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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反扑


浣雾站在门口,焦急的向知元招手,知元指了指自己做了个疑问的表情。浣雾肯定的点了点头,又向她招手,知元带着疑惑的走了出去。

        浣雾犹豫道:“尚宫,你家里来信,说老太太病了,请尚宫回家侍疾。”

        知元接过她手里的信,信上说祖母病的厉害,知元回头看看望月。望月显然也不清楚发生了生,同样急了起来。

        知元问浣雾,“信是谁送来的?”

        浣雾答道:“是红玉姐姐。”

        知元不假思索道:“你去告诉红玉,我不回家去了,让她告诉我父亲,父亲保证不了的事情,我来保证。”

        浣雾一头雾水,还是答应着去了,望月紧张道:“我也怀疑老爷是要……可也不能拿老太太当借口,姑娘还是回家看看吧。”

        知元看向望月,她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真诚的让人无法怀疑,或许父亲的行动就是这两天,知元不会坐视不管。可平日里祖母坐卧行动都离不开红玉,要是真的病了怎么会让她来送信。知元虽不能与老太太沟通,但她相信,老太太也会想优先保护皇后。

        宋王府来过多次,从墙上翻过去还是第一次,望月翻得轻松,知元险些摔在地上,幸好望月手快接了一把。

        知元特意戴了皇后给她的金簪,穿着皇后年轻时的衣裳。王爷晃了神,看了知元许久,才慢慢吐出一句,“姑娘费劲周章的找我,是为了什么?”

        知元掀开面纱,开门见山道:“想必王爷听过混乌□□字,其他的我不多说,要是王爷对娘娘还有情意,请王爷这几天关注着宫里的动态,我愿意趁乱成全王爷。”

        宋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混乌神的女儿跑到自己面前,要把皇后送给他。李润震惊的问道:“那混乌神想要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知元摇摇头,“圣人残暴死不足惜,我父亲与他的恩怨,我不愿插手,只望王爷将来能带着娘娘去隐居,去她想去的地方,把失去的时光找回来。”

        李润喃喃道:“失去的时光……”

        良久他抬头看了看知元,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问道:“我可以放弃一切带着她离开,说说你的计划。”

        知元认真道:“宫变时,我父亲为了保护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给我消息,到时候我发出暗号,请王爷到东北角松林那里等候,我会把娘娘送过去。”

        李润点了点头,“好,越是简单的计划越可行,我相信你。”

        就在此时,万德堂的灯光闪了几下,圣人桌上的蜡烛芯浸到了蜡油里,骤然熄灭。圣人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小黄门,小黄门吓得磕头如捣蒜,急忙求圣人饶命。

        还不待圣人发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臣史青松有千里加急的军报禀告。”

        圣人仿佛已有预感,将兵部尚书请进了自己的书房。史青松素来以沉着老练文明,不想今日竟慌忙跑了进来,大喊道:“陛下!边境反了!73路大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向京城逼近,南线部队眼看就要过清水关了!”

        圣人重重的拍桌起身,厉声冷笑道:“73路?朕现在还有谁可用。”

        史青松颤抖道:“除却翟辽的齐云英、屠峪洲的李振珩、邬涯的耿璜以及十几位将军,其余的都反了。”

        早春的夜风里有夏天的湿润和冬天的冷冽,糅杂在一起慢慢交汇出春天的味道。孝昌王正在同小女儿下棋,除了长子卓靖持只有她不是军营里出生的,她出生时王爷已经脱去战袍安享晚年,全家唯独她是在父母全身心的呵护宠爱中长大。

        小郡主的生母样貌极美,性情又柔顺,不但王爷宠爱,就连王妃也十分关爱。小郡主自从出生就在王妃身旁长大,连嫡出的女儿也没有想她一样一刻没有离开过王妃。

        郡主不到七岁,已经有了婆家,便是王爷的旧部周荐铭。周将军在建州带兵,偶然回京城见到郡主,喜爱非常,求着王爷许配给了自家次子。王爷本不欲与权贵结亲,但瞧着女儿与周家公子实在般配,又不忍她嫁与寒门受苦,情不自禁的任性一回,给女儿许了这门亲事。

        周将军家眷都在京城,周夫人常到王府走动,与王妃交情甚笃。一日去玉带河郊游,郡主见街市繁华,有人在街面上贩樱桃,撒娇向母亲讨要。王妃不理,笑指周夫人,“你将来也是周家人,向你婆婆要去吧。”

        自此以后,每每提起樱桃,家里人都看着小郡主偷笑,小姑娘非但不恼,反而称周家二公子为樱桃郎。

        有人在京郊种出早熟樱桃,卓靖持最喜热闹,和人饮酒凑趣,做了一天的诗,临走时人家送他一筐樱桃,想着小妹爱吃,便先送到父母院里来。

        小姑娘棋艺上落了下风,嘟着嘴生闷气,越下越错,眼见就要输了。王爷见女儿不悦,急得胡子乱颤,讨好的笑道:“是父亲不好,这一半的棋都给娇娇,不许它们动了。”

        说罢,王爷亲手把右侧所剩的棋子全部取下放在小郡主面前,小姑娘转怒为喜,兴冲冲的拿着自己的棋子大杀四方。

        卓靖持抱着一筐樱桃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他故意重重放下竹筐,突然跳出来,吓了娇娇一跳。

        在一旁读佛经的王妃猛的抬手,手里的八子嗖的一声飞向卓靖持手肘,打的他登时手臂酸麻。

        王妃厉声道:“你哪有哥哥的样子,吓着了孩子怎么办。”

        卓靖持赌气揉着胳膊,嘴里嘟囔着,手里也不敢不捡起母亲的八子,恭恭敬敬放在石桌上。向母亲撒娇道:“母亲也心疼儿子些,整天护着这丫头,把她娇纵坏了。”

        娇娇回过头认真道:“我是没出阁的娇客,平日里晨昏定省从不疏漏,父母多宠我些也是为了排遣日子。哥哥就不一样,二哥哥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小侄子,敢问大哥哥的孩子在哪里?要是大哥哥抱回长孙来,父母自然也会十分宠爱。”

        卓靖持气的瞪大眼睛,指着娇娇故意道:“不害臊,满嘴里说什么出阁。”

        孝昌王大笑着把女儿抱在怀里,连声道:“娇娇说的对。”转头冷冷的对卓靖持道:“小家碧玉你不喜欢,乡野淑女你瞧不上,你还要什么样的,满朝文武都知道我家里有个娶不上媳妇的儿子,你让我出去怎么抬得起头。”

        王爷说的激动,抓起自己这边的棋子扔向卓靖持,王妃放下佛经,连推带打的让卓靖持出去。

        卓靖持正要耍赖,忽见管家行色匆匆走了进来,他对王爷挥了挥手里黑色的信封。王爷脸色一变,放下女儿起身去接,卓靖持瞧出有急事,一手端起樱桃筐,一手拉起妹妹向外走。娇娇也看的出眼色,乖乖跟着他走了出去。

        室外并不算冷,娇娇一手抓着哥哥,一手摸向樱桃筐,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哥哥,你这是洗过的吧。”

        卓靖持拿出手帕,擦擦娇娇的嘴角,又点点她的鼻尖:“没洗过的哪敢拿到你面前。”

        娇娇在巷子里玩了一会,望向父母的院子,疑惑道:“会是什么事情呢?”

        卓靖持也不知道,他第一次见到那个黑色的信封,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万没想到,连周家也反了。”王妃拿着信封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

        孝昌王也同样惊诧,他的旧部几乎都反了。他们集体瞒住了王爷,只有周家因为姻亲,也为了让王爷保护家眷,偷偷告诉了王爷。

        王妃推了推王爷的手肘,“周家家眷可都在京城,他怎么敢反。”

        孝昌王悲痛道:“这几年圣人重文轻武,朝廷里武将越来越没地位,稍有不慎就要抄家流放,没命的也不在少数。异姓王只有我们四个,再没分封过,除了咱们家把封地还给了朝廷,其他那三个,哪个不是屡遭申饬,封地连年削减。就连我在圣人面前也加着一万个小心,哪一步行差踏错都是灭顶之灾。”

        王妃痛心道:“这李家天下,都是我们打出来的,圣人就……”

        王妃还没说完,王爷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夫人,慎言,一万双眼睛盯着咱们。”

        王妃恐惧的看了看四周和棚顶,颤声道:“你我已经放了权柄,谨小慎微的活着,还要怎么样?”

        王爷拿着手里黑色的信封仔细看了看,这信是过了明路的,有路上驿站的印章。周荐铭这一招看似向王爷求救,实际是把他绑在了自己的船头,将来事情一旦败露追查起来,孝昌王在兵变前收过他的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号称七十三路大军二十万精锐,实际上只不到十万人,这个数字也足够惊人。叛军主营驻扎在清水关外,等待着最后的进攻,这次叛变毫无疑问已经成功了一大步,打到圣人家门口,竟然才被发现。

        南方诸省已经尽在掌握,全年的税金用来供养大军绰绰有余,行进过程中,代替混乌神总指挥大军的是曾经杜斌将军的马前卒,现任琼崖将军的吴柯汕。

        一路上,大军想到杜斌将军被莫须有的罪名戕害致死,一路上义愤填膺,一定要到京城,让皇帝老儿给个说法。

        可真正到了清水关前,十万之众迅速分成了三个阵营。第一个阵营是主和派,他们的诉求就是要圣人给个说法提高武将地位。第二个阵营是自诩的太弟党,要求圣人退位,立宋王李润为太弟,让位给他。只有一小撮人是反聿派,要推翻大聿再建新朝。

        混乌神的意见至关重要,只有少数反聿派拥立他登临帝位,却又缺少法理支撑,名不正言不顺。多数反聿派各自拥立自己的将领,不成气候。相反,拥立李润的太弟党占最多数,他们有的年轻时把政治前途压在李润身上,这十年备受冷落,正等待一个机会东山再起。

        表面上,混乌神筹划了反叛,但叛军之中没有形成统一思想,起兵的唯一借口,圣人滥杀忠良冷待武将,也很有可能以圣人许以的高官厚禄而失去立场。

        一路高歌猛进的叛军在清水关面前陷入了混乱。

        孝昌王了解将士们心中所想,他预料到叛军并不是铁板一块,圣人并非必败。思索片刻,他决定即刻进宫面圣。

        王妃深知王爷此去绝非她能阻拦,虽然并不赞同王爷所选,却也给他穿戴朝服,没有多说一句。

        卓靖持看到父亲神色凝重并不以为意,父亲平日便是如此。才想着再回去陪母亲说说话,忽见父亲回身郑重道:“景麟,你是最像我的,你母亲和姐妹们让你弟弟去保护,必要的时候你要回到战场上。”

        卓靖持从前以为自己此生也不可能再回战场了,圣人不会再给他机会。但见父亲说的郑重,卓靖持也收起一脸玩世不恭,谨慎的答应下来。

        王爷毫不犹豫的离开,没有再回头看妻儿一眼。

        圣人的心中有一块坚冰再蔓延,他自幼便有种怪性子,越到大难临头越是冷静。他近乎冷血的审视自己的处境,尽可能客观的分析眼下的情况,同样的,他也预想到了叛军在清水关前踌躇不动的原因。

        圣人略加思考,提起朱笔写下了几个名字,特命给他们每人连升三级,他们统辖的部队分发三年军饷。然后急命李润到万德堂觐见,圣人犹豫再三,对马上要离开的赵献斝补充了一句,“把太子也叫来。”

        圣人并不清楚混乌神在叛变中扮演的角色,他自然而然的认为吴柯汕是为杜斌报仇,要自己做皇帝。这个部分也有办法解决,只要控制住他手下人的家眷即刻,无非是过程繁琐些。

        圣人亲自拟定圣旨,夜已深了,小黄门犹豫再三惶恐不安的上前低声道:“圣人,孝昌王来了。”

        圣人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软猬甲,瞟了一眼墙上早已被撤下的佩剑留下的凹槽,漫不经心道:“让他进来。”

        孝昌王小步趋行到圣人面前大概十步远的地方,行了全套的大礼。圣人略有些烦躁的问:“爱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孝昌王打开手中黑色的信封缓缓展开,圣人略微犹疑了一瞬,示意小黄门去接过来。王爷身形俊伟,小黄门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小心翼翼接过信纸,快步走向圣人。

        圣人看的很快,他放下信纸,冷笑道:“王爷前来,难道要替叛军劝降?”

        孝昌王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磕头道:“臣已老迈,想为圣人尽些绵薄之力。”

        圣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孝昌王捋捋胡须,沉着道:“臣以为叛军之所以没有一鼓作气攻入清水关,就是在为叛乱寻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要把各方利益集合到一起,形成总体利益,以达到所有人的诉求。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恐怕很难,他们自己首先要争执起来。”

        圣人不动声色道:“你以为如何?”

        “圣人只要断了他们的念想,许以高官厚禄就能消减叛军大半势力,其余的再各个击破。”

        圣人对孝昌王挥挥手,把拟好的圣旨给孝昌王看,王爷看后盛赞连连,补充道:“还是要加强兵力护卫,不如让太子亲自带领左右千牛卫,戍卫皇宫安全。”

        圣人摇摇头,“太子年轻不经事,还是哥哥你带着朕的亲兵妥当。”

        孝昌王呆愣片刻,匍匐在地道:“圣人信赖,臣不胜感激。但臣有一事相求,老臣有一幼女,请圣人接进宫交给皇后娘娘抚养,臣在前线也免得担心女儿。”

        圣人关切道:“朕会命令北衙禁军抽调人手保护宗室皇亲家眷安全,王爷自可安心。何况皇后初有身孕,不适得厉害,不如叫景麟进宫来陪陪她,南蓉见了那孩子还能多笑些。”

        孝昌王接过左右千牛卫兵符,扣头谢恩,许诺天亮之前把卓靖持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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