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因为足够了解,所以才会如此断定。
顾瑾舟之前确实没有想过让袁派来找他,不过手机黑屏倒是出乎意料,当时他还接到过110的电话,手机出现故障会自动紧急呼叫派出所热线,也正是接了那通电话后他才果断把手机关机。
他坚信袁派一定会来找他,想要上楼就必须找一个具有身份的人,而martin那傲人的身骨在人群中尤为突出,早在袁派找寻他之前就和martin通过电话,甚至还能猜出他一定会拿着香槟过来搭讪。
大门推开那一瞬间就证实了顾瑾舟的猜想,他所在水缸里的水有某些特质成分,常态下不会中毒,但只要碰到香槟就一定会出现中毒状况。
其实袁派有句话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在装病患,不过袁派不知道而已。
深秋的风吹熟了道路两边的银杏,旧日的阳光蒸熟了山头的红枫。
秋风透过一侧半开的窗户斜斜吹进来,袁派只觉清凉,他揉着眼睛朦胧睁开双眼,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浑身暖暖的,就是脖子有些硌得慌,他刚一侧头就看见自己躺在顾瑾舟的怀里,一个应激就将他踹下了床。
他猛地弹跳起来才意识到此刻被自己踹下去那人是个病患,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我忘记你是病号了。”
顾瑾舟也没就此打算起身,支棱一条腿坐在地上看着他,“我现在是病患,你还欠我一个亿,你觉得你能说走就走?”
世人都以为冲突矛盾只要稍微避开让时间淡忘就不会被记起,可有些事情并不是躲避就能万事大吉,比如所欠下的人情,又如那高不可攀的天文债款。
“我会好好准备萨琪玛的参选,”袁派整理着外套起身,他并不打算过去扶起地上之人,极其认真道:“顾总,有些事情一早便注定,没可能的。”
门吱嘎一声轻缓打开,江呈和陈妍妍一道进来,昨夜他们两人在一起,当然并不是因私人事情。
他们两人昨日相约回到以前小时候的福利院探望院长,也正好为院里的孩子挨个做检查,福利院的位置本身就比较偏远,有时没信号倒也是正常之事。
他们两人不知道顾瑾舟和袁派发生了何事,正如对面两人也不知道昨夜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确切说是江呈的故事。
那是陈妍妍第一次见到江呈那么凶的样子,所有人几乎都要溺死在他温柔的语气中,可昨夜偏偏只对那一人凶神恶煞。
昨夜为院里的孩子体检完差不多都快十点了,院长特意为他们两人煮了小时候爱吃的打卤面,二人像幼年一样,端着碗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头顶是半轮弯月,周围没有城市过度的喧嚣,只听得周边宁静的秋虫夜鸣。
江呈从自己碗中将荷包蛋夹到陈妍妍的碗里,笑着回忆道:“还记得你刚来时,挑食挑的院长都想打后厨阿姨了,没想到那么挑事的一个人居然爱吃鸡蛋,还常抢我碗里的,吃了那么多蛋白质也不见长高。”
陈妍妍嘟嘴用筷子敲着他的筷子抱怨道:“江呈哥哥你可太没意思了,每次都要打击我的身高,我也想知道你没怎么吃咋还会长这么高的。”
她刚咬一口鸡蛋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江呈,一回头便看到一个笑眼明朗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看他那样子应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瘦高的模样一看篮球没少打,夜风吹拂着他单薄的休闲外套,正笑盈盈看向江呈。
“我就知道,只要我不放弃,一定会再见到你的。”车辰希眉眼带笑就这样一直盯着对面之人,他也不走近,能听出他声音有些颤抖,可能是激动,双手也不知该怎么放,一直紧拽着两侧的衣服。
江呈之前温和微笑的脸瞬间凝固下来,他冷冷拉着陈妍妍往屋内走去,车辰希着急上前拉扯,“江呈……”
“你找我干什么?要是有病去医院,找住的地方前方走五百米会有宾馆。”
“江呈,”车辰希不肯松开一直拉着的衣袖,他眼中含泪,可面上依旧带着微笑,“我是来找你的,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六年……”
“放手,”江呈用力甩开他的手,“六年前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
从来没想过一向温柔的江医生如今在这个人面前像是变了个人,浑身带刺,可即便他语气冰冷,态度强硬,陈妍妍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对这个男孩的担心。
“江呈哥哥,既然是你认识的朋友,反正孤儿院有多余的空房,我让院长收拾一间出来,或者他跟你挤一晚上……”
啪叽一声,江呈手中的面碗重重摔在地上,面汤顺着地面往四面淌开,茴香的香味随着风一起飘荡在四周。
那是江呈第一次凶陈妍妍,完全不给她为那人说好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进屋,只留车辰希一人在院中。
陈妍妍的手腕都快被他拉扯断了,她拍着他的手背喊道:“我的手又不是鸡爪。”
“对不起,”江呈赶紧松开手查看她红印的手腕处,“太晚了,早点去休息吧。”
“我认识的江呈不会对朋友这么无情,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大晚上你让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独自一人去找宾馆,而且这里还有点偏僻,他找了你那么久,至少有些话当面说清楚。”
江呈有些失魂落魄坐在椅子上,陈妍妍过去拍拍他后背,像小时候他安慰自己一样,看到他如此难过,自己眼眶也没来由地红了,居然哽咽起来:“江呈哥哥,你有什么话要说出来啊,虽然我不会打妖怪,但至少能当出气筒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力气有的是。”
两人正说着,车辰希端着石桌上另一碗面站在门口,他微笑道:“面凉了。”
“你要是来见我,那就已经见到了,可以走了吗?”江呈抬头语气冷漠说着。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很好,谢谢,如果你不找来,我会更好。”
车辰希苦笑几声,一直死命掐着自己的手指微微点头,“那,晚安。”
他随着空中消散的面香一同消失在黑夜中,此处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可刚才的好心情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面碗放置在门口,那个男孩没有进屋,面早就凉了,没有汤的面,连同那半个荷包蛋一起糊掉。
屋子空空荡荡,周围的人进入了梦乡,可今夜有人注定要失眠到天亮。
常言说着地球是圆的,有缘见的人终归会顺着经纬线的两端走到一起,可有人却用了六年时间才找到地图上的坐标小点。
江呈倚靠在窗边看着渐渐西沉的月亮,他没想到那个人会再次出现在他生命中,原本就只是路人,他不想有任何牵扯,可他还是跟当年一样死脑筋,只要认定的事就一定不管别人说什么,居然会花六年去找寻一个人,看起来有些荒谬。
他们之间或许没有故事,可能就只有事故,从江呈遇到车辰希的那一刻就是事故的存在,那只流浪猫还是跑回了家。
江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有大雄的创口贴,自己这个毛病也是多年不曾改,留一件东西的习惯居然会不知不觉坚持了六年。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拉着还在睡意朦胧的陈妍妍返程,连院长那里都没有去告别,他怕多留一分钟就会和那人相遇在门口。
病房中安静至极,四人同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彼此,其余三人想什么不得而知,反正陈妍妍是不太喜欢这个氛围,又是她打喷嚏打破了沉寂。
眼下顾瑾舟收购剧场,连社长都是他的下属,更何况自己,当看到他坐在地上,她很有当下属的自觉性,主动过去搀扶起,“顾总,社长托我给你带句话,如今剧团是要按照你给的剧本操练还是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先演着呢?”
顾瑾舟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他瞥见袁派看向陈妍妍的目光,接下话题道:“按照袁秘书的剧本来,五天排一出戏,没问题吧?袁秘书。”
五天连带创作排演,真把自己当成神人了,就算是母猪高产也没有那个速度呀。
袁派咬牙想谈条件,顾瑾舟抢先一步提要求:“要是袁秘书觉得五天太充足,那就三天吧,完成不了,反正会扣绩效,你都欠我一个亿了,应该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吧。”
“算你狠!”袁派低声恶狠狠嘀咕了一句,随即面带微笑示意道:“顾总应该还记得当时答应过要参演的吧,应该是不会食言的吧,不然传出去对你的声誉不太好。”
顾瑾舟正等他这句话呢,他当然要接下这军令状,毕竟此刻只有这个女人才会让他更接近自己,送上门的提议怎么会否了呢。
他走到袁派跟前,靠近他耳边轻声道:“要不我们走着瞧,你迟早有一天会是我的。”
袁派没有理会,他本想让陈妍妍留在此处先照看这个病患,但这回江呈说他会照看,陈妍妍昨日劳累了一天,夜里还没怎么休息好,刚回来又被社长抓包叫来传话,此时话已经带到,该是时候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了。
她那双黑眼圈确实有些严重,不知道的还真容易当国宝给逮住,袁派也不好再强人多难,先将她送回去,反正来日方长,顾瑾舟也给了三个月,总会有某一刻会让他发现自己的本命cp是何人。
两人走后,江呈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药,抱着胳膊打趣道:“这回你又有什么幺蛾子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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