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凌霄的心事

凌霄满面通红地挣扎着：“大爷别这样，叫人家看笑话。”

        贡若甫搂着她，在她耳畔道：“他们笑话他们的，咱们快活咱们的！”

        自从和凌霄勾搭起来，贡若甫到玉峰班更是大摇大摆了，他在陈圆圆面前，和凌霄嬉笑无度，陈圆圆见凌霄乐在其中，也不好多说。

        茉莉私下劝凌霄道：“谁都看得出来那个贡若甫不是好东西，你干嘛还和他不清不楚的？你怕他不成？”

        凌霄道：“你看，就这么短短的半个月，他给我的这些钗钿簪环，比往常的一年还多。这样灾荒的年头，这样的好事哪里有？”

        茉莉道：“哟，你还把他当财神爷呢！他哄着你，就是为了光明正大来咱们戏班子玩，好接近小姐啊！你真不懂还是假傻！”

        凌霄冷笑道：“你自己是奴才脑子，就以为人人应该当奴才！怎么，我不配被人喜欢，人家看上我，非得是利用我，天下的男人都是为了她而生的，是这意思吗？”

        茉莉又急又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花几个臭钱就把你的心收买了！”

        凌霄道：“你要这么说我可不干了！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咱们俩一起十几年，你对我知根知底，说这种话真真叫人寒心！贡公子对我，并不是花钱取乐，他是真的喜欢我的戏，小姐她有知己，我不能有知己吗？她能和邹公子推心置腹，我跟贡公子就是苟且吗？”

        茉莉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撂一句话就转身：“走着瞧呗！”

        每逢玉峰班去演出，贡若甫也像邹枢先前那样，跟着班子忙进忙出，凌霄要什么他递什么，凌霄一上台，他就大声喝彩。在他的渲染下，凌霄一时风头盖过陈圆圆，王孙公子们争相和她攀谈。

        风铃和海棠交头接耳：“咱们也该扬眉吐气了，再也不用被茉莉压着了！”

        “是啊，咱们小姐也不用被陈圆圆压着了！难不成做了一时的主子，就要做一世的主子！现在咱们主子可不是她的丫鬟！”

        “贡公子出手可真大方啊！她对咱们小姐是掏心掏肺啊！”

        凌霄除了演出，就是在班子里盼着贡若甫来找她，也不愿排练了，吃不下睡不着，丢了魂儿似的。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被人宠爱的滋味，这难道就是爱吗？她的心里忐忑又充满期待，什么时候才可以告别这种做小伏低的日子呢？贡府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哪一天才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家？

        思念像毒蛇一样盘踞在邹枢的心头，不见面的日子，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陈圆圆的样子，她的笑，她的话语，她的风姿，她在戏台上汗如雨下的身影，她的矜持，她的骄傲。

        哪怕睡眠中，她也总是占据了每一个梦。

        不爱多轻松，往年的此时，不都是那样闲散着过来了吗？可叫人怎样才能不爱呢！

        到底还是忍不住，邹枢又到了玉峰班，一进门就看见贡若甫仰面半躺在陈圆圆的摇椅上，不禁心头一紧。他在门槛处站定，心中狂跳，那个老男人是那样刺眼，让他恨不能立刻去将他撕碎！

        愠怒中，却见凌霄捧着一盘切好的瓜果，坐在那男人的膝上，用嘴含着去喂。那男人眼睛也不睁的用嘴接了就吃，凌霄就伏在他肩上笑。

        邹枢松了一口气，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唯恐惊扰了这一对。

        凌霄一偏头，看见了邹枢，忙站了起来：“邹公子，好久不见！”

        贡若甫半睁开眼，打量了一下邹枢，仍旧闭目养神。

        凌霄朝里间喊：“茉莉，茉莉，有客人来了！”

        片刻间茉莉跑出来，看见邹枢，笑道：“还以为你再不进我们这个门呢！我们小姐也真是的，说话直戳人心里去！你到屋里来坐会儿，小姐在练戏。”

        邹枢点头道：“她还是这么辛苦！我就在外面坐坐，外面这会儿风大。”

        不一会儿，陈圆圆穿着戏服匆匆赶了来：“你等等，我换了家常衣服再来，穿这个跟你说话太热了。”

        邹枢一直定定地看着陈圆圆进屋去的方向，茉莉端了茶来，他也没看，伸手去接，差点打翻。

        陈圆圆换了身便装出来，洗去了粉黛，邹枢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的不就是你吗？我说你不施粉黛的时候最美，你还不信呢！”

        贡若甫坐直身子，将凌霄推开，朝陈圆圆和邹枢看去，陈圆圆浑然不觉。

        邹枢说：“我这些日子难过极了，但是就是狠不下心不来见你。我也听说你出去演出好几次，也没有去看，怕看了更想找你。”

        贡若甫起身，径直朝着邹枢走来，一把揪住邹枢的肩头：“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

        邹枢推开贡若甫的手，起身微微一笑：“我叫邹枢，请问您是？”

        贡若甫一听，略吃一惊，佯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邹公子！我是贡若甫，贡修龄之子。”

        邹枢行揖礼道：“您父亲是老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爷，他的文集我曾看过，尤其那几首《游茶山》，清新雅正，令人心旷神怡！”

        贡若甫听到这里，只好笑道：“没想到邹公子年纪轻轻这样有见识！说起来我父亲的诗文，我都没有看过呢，惭愧，惭愧！邹公子再坐坐吧，我还要去县太爷那里一趟，以后有时间一起喝一杯！”

        贡若甫走后，邹枢道：“这老家伙，来者不善的样子！”话音一落，就看见凌霄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投过来，因笑道：“他父亲却是难得的君子。”

        陈圆圆领了邹枢到屋里，两人对弈，邹枢问：“这贡若甫是怎么回事？第一次见我就一肚子气？”陈圆圆道：“别理他，他先前打我的主意，碰了一鼻子灰，现在又盯上凌霄了。”

        邹枢道：“我看凌霄乐意得很，你就不要操心了，管多了她以为你嫉妒她呢！”

        陈圆圆笑道：“可不是嘛，现在就是这样了，我里外不是人。”

        邹枢环顾四周，悄声道：“我劝你还是早点和凌霄划清界限，让她独立出去吧，和你在一起终究会连累你。”

        陈圆圆道：“那如何使得，她是自小跟了我的，我把她赶出去，我成了什么人？有一说一，她对我还是不错的，礼数上差一点，心肠不坏。”

        邹枢道：“你总是说这个不坏，那个不坏，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坏人吧？你站在凌霄现在的处境想想看，她怎能不嫌恶你？时间长了，保不齐她要对你做点什么，你还是听我的吧，酿成什么后果后悔都来不及！”

        陈圆圆道：“我下不了决心，再等等看吧！我看着她在火坑边，不知道怎么办，难道还把她往火坑推吗？”

        邹枢说：“你不管救她还是推她，她都不会听你的，再不做决定，她把玉峰班的名声也毁了。你看他们那孟浪之态，一点都不避着人，不知道的还当这里是什么勾栏瓦舍呢！我说话直，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邹枢的话，让陈圆圆连着几天坐卧不宁。

        而贡若甫对邹枢的敌意，越来越明显，一开始的客套，随着见面次数增多，一点点变成气恼、憎恨。

        尤其是，当他到了玉峰班，陈圆圆就拉下脸来，转身就进屋去不再出来，或者干脆对他视而不见。无论他和凌霄怎样亲热，她都不多看一眼，更没有预想中的妒火中烧。仿佛他是不存在的，被她的眼睛过滤了。

        而邹枢每次来，陈圆圆都是欢欢喜喜，和他谈天说地，邹枢无论带了什么来，哪怕是一只草编的兔子，一盒酥饼，都能让圆圆喜笑颜开。哪怕空手来，圆圆都是热情招待，甚至还让他带不少小礼物回去。

        贡若甫的心里阵阵刺痛，再看到凌霄凑过来，他只觉得恼怒不堪，摆手让她走开。有时候凌霄在一旁，小心翼翼等着贡若甫心情好转，贡若甫却气冲冲大吼大叫：“别让我看见你，滚！”

        凌霄躲回房间以泪洗面，风铃劝道：“这些有钱的大老爷都是逢场作戏，你何必当真呢！反正你已经得了不少好处，你也没吃亏！”

        海棠也安慰道：“这样一个老男人，要他做什么？”

        凌霄哭道：“陈圆圆到底是高手，你们看她多会操纵人心！她心里吊着贡公子，却装作讨厌他，却又容忍他到咱们班子来。她嘴里说不接受邹公子，却和邹公子从没有了断！她就是这样，让两个男人互相吃醋，互相为了抢她不顾一切！”

        风铃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光要让贡公子服服帖帖，还要把邹公子也迷倒，这样才算出这一口气！”

        凌霄道：“你说得轻巧！邹公子已经喝了她的迷魂汤，压根不看我一眼！贡公子好不容易对我百依百顺，见邹公子要抢陈圆圆，马上把我也忘到耳根后了！陈圆圆就是千年的狐狸精！”

        风铃道：“你看你，还没试试就说自己不行了！难怪她总是有把握把你斗败！你难道甘心一辈子活在她的影子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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