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根羽毛
“这里就是六年前的事故发生地点么……”
宁川拿着手里那片枫叶, 通过神术通灵回到了小女孩口中说的, 六年前那个大姐姐救下她的时间点。
“天啊, 有没有人啊,三楼有个孩子被困住了!”
“快点报警!消防来了没有啊!”
“谁家父母这么不长心把孩子独自丢在家里啊……”
不远处的居民楼黑烟熏天,不断有浓烈的黑烟和火光从三楼冒出, 应该是哪个不长心的家长煮着东西出门忘记熄火引发火灾,而孩子还被反锁在家里。
六年前那孩子只有四岁,估计是大人怕家里没人的时候,孩子独自爬出窗台, 所以出门前把门窗都反锁死了。
孩子隔着玻璃窗满脸泪痕, 拼命敲打, 却无济于事。
楼下居民乱成一锅,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 谁也不敢贸然上去。
有个经过的女孩看见这一幕, 停了脚, 挤进围观的人群中,拍拍一个大妈的肩膀问:
“怎么了?”
“你看那。”大妈指着三楼的窗户, “还有个孩子困在那里!”
女孩抬头看向大妈指着的方向,那孩子已经哭得声嘶力竭,而且火势太过凶猛,就算那孩子不被烧死,也很有可能被浓烟呛死。
“阿姨你帮我看下东西。”
女孩放下身后背的跆拳道护具,在包里翻了会儿,掏出一条黑色腰带, 上面绣着三道横杠,以金线一针一线绣出“南枫”两个字。
“哎,哎,小姑娘你干吗去!别去啊,危险!”大妈在身后喊她。
“没事。”
南枫头也不回地往前跑,把那条腰带缠上自己右手,抓住墙外的水管手脚利落地往三楼爬。
底下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
那姑娘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赐她这么大的胆子,在毫无安全防护的情况下竟敢徒手爬上三楼外围。
宁川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现在是六年前的时间,那时候的南枫无法看见他,但他能清楚看见她经历过的一切。
外墙上攀爬的女孩六年前还不是现在的短发模样,她梳着一条利落的马尾辫,身材很瘦,脸蛋儿尖尖的,看着有点像营养不良的样子……
但这不重要。
不影响她胆肥。
所幸女孩身手灵敏,没有花多少时间就爬上了三楼,她楼沿缓缓朝窗边移动,翻入阳台,用力扯了扯被锁住的落地窗——
妈的,果然锁了。
这家人的父母心可真大!
小女孩在里面焦急地拍着窗,火舌已经从厨房冲出,蔓延至客厅。
南枫右手握拳,狠狠地往玻璃上一砸!
落地窗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南枫背起小女孩,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抱紧我哦,我带你下去。”
她背着小女孩跳落到地面的时候,众人一致响起掌声。小女孩的父母赶了回来,惊魂不定地抱住自己的孩子,连声对她道谢。
裤袋里的手机响起,南枫接了通电话,电话那头是她爸爸打来催她的,比赛时间快到了,她必须马上赶去赛场。
南枫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救下的小女孩拉住了她的裙子:
“谢谢姐姐。”
“不用……小事情而已。”
消防赶来了,及时熄灭了这场大火,小女孩的父母坚持带她去医院检查,但小女孩却很害怕,扯着南枫要她陪自己一起去。
“姐姐要去比赛啦,要不这样,你先乖乖跟你爸妈去,姐姐比完赛就去找你。”
“……不要。”
“听话的孩子才讨人喜欢哦。”
“不要。”
“……”真是执拗的小孩啊。
南枫原地纠结了会儿,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越来越紧迫,要是再不赶到赛场,她老爹一定会把她大卸八块的。
一片深红的枫叶从天空中摇摇飘落。
她伸出手,接住。想了想,掏出笔在上面写了几句话,递给那个小女孩:
“送给你哒,但是你得乖乖跟爸爸妈妈去医院,这个愿望才会生效哦。”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接过,对南枫点点头。
很好,真是个乖孩子。
南枫笑着揉揉小女孩的脑袋,捡起地上的护具包背在身后,把腰带随手一塞,急忙上了一辆临近的公交车。
红枫市青少年跆拳道锦标赛赛场。
南枫急急忙忙赶到,换上道服,往包侧的口袋一摸,心里凉了半截——
完了,腰带掉了。
肯定是刚刚挤公交车的时候太多人,挤掉了。
南建国走过来,看见南枫身上松松垮垮的道服,两道浓密的黑眉一皱:“你腰带呢?”
“……掉了。”南枫支支吾吾的,不敢看她爸。
“掉了?”南建国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度,“你知不知道腰带象征你的荣誉和你的责任,你在比赛开始前丢了你的腰带,你有没有把这场比赛放在心上?!”
“不是,爸,我……”
“别说废话!”南建国深吸一口气,问旁边的运动员借了一条黑带,扔给她,沉声道,“这次锦标赛你必须拿下冠军,你要是再输,我们南家丢不起这个人!”
南枫没再说话,紧了紧自己手中的腰带,垂下眸子,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岳父大人看起来很凶啊。
宁川站在赛场一角看着这一幕,他手里拿着刚刚南枫跑上公交车时落下的腰带,那条黑带上的金线染了些许血迹,应该是女孩砸碎玻璃时不小心割伤了手留下的。
很难想象现在站在赛场旁拉耸着脑袋,看起来毫无气势的女孩,是和刚刚火场救人里的同一个。
宁川想起女孩看向他时总是明媚狡黠的笑脸,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想起那夜他们从酒吧出来,走在回家路上,她说她丢光了全家的脸,她爸爸再也不想看见她,她明明对他笑着,眼底却有着那么明显的落寞。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妈,你说我要是输了,是不是很丢人啊。”
南枫用力将腰带打了个结,双手攥住两侧,有些发抖,但她尽力克制住了,不想被其他人看出来。
何爱党帮自己女儿穿好护甲,扣上头盔,双手拍拍她的肩,直视她,认真说:“没有什么丢不丢人的,比赛有输有赢很正常,别听你爸的。”
南枫舔了舔下唇,她心里克服不了被她爸支配十三年的恐惧。
毕竟从她会走路开始,南建国就每天拿着小鞭子,守在她身后盯着她练习跆拳道了,动作稍微得有点偏差了要罚,偷了会儿小懒要罚,比赛输了要罚,有时候就算打赢了比赛,但是比分不如南建国预期,也要罚。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
至于她第一次拿下大赛金牌的时候,南建国也没有对她露出笑容,只会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你该做到的,你付出了这么多时间,要是拿不回一枚金牌,简直是在浪费生命,除了冠军,其他的都是失败者,没人会记住第二名。”
南枫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她爸。
怕到一想起他的脸和他的声音,全身的骨头都会不自觉发抖的那种。
两年前的锦标赛她本该拿下冠军,可就在总决赛时,她断了腿。
这被南建国视为她运动员生涯上最大的污点。
上一组的比赛已经结束,南建国在赛场外对她招手,厉声道:“杵你妈那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准备!”
南枫看着这个她原本无比熟悉的赛场,开始感到莫名恐惧。这种不正常的紧张感从她上次在赛场上重大失败后就存在了,无论她怎么克服都克服不了,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她正常吃饭和睡眠。
她用力咬紧牙关,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妈,我害怕。”
“你要是真的不想打的话,打完这场我们就去跟你爸说以后不打了吧。”何爱党温柔地说。
南枫没说话。她当然只知道这话她妈只是在安慰她,在家里话语权最大的是爸爸,只要她爸不首肯,她是不可能退出跆拳道赛场的。
她很害怕,可她没有临阵逃脱的习惯,只能深吸一口气,走向进比赛场地。
这场比赛全市瞩目,她曾经一举横扫过少年组的所有冠军,并且全部都是KO胜,是所有人眼里极有天赋的跆拳道女孩。
但只有南枫自己知道,这不是天赋,这是被逼出来的,换了哪只手脚不灵活的笨鸟每天被逼上练十个小时的基本功和腿功,不拿下一两个冠军,简直对不起她爸当年辛辛苦苦在她身上落下的那些鞭子。
但是她爸觉得这样还不够,两年前,她在同龄人中已经没有对手,南建国希望她跨组拿下男子组的冠军。
可男子组的爆发力根本不是她可能抗衡的,纵使她打入了决赛,却在第三回合最后十秒钟的时候,她本想用一记后踢将对方踢出赛垫,却被人横空截断,甚至当场骨折。
南枫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那次她断了腿,也断掉了她对跆拳道所有的自信心。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刚刚拆了石膏的病人,本该经历漫长的复健,可有人却让她快速地奔跑,她做不到,却只能硬着头皮上。
身体上的伤好了,但精神上的伤却难以愈合。
场外的观众讨论声隐隐传来,那时候南枫很出名,毕竟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孩子,天分如此突出的并不多。在众人眼里,即使她在男子组遗憾与冠军失之交臂,但是能拿下银牌,已经是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成绩。
但南建国并不这么认为。
按照跆拳道礼仪,南枫先向自己的教练敬了礼,然后再向对方教练敬了礼,走向垫子中央,与对手握手,然后摆出准备姿势。
“开始——!”裁判挥手。
她原本是进攻型的选手,腿法以快和狠出名,但是经过上次的赛事后,她似乎变得小心而胆怯起来。
双方试探性地挪动步伐,起了几下虚步,没有做出实质性的进攻。
南枫紧紧捏着拳,感觉手心不断冒出虚汗。
她很少在赛前和赛中紧张,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世界好像变得嘈杂起来,她无法集中精神,余光不断不安地扫向一旁的电子计时板和计分牌,观众席的声音吵吵嚷嚷,有人在为她加油,有人在碎碎念着她曾经被人踢断腿的事故,有人在打赌到底谁会先拿下第一分,又有人在猜测她到底能不能拿下冠军——
有人说,她怎么那么瘦,好像比以前看到的样子更瘦了。
那是因为她自从报名参加这场比赛开始,她在两个月高强度的集训下对食物却毫无胃口,事实上她现在的体重连四十公斤都没有,只有可怜兮兮的三十六公斤,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按理来说她达不到报名42公斤级的女子组比赛的标准,但南建国还是硬让她去了。
有记者在拍照,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像刀子一样割裂开她的神经,她想起两年前被人踢断腿倒在垫子上的那一刻,场外记者手里的照相机疯狂闪烁,白光如海将她吞噬——
她难受地闭起眼睛,而对手则趁着这一空隙,极快地前滑步上前,一记下劈迎面击中了她。
南枫被这一正正当当的下劈踢得脑袋发晕,裁判面无表情地用韩语对着她数秒,询问她是否可以继续,她点点头,表示可以。
“你发什么呆,进攻啊!”南建国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激得她浑身一震。
她开始乱了章法,不顾一切地朝对方起脚踢去,每踢一脚,右腿上的伤口处就传来一次剧痛,可她不能停下,她害怕停下就会听见南建国对她怒吼的声音,害怕自己再度被人响甲得分,她不能输掉这场比赛,她不能——
可她还是输了。
她的弹跳力很好,一跃而起,用双飞踢踢中了对方的腹部和头部,拿下5分,可在右脚落地的一瞬,骨头断裂的声音再度传来——
赛场所有人都不禁唏嘘出声。
那个女孩捂着右腿倒在垫子上,面色惨白,冷汗如雨,最后被医护人员抬着下了场,两年前失败的历史又再度重现。
宁川眼睁睁地看着女孩痛苦地被人抬上救护车,在她经过他身侧的一瞬,他本想上前牵住她落在担架外的手,告诉她,让她不要害怕,其实他一直都在这里,可艾玛却突然出现制止了他。
“川,这只是她的回忆,你不能去她过往的命运轨迹,不然原来时空里的那个她会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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