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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攰汶星


李圭的马术惊人,轻松绕开了大批追兵,正待望月要松一口气时,一匹黑色的骏马突然出现在眼前,上面坐着的人让望月心头一紧。

        望月装作害怕一般回过头,低声说了句话,李圭听不清楚低头靠近她,就是那个瞬间,望月果决的伸出手劈在他后颈上,李圭登时晕了过去。

        芜苒摘下头上风帽,她的马在躁动的踱步,芜苒比她的马还要焦躁,质问道:“姐姐,你想干什么?”

        望月一手拉住李圭不要落马,一面回问芜苒:“我还想问你,你想干什么?我们答应太子让沐德平安去玉和,就连阿爸也同意了,你为什么还要阻拦?”

        芜苒激动着流了眼泪,她愤怒的指着李圭,“这个阴险小人,他想抓住宋王,昭告天下太子并非圣人亲生,玉和联合大聿抗击鬼方,最大的获利者就是李圭和齐云英,要是让李圭得逞,太子地位岌岌可危,我怎么能让他舒心顺意?”

        望月策马靠近芜苒,厉声道:“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能违抗阿爸的意思,保护太子是阿爸的事情,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你这么鲁莽,调动了这么多人,万一伤到许知元,你怎么交代?”

        芜苒没回答,倔强的看着远方,她不明白,明明望月和自己才是阿爸亲手抚养长大的,他的亲生女儿三年五载也见不到一面,为什么他还是只想着自己的女儿,要她们姐妹为他的女儿卖命?

        望月轻轻牵住芜苒的手,温和的劝道:“你怎么不明白,阿爸利用太子,难道太子就不利用阿爸?难道太子就不利用你?”

        芜苒斜着眼睛看望月,坚定道:“他不会利用我,他满心满眼都是我。”

        望月捶胸顿足道:“你怎么这么傻?什么东西比皇位还吸引人?你?为了当皇帝他连自尊都不要,你以为这样的人能有多爱你?”

        芜苒不再回答,而是举起手里的剑对准了李圭的脖子,“好,那我就让事情简单一点,我先杀李圭再杀宋王,最后杀光宋王的子嗣,让太子永绝后患。”

        望月看着偏执到有些孩子气的芜苒,一下子想到了过去的岁月,在她们各自成为许府婢女和太子伴读之前,一直由许维时抚养。年少的她们什么也不懂,一直把混乌神当做父亲。

        望月功夫强,芜苒跳舞比较厉害,突然的某一天,混乌神对他们说,“望月到我家去吧,你可以保护我的女儿,芜苒去东宫,太子会喜欢你的。”

        一切的事情都和混乌神想的不一样,望月没有保护好知元,太子对芜苒的痴狂也不是单方面的,事情有些失控。

        望月上前紧紧握住了芜苒的手腕,“你是疯了吧你,你装病骗卓靖持,假装被人掳走,现在你还要杀王爷杀皇子,难道你就不怕阿爸暴露?”

        芜苒歇斯底里叫道:“我不管!我不要!大聿与玉和绝对不能联合,这里边境太平,皇长子迟早要回京城去,他野心那么大,连自己的侍妾都能献出去,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太子没有他这么狠的心,太子怎么斗得过他。”

        望月暂时放开了李圭,一手抓住芜苒的手臂,一手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这一下打的极重,芜苒的嘴角缓缓流出一条暗红色的痕迹。她的血好像没有普通人粘稠,质地很稀薄,极其容易的流到了胸前,慢慢浸透她的衣物。

        望月痛心道:“你为了装病吃了多少那个药?”她看着芜苒的眼睛,没有得到一句回答,芜苒却笑了起来,望月后背发麻,制止道:“够了,你不适合再为阿爸做事,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

        说完,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截很细的竹节,芜苒见到此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奋力去抢。望月先她一步,按动竹节下面的机关,一道耀目的光芒迸出,这是混乌教的暗号,望月用了红色,代表最紧急的事。

        芜苒又笑了起来,她的牙齿雪白,在不断涌出的鲜血里,闪着莹莹的光,看起来极其恐怖。

        “姐姐,难道我不能取混乌神而代之吗?难道我们就一辈子做人家的猎鹰狼狗吗?难道我就不能爱我想爱的人吗?”

        望月没爱过人,她不懂,但她知道太子不值得,不值得芜苒也不值得知元,不值得任何一个姑娘的爱。望月觉得自己的的血都在倒流,她看不懂妹妹,看不懂知元,她不懂她们,但她担心她们共同的父亲。

        望月颤抖着问:“你不会已经把阿爸……”

        芜苒自暴自弃的微笑着摇了摇头,很快又重新提起精神,“他自己也在作死,让陈王那个老不修谋反,只会引火上身。”

        混乌神在陈王身上压了宝,陈王成大业成,陈王败,阿爸也要元气大伤。皇长子既然有如此野心,他会不会趁机反水坐收渔翁之利。太子呢?会不会也跳出来趁乱将混乌神剿灭?望月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陈王必败一般。

        混乌人来的很快,这些是混乌神身边的人,和芜苒调动起来的那些不太一样。望月平静的要求他们立刻把芜苒带到混乌神身边看管,望月在混乌教内地位仅次混乌神,那些人不敢不听,急忙照做了。

        李圭没有醒来,身子摇摇晃晃的从马上坠了下去,望月没管他,心里暗暗盘算,李圭在混乌教里地位低原本以为是知元良配,如此一来就要让知元和他尽早断了念想,按混乌神的原计划撮合太子和知元为好。

        知元在玉和大营里发了高烧,术尔古随身带着的军医都是男子,太子坚决不许他们医治,许涉巍要为妹妹把箭取出来,可伤的位置必须要挑开衣服割开皮肉,许涉巍下不去手,只能让太子亲自动手。

        知元半坐着,因为发高烧,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什么,没人听的清楚,众人都退出军帐,只有许涉巍在外面不住踱步的影子映了进来。

        太子把知元扶起来,用淬过酒的短刀挑开她后背的衣服,她的肩膀微微泛着红,仔细看已经有些微微发肿,大概是长时间背着东西走路磨破了。

        她的后背一如既往的光洁白皙,衬得肩胛骨上的箭伤格外触目惊心,精钢的箭头轻易打进了她柔嫩的身体,这种箭上有倒刺,强行取出会留下不规则的一大片伤口,只能用刀划开皮肉,慢慢的拿出来。

        太子再次在蜡烛上烤了烤刀刃,下狠心在她柔软的背上划开了一个小口,这是他能控制的最小的伤口。血液是奔腾着涌出来的,太子颤抖着取下那只箭,极快速用包好药的棉布敷在她肩上。这种疼痛即便是最勇猛的将士也难以承受,知元叫了几声祖母便晕了过去,她全身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的可怕,眉头紧锁着,全身蜷缩在一起变成了很小的一团。

        太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流了眼泪,他错愕的擦了一把,让知元趴在枕头上,快步逃离了这个屋子。

        翎儿见太子出来忙进去给知元换衣服。许涉巍神情复杂,低着头道了一声谢。太子故作镇定道:“谢什么,举手之劳。”

        许涉巍低着头倔强道:“我谢你的眼泪,你要是对我妹妹有真心,我不拦着你们。”说完他转身就走,留脸上挂着眼泪的太子在原地。

        这一路的焦急不是演的,太子不知道在哪接到消息,有人要伏击送亲队伍。太子在万德堂痛陈利害,有荣慧公主的事情在前,圣人很难不答应。只是有件事许涉巍没说,他估计太子也会想到的,那就是这样一来无异于向圣人公开太子有自己的情报网络,这对太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利好消息。

        太子日夜不休的赶路,许涉巍能感觉到他担心的不只有沐德,甚至担心知元更多一些。许涉巍只朦朦胧胧的喜欢过一个人,他也说不清楚男女之间的感情,他不能接受太子就这么放下芜苒,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妹妹这么不听话,非得冒天下之大不韪喜欢不该喜欢的人。可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知元见到太子那一瞬间的眼神同样骗不了人,许涉巍相信,他们至少是喜欢彼此的。

        李圭当天夜里才回来,望月对他说他被不认识的人使了暗器,自己好不容易才拼杀出来。路上他们遇到了来寻他的玉和武士,听说了知元平安获救的消息,还遇到了用来冒充沐德的女孩子们,为了找她们耽误了些时间,100个女孩子只找到了40多个。

        李圭虽然是哥哥,但在太子面前依然要行臣子的大礼,太子虚扶了一把,与李圭寒暄几句。太子端坐一旁,不露声色道:“大哥一进来就面露寻觅之色,可是在找什么人?”

        李圭起身答道:“晨起与表妹同行,此刻并不见她,不知她还安康否?”

        太子抬眼大量李圭,故意露出刚才袖口上沾到的血迹,“知元与我同样惦记大哥,若不是方才给她疗箭伤,我们就自己去找大哥,不麻烦玉和武士了。”

        许涉巍看在眼里,先递给卓靖持一个震惊疑惑的表情,卓靖持装作看不见假装和身边的玉和侍女说笑。

        李圭失态道:“她受伤了?在哪,我去看看。”

        许涉巍上前道:“舍妹承蒙大殿下关照,只是此刻实在不便,还是让望月去照顾她更合适些。”

        李圭还要往知元的帐篷走,“不用见面,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好了。”

        许涉巍正要拦,太子却微笑道:“既如此,我与大哥同去。”

        大营都是深棕色帐篷,在黄昏中和大地融为一体,术尔古为了避嫌让知元和沐德的帐篷连在一起在大营的中间,以示尊重,把自己的帐篷安排的很远在大营边缘。原本没有预料太子回来,匆忙在两个帐篷旁边给太子设了一处新帐篷,其他人以这三个人为中心在四周,最外围一侧是大聿带来和亲的人,另一侧是术尔古接亲的人。

        沐德惊魂未定,由她的五个侍女陪着,望月才一回来,来不及更衣休息就去照顾知元,翎儿见到她先是戒备的后退的两步,而后忽然惊喜道:“你和芜苒是一样的?我这么多天都在观察你,果然没错。”

        望月原本直奔知元,没看到暗处的翎儿,被她突然一问吓了一跳,抽出短刀抵在翎儿脖子上。

        翎儿不仅不怕,反而更加惊喜,“你是芜苒的姐妹?难怪你们生的一模一样,招式也一样。”

        望月捂住翎儿的嘴,下意识的看了看知元。翎儿拨开她的手友善的笑道:“我是自己人。”

        望月惊讶的不是她怎么不认识这个自己人,而是她竟然能轻松拨开自己的手,就是普通壮年男子也不能拨开望月的手。

        翎儿递给她一杯茶,讨好道:“没事,许姑娘睡得正沉,听不见的。我也想成为混乌神的信众,怎么才能做到呢?”

        望月上下打量她,冷漠道:“不行,混乌人生下来就是混乌人。”

        翎儿大概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丝毫没有气馁,她只是低眉顺眼道:“既如此,姐姐只知我心诚也就罢了。”

        在望月震惊的难以附加的眼神里,翎儿从容的帮知元换掉了被汗水打透的中衣,她脸上带着笑意,平静的讲着皇长子从大地震里把她救出来的事情,她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回忆痛失至亲的惨剧,而是一件甜蜜的往事。

        翎儿笑时别有一番甜美情致,“我父母把我送到翟辽来,一是贩羊,而是贩我,他们想买个庄子,还差一笔钱,想把我卖到窑子里去换钱,幸好有那场地震。”

        望月基本上理解了翎儿悲惨的经历,可她把自己父母惨烈死去的事冠上幸好这两个字时,望月还是感到后背发凉。

        翎儿按照混乌人的礼节跪在望月脚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他救了我的命,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姐姐有不好见人的事,都可以叫我去做。”

        混乌人内部也有派系,近来他们争斗激烈,有不同意陈王起兵的,有不同意沐德公主和亲的,混乌神的压力很大。最近好几个首领神秘失踪,望月不由得怀疑,是李圭帮助混乌神除掉了那些异端,用的就是翎儿这把剑。

        望月未置可否,只是出神,忽听帐外脚步声。太子推门而入,望月反应快,一个健步帮知元盖好了被子,不卑不亢道:“姑娘已经歇息了,请殿下明天再来。”

        太子先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温和笑道:“她睡没睡我自然知道,她的伤都是我亲手医的。”

        知元睡得不安稳,口里喃喃低声说着什么,太子径直把手伸进被子里,拉出知元的手腕摸了摸,又摸摸她的额头。望月不知道太子唱的是哪一出,回身见李圭目瞪口呆,自然也就明白。不由得暗道,太子实在幼稚,这样的时候也不忘了宣示主权,难堪大任。

        许涉巍自然不愿妹妹变成太子炫耀的玩具,正要上前阻止,卓靖持竟上前郑重道:“臣听说,玉和人也看天象就和他们学了一招,这两天玉和人常说的攰汶星现世,此星主邪伤带着些阴气,受重伤的人得此星垂青很快就会好,唯独一点就是不能有男子在旁冲撞。”

        许涉巍厌恶卓靖持此刻便也附和道:“入乡随俗,既如此就请殿下过几日再来看舍妹。”

        太子一笑,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必再多留,便掀起袍角离开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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