好。”学堂内的跟班都纷纷说道，之前装死的旁观者也都陆陆续续的和身着一席黑色大褂的男子问好。

        “上课！还有，穆悭，乱用危险法术，回头让你父母来找我。”男人皱眉，缓缓坐到上座首位。

        穆悭面露慌张，心如死灰。

        完了，被看到了，学堂内不让用这种会引起火灾的法术，他是一直卖乖求父母才得到的，一直保证自己不会在学堂里用，这下惨了。

        他看着穆央澜，露出隐晦的记恨目光，随后乖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快，快走。”穆央澜小声的说道，戳了戳三生剑，随后就被烫地指尖一缩。

        时三生上道儿的迅速飞走，跑了个没影。

        穆央澜松了口气。

        高堂之上，是负责讲解道法原理的四长老，穆寻之，元婴期，三百七十多岁，由于晋升无望，便一心培养家族子弟。

        一般来说，筑基可活一百五十年，金丹三百，元婴五百，化神方才一千。

        若是年过三百都未能到元婴中期，便是再难有晋升机会了。

        自元灵时代后，便再也没有几个渡劫的天才了，出窍都是极少，化神更是可以作为一方族长，开派祖师。

        便是穆家，坐拥整个淮南的大族，亦不过是堪堪有三个化神，其中一个更是在闭死关，寿命仅剩二百。

        而妖族却不同，寿命极长，但实力提升却极慢。

        魔族则恰恰相反，寿命短但实力提升迅速。

        你问剑灵？如果灵智不死，剑身难毁，便是活个万年也是稀松平常。

        像是穆央澜这种天资平平的普通族人，可能一生不过只是个金丹罢了……

        ——

        飞上高空后，时三生停下，默默俯视下方全景。

        剑身逐渐冷却，只是昨天刚上的保护油被烧化了。

        她不太开心。

        所以……那个小兔崽子以后也别想着开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熟悉环境，她就找个好作案的地方整治这个臭小鬼。

        三生剑轻轻落下到学堂的屋顶，躺在屋顶上偷听着授课内容。

        “今天来讲灵气运行的原理。”

        “所谓灵气，天地之气，孕养万物，修士修炼，就是以独特的法决，以神运转，将灵气吸纳入体，囚固于身体经脉中，炼化为己身之物，相当于偷取天地之物，以天地延寿命，施展天之威能，故而才有天劫。”

        “因此，时刻记住，勿要毁坏天灵地脉，否则天劫将加剧。”

        “对于你们这些炼气期来说，最重要的便是灵气与经脉。”

        “在筑基后，身体便已经经脉固定，因而筑基炼体锤心，洗髓伐筋，所以趁着炼气期，多吸收运转扩宽经脉，未来便不必担心灵气不足无法施展强力的道法。”

        说白了就是炼气期长蓝条，筑基期长血条，要把握时机努力以防未来缺蓝吧。

        时三生提炼了下。

        之后讲的就都是些灵气运转，扩宽经脉之类的注意事项和要点了，虽然时三生也有认真听，但是她一把剑，又不存在经脉，都是现用现拿，也没有什么法术可以施展。

        之前在剑冢，她就已经听其他兵器讲过灵器的存在方式了。

        向她这样的有灵智的灵器，虽然没有灵魂，但也需要灵力来维持自身，如果在没有灵力的地方待个千年，也会死掉，但是剑身毁不毁和灵智是两个概念。

        剑身毁灭了灵智必死，灵智灭了本体只是会变回普通的武器，灵智维持自身包括运转灵力并不像生命一样拥有经脉，在体内运转，一般是直接灵力包裹身体，以此来防护或者攻击。

        熟练或者锻造材质沟通灵力好的灵器，自然天生就强大一截，和主人的配合程度以及灵力契合度也能更好战斗。

        灵器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将灵气吸纳与体内从天地间抢夺走，和修士自然不同不会受到天地之劫。

        修士抢夺走天地灵气变为自己的灵气，而后用出后散于天地间，再次去吸收，那些被炼化过的灵气自然会争先恐后的回到修士经脉中，所以自己炼化的灵力恢复起来和使用起来都要更快更容易。

        像穆家这样的大族，会给孩童讲述修炼的原理和真相，方便未来这些人自创法术，功法，或者走出不一样的道路，而那些野鸡散修，则通常是买了烂大街的练气功法，就一头雾水的就扎进了修仙界，急于突破，等到了金丹，才发现自己灵气不如别人多，身体强度也不如别人强，更不懂得什么法术原理，想把法术提炼变简单或者使用同样原理的不同法术都不会。

        人，财，宝，地。

        生于大族的孩子，便是启蒙，也是别人浑浑噩噩一辈子都了解不到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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